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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chapter 78 chapter……


chapter78

  一号演奏厅后台,休息室内热闹非凡。

  整整六天带两晚(第二轮由于时长原因,晚上也在比赛)的高强度比赛终于结束,不管结果如何,所有人都松了肩膀。

  室内挤满了人。除开下午比赛的选手,有希望上台领奖的参赛者都聚来了。弦望杯由于专业程度高、含金量足,比赛会给所有参赛选手排名,并给前三十名颁发排名证书。

  燕羽走进来时,室内音量降了几度。同行选手们纷纷朝他投来目光。他看一眼角落,沙发已经被人占了。他过去放琵琶,拆指甲。黎里将自己的乐器箱归置在他琴盒旁。

  “我之前说,掌声是一样的。燕羽,但今天发现,好像是不一样的。否则,人为什么要有追求呢?”

  他关上琴盒,看她:“可能,两种说法都有道理。”

  这时,室内起了轻叹声。两人看过去,他们第三轮曲目出成绩了,291分。这也意味着燕羽拿到了弦望杯二十周年的第一名。

  选手们开始道贺:“恭喜啊,燕羽。”

  燕羽轻点头,以示感谢。

  赞叹声此起彼伏:“他真的太厉害了。”

  “五体投地。”

  “听他弹奏是真享受。”

  比赛结束,还有半小时左右的计分跟公证时间,之后会公布排名,进行颁奖仪式。

  休息室中央有四五排化妆镜,中央还有空椅子。燕羽带黎里过去,找了椅子坐下。赛程结束,压力卸下,他有些疲惫。

  黎里去外头给他拿水,回来时,宫蘅坐在他旁边聊天:“我本来想挑战下《天鹅》,但小指反轮还是不太行。而且我爸爸说你选了《天鹅》,别万一前后脚碰上。”

  黎里将水放在燕羽桌前,他正看着说话的宫蘅,未注意到她。她坐去他背后斜侧的一张化妆台前,与他背向而坐。

  休息室里一排排相对着的化妆镜将四方照得清晰。

  黎里喝着水,从镜子里看了眼斜后侧的燕羽,他伸手拿了她刚放下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kou]。

  他面前的化妆镜映在黎里的镜子里,他仰首,露出饱满的额头。

  宫蘅说:“你觉得我《阳光》哪儿弹得有问题?”

  燕羽拧上盖子,道:“倒数第二段转降B调,十六分音符活指不清晰。最后一段降E很吃力,音也黏糊。”

  “耳朵还是那么厉害。”宫蘅有些遗憾,“后程手太酸,还得拼命加速度。指力还是弱了点。”

  “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美。你已经很好了。”

  “你最近弹过《阳光》吗,感觉怎么样?”

  “还行,也有瑕疵。”

  “开学了哪天有机会,去琴房听你弹一下。”

  “行。”燕羽说。

  “第一轮的选段呢?”

  燕羽回忆了下,说:“我没看到你第一轮,等有空去网上找视频。”

  宫蘅说:“哦,我是第二个比赛[ri]。那天你去练琴了吧?”

  燕羽又回忆了下,说:“跟女朋友逛街去了。”

  黎里正看手机,余光从镜子里见宫蘅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你女朋友鼓打得挺好的。我爸爸听说你助演找爵士鼓还挺意外,说要好好看看你这回怎么弄,这效果他估计是满意了。他跟几个评委都给了最高分。”

  还说着,又有几个选手过来,都是从小比赛就认识的[shu]人了,或站或坐围在燕羽周围。

  窄道变得拥挤,黎里往一旁挪了点儿,只时不时抬眸看看镜子里他的背影和侧脸。大家聊着这次比赛的表现及不足,[jiao]流切磋经验。燕羽仍是耐心而平和,话不多,但句句在点。谁问他评价,他一针见血;向他讨教,他也毫无保留地分享经验。

  找他[jiao]流的选手太多,他没空去换衣服,还穿着那身明制马面裙,额发些微碎乱,一张脸净美又有些疏离。

  黎里太喜欢他这身装扮,没忍住透过面前多面镜子瞧他各个角度。起先只是看一两眼,渐渐肆无忌惮。有时人影遮住了,她便歪一歪头,很是肆意地赏着镜中的他。

  直到某一刻,她无意转眸,见隔壁桌的化妆镜里,几道镜面折[she],燕羽正静静看着她,眸光温和得像[chun]天清澈的江水。他不用回头就正好能看见她,便也一直在看她——她适才的各种窥探,他一览无余。

  “你那首……”两人执拗的目光在镜子里猝不及防地撞见,他一下弹开眼去,正跟人说话,顿了一下才接上,“主要是后半程节奏控制跟那几段快音。”他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嘴唇,抿着抿着,竟莫名不好意思地浅笑了下。

  有谁在说:“对,就是那儿。对手指灵活度要求太高了。”

  黎里心微动,朝他挪近了点,背靠进椅子里,肩擦着他的肩,手垂下去,指尖尚在探寻他印着暗纹的衣袖,他手掌从下边托上来,包裹住她的手。

  两人背面坐着,手垂在身侧,隐蔽地相牵,无人察觉,只有彼此的心跳在指尖相碰。

  黎里一只食指慢慢钻进他虎[kou],勾住他拇指;另一手划着手机。

  而他看着对方,说:“但它对感情表现的要求不太高,其实是适合你的。你这次选曲很好。”

  对方答:“是吧。我就是觉得这曲子适合我。”

  黎里就这样和他偷牵着手,玩着手机,闲听着他们聊天。后台嘈杂,她心安宁。

  不久后,前三十的总分排名出来了。众人望着屏幕找排名,或鼓励,或安慰,或恭喜。

  有人没找见自己名字,遗憾笑笑,背着琴盒离开;有人给朋友发消息:“快来快来,你卡位三十了。”有人较上次排位下降,无奈叹气;有人排位上升,振奋激动。

  黎里望屏幕时,看到了陈慕章跟师恺,他俩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两人名次分别是第九,十四。

  工作人员过来,叫大家准备颁奖,[jiao]代:“不用换演出服啊,就穿着,更有特[se]。”

  众人起身去后台等候。礼仪小姐尚未就位,工作人员在引导颁奖嘉宾。

  燕羽站在幕布后,看着偌大的演奏厅,目光在台下找寻什么。忽然,他扭头找黎里。由于后台人员拥挤,她站在最边角靠墙的地方,正看着他。

  燕羽大步朝她走去,快到她面前时,伸了手。黎里有些愣地接住,他牵起她,在一众人的目光中快步走到幕布后,从侧面下舞台,进了侧方观众席。

  席上没有灯光,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俩。

  燕羽将她带到三排角落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士面前,很轻地弯了下腰,说:“邓老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黎里。”

  黎里看清对方的脸,惊了一道。爵士鼓顶级鼓者邓少琛,帝音流行音乐系最年轻的副教授。

  她立刻点头:“老师好!”

  邓少琛站起身,微笑:“刚那演奏很[bang],你那琵琶真是出神入化了。小姑娘鼓也打得不错。这编排,有新意,也有胆。”

  邓少琛是个只看专业的人,所以注意力主要在燕羽身上。

  燕羽很谦逊:“还要多谢您指点编曲。”

  “我没指点多少,你自己编得好。”他看向黎里,“开学了在哪儿上学?”

  黎里还未开[kou],燕羽说:“她文化课差了3分,没上帝艺,又不想去岚艺,所以重学一年。”

  “帝艺……”邓少琛想了下,问,“专业第几?”

  黎里诚实一笑:“倒数第二。”

  邓少琛稍抬眉,觉得不对:“不能是倒数吧?你刚那段solo,鼓速到多少了?”

  这次,燕羽又替她说了:“150,她年初考帝艺那会儿,稳定鼓速只在130。后来,中间有三个多月文化备考时间,所以练习不足,没能更快。”

  他话这么说,但所有关键信息列得清清楚楚。果然,邓少琛看黎里的目光变得欣赏了起来:“你进步很快啊。”

  “她之前没遇到太好的老师,走了很多弯路。”燕羽说,“她对架子鼓很热爱,刚才她的表演您也看到了。不知道,邓老师能不能偶尔给她指点,上上课?感谢。”他说着,颔首鞠了鞠躬。

  黎里的心莫名一酸,想他这辈子,大概没这么以请求的语气跟人讲过话。只怕在宫政之陈乾商章仪乙面前,都没这样过。

  她一咬牙,也立刻对邓少琛深鞠躬,说:“希望邓老师带我。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邓少琛看看燕羽,又看看她,一笑,对燕羽说:“你把我微信推给她吧。”

  “谢谢。”

  “快走吧,要领奖了。”邓少琛笑说。

  燕羽立刻拉着黎里,沿着台阶跑上舞台,闪进幕后。

  两人刚进去,排位21到30的选手要上台领证书了。两人立刻避去一旁。

  主持人上台,宣读名字,选手们按顺序走上舞台。台下掌声起。礼仪小姐从对侧过来,站到选手侧后方。政府部门、艺术部门、业内专家上台为他们颁发证书、吉祥物公仔和鲜花。黎里意外发现弦望杯的吉祥物公仔竟然是白狐狸。

  接着是排位11到20的选手。

  台前幕后人来人往,她为免挡路,退到最边角的位置。燕羽站在幕后候场区,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宫蘅站在他旁边,也在发呆。

  隔着来往穿梭的人影,黎里看见了陈慕章,他在通道对侧的幕布前,靠着墙,看着燕羽的方向。

  之后是排位4到10的参赛者。他跟另外六人一道上了台。掌声鲜花,公仔证书。合照后,一行人走下台。

  舞台上,主持人朗声道:“最后,给我们此次大赛的前三名,颁奖。首先有请,此次比赛总分845,获得第三名,铜奖的,来自海音的柯程!有请!”

  站在宫蘅旁边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在掌声中走上台。

  “获得第二名,银奖的,是来自奚音的宫蘅,总分851分!有请!”

  掌声雷动,宫蘅也上了台去。

  这时,黎里看到什么,上前几步,低声喊:“燕羽!”

  燕羽回头,黎里立刻指了指自己脖子。

  燕羽低头一看,抹额还挂在脖子上。他立刻将它拿起,想重新戴去额头上,但他也不知黎里是怎么给他绑上去的,一下竟没套住,又滑下来。

  后台的选手们都没散去,留着看颁奖。这会儿,所有人目光都聚在燕羽身上,看那一贯手指灵活的天才,竟搞不懂那根缠在他头上的带子。

  主持人慷慨激昂:“这次我们大赛成人组第一名的获得者,总分高达877分,刷新了弦望杯的分数记录,也为杯赛二十周年送上了最完美的礼物!”

  燕羽还是没弄好,连众人都越看越紧张,他干脆一低头,把抹额扯下来,大步走去,递给黎里。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

  黎里立刻小跑上去,接过他手里的抹额:“去吧,硬币都是你的。”燕羽明亮的眼睛一弯,转身回撤。

  “有请第十届弦望杯琵琶专业表演大赛的第一名,金奖获得者,来自帝音的,燕!羽!”

  燕羽一身明制马面裙,从微暗的幕后走上台。璀璨的灯光如雪般倾洒在他身上,照得他的衣裙熠熠生柔光,裙摆上金丝线绣的蟒纹如飞翔的图腾。

  他走到舞台中央站定,面对满堂的经久不息的掌声与喝彩,面容淡静,鞠了一躬。

  “让我们接下来有请,”主持人开始快速诵读一系列的头衔,“……丁松柏会长、……宫政之教授、……陈乾商教授,为我们的金银铜奖获奖者颁奖!”

  黎里听见那名字,蹙了眉,探头看。但太多人挡在前头,她看不见燕羽。只隐约看见几位会长教授上台,分别为燕羽、宫蘅及柯程颁鲜花、公仔、证书、奖杯及奖牌。

  燕羽低头,由丁松柏递上玻璃的奖杯,并戴上金[se]奖牌。

  颁奖完毕,是合照环节。燕羽原站在最中间,右侧依次是丁松柏,宫蘅,宫政之。而左侧,给柯程颁完奖的陈乾商站在燕羽跟柯程中间。

  摄影师示意台上的人站得近一点。丁松柏见状,正打算退去一旁,让三个年轻人站中间;但陈乾商没走,招呼丁松柏往中间靠拢,而他朝燕羽靠近,有意无意撞上燕羽的手臂。他的手很“自然”而“慈祥”地搂住了燕羽的肩膀。

  他比燕羽矮半头,所以一股向下的力摁在燕羽肩上。后者几乎是条件反[she]地动了下肩,像是警告,像是要挣开。

  但陈乾商的手很紧很用力地搂住他。

  丁松柏不知异样,见状也自然朝燕羽靠近,同时招呼宫蘅和宫政之往中间收拢,一起面向镜头。

  漫长的灯光、掌声、摄像头。所有人都在笑,在鼓掌,在拍照,在庆祝。

  台上那个美好得像花儿一样的年轻人,手里攥着鲜花玩偶证书奖杯,捧着满怀的礼物,眼中空空[dang][dang]。

  他走下台时,表情淡淡,竟看不出任何异常。黎里迎上来,他还冲她微笑一下,把那束鲜花和白狐玩偶给她,说:“这是颁给你的。”

  黎里搂着花束和娃娃,很欢喜。乘车回酒店的路上,她将那花束看了又看,玩偶摸了又摸,说:“这白狐狸挺好看的,但没有你抓的那个绝美。它是短绒的,你抓的那个是长软毛。”

  燕羽没说话。

  黎里尚未察觉,问:“他们吉祥物是白狐狸,那你之前得奖,是不是已经有这个玩偶了?”

  这回,他“嗯”了一声。

  黎里又说:“邓少琛老师今天怎么会来现场?”

  没有回应。

  黎里扭头,燕羽正看着窗外的暮[se],他的侧脸静默而苍白,或许暮[se]苍茫,有种他离她很远的错觉。

  她伸手握住他手腕:“燕羽?”

  他没动静,过了七八秒了,才缓缓回头看她,眼神却好似根本没看她:“嗯?”

  “你怎么了?”

  他问:“你刚说什么?”

  她说:“谢谢你为我做的,在邓老师面前,为我做的。”

  燕羽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扭头看向窗外了。

  黎里的手轻轻从他手腕上挪开。

  回到酒店,燕羽翻找衣服,准备去洗漱;黎里却先找出药盒,将药倒在手心,一手拿水,递给他。

  燕羽垂眸看了眼她的手,不接,左移一步要走。黎里挡在他前面,说:“吃了药再去洗。”

  他没做声,还是不接;下颌咬了下,再想绕开,她再次拦住。

  啪!

  他突然一下,猛地打开她的手。

  药粒掉在地毯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黎里抿了下唇,表情无虞;她没去看他的脸,蹲下捡地上的药。

  捡到第四颗的时候,头顶落下一声:“对不起。”

  黎里的心像被捅了一刀。

  “不用说对不起。”她抬头,冲他笑了下,“我又没受伤。”

  燕羽的脸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可她看得到底下有什么在暗涌,想要突破而出;但他已失去表达的能力,甚至做表情的能力,所以只能空空地看着她。

  “你发脾气我不会受伤。我知道你在生病,很辛苦。我只希望你要不伤害自己。”黎里站起身,握住他手臂,“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跟我讲。跟我讲,好不好?”

  他却好像很累了,颓然退后一步,坐进沙发里,人弯下身去,抱住头。

  那样子太过狼狈落败,以至于她脑子空了一下。

  她不敢想象,谁都想不到吧。不到一小时前,在舞台上风光无限的天才琴者,此刻蜷缩着,克制着轻轻发抖。

  她跪去他身边,紧搂住他身体:“燕羽,我能做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没说话,手勾住她手臂,扭头将脸埋进她脖颈里。她一瞬就感觉到,有湿润温热的[ye]体,淌落进她脖子里。

  许久,他轻声说:“我想回趟江州。”

  他说:“我想见一下我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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