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chapter 98 chapter……
chapter98
除夕那天一大早,何莲青给黎里打电话来,劝她去南安镇过年。黎里说自己已回帝洲。母亲惊讶又难过,说:“你是长大了。过年这么大的事,能自己做主了。宁愿跑去出租房里过,也不回家。”
黎里没跟她争,只叫她自己过得开心点。来自江州的这一通诉苦加责备的电话,未能再像以前那样影响她情绪了。
挂断电话进屋,她问:“可以走了吗?”
“马上。”
黎里弯过小走廊,一愣——燕羽穿着宽松的粉[se]毛衣和牛仔裤,正在柜子里取外套。
其实,学艺术的男生普遍会打扮,燕羽哪怕平[ri]只穿黑白灰,也都很有型。而黎里也经常在学校见男生穿粉[se]T恤、卫衣或毛衣。但少有他穿得气质这么干净清爽的。
那粉[se]很衬他的皮肤,使得他看上去温润而柔和;毛衣质感也好,舒展又柔软地垂挂在他身上,隐约勾勒出年轻人纤瘦又挺阔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件衣服?”黎里有些欣喜,“真好看。”
“我妈妈打的,也有你的一件。”燕羽拿起沙发上另一件稍小的粉毛衣递给她,“你今天穿吗?”
“当然。”黎里立刻脱衣换上,“这毛衣好软哦。你以前的白毛衣黑毛衣也是你妈妈打的?”
“有的是。有的不是。”他想到了什么,淡笑一下,“今年她问我,我说要粉[se],她吓一跳,确认了好几遍。”
黎里已经穿好,对着穿衣镜瞧,很是漂亮,她回头:“今年怎么想尝试粉[se]了?”
燕羽轻声:“你不是想要我穿彩[se]吗?”
“真听话。”黎里踮脚,轻啄了下他嘴唇,“你穿粉[se]真好看。”
“你也好看。”他说,目光深深的。
“走吧,出门。”
“嗯。”
今天的帝洲很空[dang],整座城市几乎没什么人流车流量,和平[ri]里繁华拥堵的大都市判若两城。
燕羽和黎里乘地铁时,车厢里全是空座;下了地铁从天桥走过,桥下街道开阔,偶有两辆汽车驶过。
这几[ri]帝洲天气不错,天空湛蓝,高楼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只要有蓝天,哪怕是冬季,城市也是漂亮的。
宜家也没什么客人了,燕羽和黎里游走在巨大的货架间,有种整个商场专属于他俩的空旷感。
黎里笑:“逛了这么多次,今天像是我们专场。”
“顾客还没工作人员多。”
“我们要买什么来着?”
燕羽拿出手机看备忘录:“筷子桌布要换了;桌上置物架、书立、靠枕;隔热垫,上次买的原木的烧坏了。”
黎里听到最后,噗嗤一笑。
有次,燕羽将[nai]锅放在隔热垫上,等再去加热时,木垫黏在锅底,他没察觉,加热出糊味才发现烧起来了。黎里知道后,把他笑话一顿,结果下次她做了同一番[cao]作。燕羽说,他们俩是隔热垫杀手。黎里则说,下次去商场,隔热垫看见她俩瑟瑟发抖。
去厨房区挑筷子,黎里发现新上的各类碗碟都很漂亮,说:“我们买一对漂亮的饭碗吧?之前的碗是匆忙在巷子里买的,质量好差。”
燕羽点头:“好。”
她挑来选去,最终选了对圆润细腻的白瓷碗,纯白[se],却有如玉般的质感,捧在手里很舒服。她忽说:“这个碗,保佑燕羽每天好好吃饭。”
燕羽听言,看她一眼,就说:“我今天吃两碗。”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他们拿了碗,又挑了漂亮的筷子桌布和隔热垫。黎里不是看什么都想买的[xing]格,燕羽也不是。满世界玲琅百货,两人毫不留恋,直奔工作区。
黎里挑选着书立,说:“我感觉,你这两天是不是很开心?”
燕羽点头:“嗯。”
“为什么?”她拿起两个书立,左右对比。
“不用回家过年,突然轻松了很多。能在自己家过年,感觉很自由。”燕羽说,“那个白[se]的书立好看。”
“那就这个。”黎里把书立给他,他放进袋子里。
她拉住他手往前走:“哇,置物架也太多款式了吧。我们那尺寸要多少来着?”
“长度不能超过40,宽度不能超过20。”燕羽从购物袋里拿出条尺一一去量,“这个可以,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可以……”
黎里看他弯着腰一一认真度量的模样,心里忽然很温暖。她上前拦住他:“羽神你是不是傻啊。这么多,你一个个量啊?我先挑喜欢哪个,你再量,不就行了?”
燕羽一愣,立时有些赧然:“哦。”
黎里好笑:“我看你的生活经验,跟你的话一样少。”
“也没有吧?”
“怎么没有,去买个卫生巾,安心裤说成安全裤。”黎里道,“知道安全裤是什么吗?夏天穿短裙的时候,里边那层打底裤。”
燕羽懵了懵,他哪会知道关于女生的这些细分的东西,问:“你穿短裙的时候穿过吗?”
“穿过啊。”黎里指了个置物架,“我想要这个。”
燕羽拿着条尺上前去量:“尺寸刚好。你穿过吗,我怎么没看到?”
黎里轻拍他脑勺:“你要看到,就走光了,笨蛋。”
两人该买的东西基本买完,又去家居区挑了靠垫。他们很喜欢逛家居区,尤其卧室区。一个个不同主题风格的卧室装饰得很温馨。平[ri]里,这区域也是顾客最多的,很多人会在沙发上床上休息躺瘫,放松心情。
今天没什么顾客,偌大的展厅只有他们俩。
黎里每次来都很喜欢一个粉[se]的房间,那房间装了缠绕着鲜花的小木窗,大床蓬松,地毯厚密,沙发也松软。
这次,她一进去就躺在床上,叹道:“好舒服。每次来都想睡这个房间,但每次都有人在。”
燕羽坐进床边的沙发里,说:“这个床垫就是我们家买的那个。”
“我知道。”黎里闭上眼睛,伸展了身体,吐出一[kou]气,静躺半刻,说,“这个床上用品好舒服,应该是纯棉的。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是纯棉的。”燕羽起身查看了标签,拿手机拍下来。
“贵吗?”
“两百多。”
“可以。买。”
“嗯。”
黎里往里头一滚,让出位置:“你也躺下。”
燕羽放下袋子,躺去床上。是和家中一样舒适的床垫,不过放在商场里。
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躺在任何商场的床垫上,太奇怪了。但这一刻,他有种奇特的放松感,仿佛因为在商场这样的异常而违和的空间,身体的每一寸感官被无限放大。床单格外舒服,床垫格外柔软,棉织物的香气,室内的香薰,淡淡的音乐,像一个从未体验过的全新而舒适的世界。
燕羽扭头看身边的人,她侧头面朝着他,闭着眼,面容洁白而安然。许是感受到他目光,她睁了眼,注视着他,眼中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她又闭上眼了。燕羽的呼吸便平缓下去,也闭了眼,像缓缓沉入深海。
小房间里灯光暧昧而幽静,适合安眠。他们躺在床上,竟模糊睡去。无人经过,也无人打扰。只有广播里放着一首舒缓的音乐。
睡了二十来分钟,黎里醒了,燕羽也醒了,但都不舍得立刻起来,也不想搅乱这一刻的惬意。又缓了会儿,黎里转眼看向一旁书桌墙上的磁吸墙和墙上花花绿绿的小磁粒,说:“那个好像跟冰箱贴差不多。”
燕羽目光挪过去,像是有点兴趣,起了身凑近。
墙上拿磁吸贴粘了许多贴纸,贴纸上写着文字,诸如:“葡萄在冰箱里哦~”“过会儿记得喝牛[nai]—”之类。
燕羽盯着看了看,忽说:“我要买这个。”
黎里翻趴在床上:“这东西用不到吧?”
但他很坚持:“我想要这个。”
他总是会有些忽然固执想要的奇怪东西,黎里由他,说:“那买吧。”
她起身想要下床,她离床边还有点远。燕羽一把将她抱下来。黎里看见沙发旁一盏简约漂亮的白[se]落地灯,歪头:“这个放在我们家,会不会很温馨?”
冬天的有些夜晚,两人会裹着毛毯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书。
燕羽也跟着歪头看一眼:“这个好。”
黎里手捏下巴,思索:“但刚刚那边有个蓝[se]房间的落地灯也很漂亮,要不去对比一下?”
“好。”
走去另一个场景,那边的灯确实很漂亮,黎里一时没能确定哪个更好看。她盯着那个灯蹙眉,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两个灯不能摆在一起作对比?”
燕羽说:“我过去给你拍照。”
黎里说好。
燕羽走了,过了好几分钟,没回应。黎里还没察觉异样,努力回想着两盏灯的区别;这时,一个工作人员经过,说:“你男朋友好像在找你。”
黎里一愣:“啊?”
“是情侣装,粉[se]毛衣的吗?”
“对,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在找你。在那边。”
“谢谢啊。”黎里顺着对方指的方向去,边给燕羽发消息:「你在哪儿?」
但信号不好,消息转了半天也发不出去。
黎里跑到刚才躺过的粉房间,里头空无一人。而她发现,这灯和那边的居然是同款。她哭笑不得,拍了标签去找燕羽,可整个家具区不见他人影。
手机信号还是微弱,正没头绪时,广播里传来声音:“黎里女士,黎里女士,你的男朋友正在层服务中心等您,请您听到广播马上来层服务中心。”
黎里立刻跑去,老远就见粉[se]毛衣的燕羽拎着个海蓝[se]的宜家大袋子,站在服务台外头左顾右盼,看见她了,他回头跟工作人员道了谢,朝她走来。
黎里还没走近,笑得弯腰:“我居然不知道!燕羽你路痴啊。这也能迷路?”
燕羽脸微红。
黎里道:“你当初是怎么跑去火车站的?就你这方向感,你那天怎么没追去码头?哈哈哈哈。”
燕羽说:“别笑了。”
“你藏得好深,我居然不知道你路痴!”
“不是。他们这儿,地形比较复杂。”他低声。
“地形复杂??宜家地形复杂哈哈哈。”
“黎里,你这样就有点坏了。”
“哈哈哈哈。”
“……”
燕羽的脸比毛衣还粉,任黎里一直笑到绿植区,要走时,又带上一盆水培的白掌。结账时还收到商场赠送的[chun]联和福字。
两人满载而归。除夕这天,长巷也很清净,街道安静又干净。燕羽背着蓝[se]的大袋子捧着一盆绿植,黎里抱着那盏落地灯,并肩行走在巷子里。阳光微风,天空高远。
“我们过会儿买什么菜做年夜饭?”
“不用计划吧?”燕羽说。
“为什么?”
“过会儿去了市场,你看见了,会有新想法。”
“也是。”
黎里一转头,在一家店的橱窗玻璃里看见两人的倒影。她说:“诶,你看,好像这个杀手不太冷。”
燕羽停下,和她一道望着阳光下灿烂的玻璃窗,他提了提那巨大的蓝袋子,将掌中的绿植换了只手,问:“拍张照吗?”
“拍张照吧。”黎里抱着落地灯,往他身边一靠。
燕羽拿手机对准玻璃橱窗,灰墙红瓦,蓝天长巷,路牌单车,他和她,咔擦。
回家后,黎里将新桌布铺好,燕羽把白掌摆去窗台,落地灯安放沙发边;黎里安置置物架,收拾书桌;燕羽贴好磁吸墙,将各类图案的小磁粒和冰箱贴吸上去,水[xing]笔和便签纸放进磁吸盒里。别说,那磁吸墙刚好铺在走廊墙上。
他拿磁吸粒粘上一张便签纸,写下一行字:“黎里,除夕快乐!第一次一起过年,在我们家,嗯,快乐。”
黎里收拾完桌子,并未第一时间看到,拉着他出门去了市场。
街道上空空无人,市场里却人满为患,不少家庭整家出动了,购置着做年夜饭的食材。许是因为过年,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不论商家买家脸上都堆着笑,连讨价还价都笑声盈盈。恭贺声祝福声夹杂着支付宝到账声,一派兴旺融洽。
这边卖[rou]的剁着排骨哐哐响,那边卖鱼的抓起一篓子虾,活蹦乱跳;这边卖酱的倒出一大勺喷香的芝麻酱,那边卖水果的开出一个五房大榴莲。市场里,各种颜[se]、气味、声响,充斥着人们的感官,红橙黄绿,辛辣鲜香……
燕羽说:“今天的市场,和平时很不一样。”
“过年嘛。”黎里说,“是不是有种人间烟火气的感觉?”
“感觉挺美好的。”他说。
黎里握住他的手:“是很美好,像踏踏实实地活着的感觉。”
燕羽没说话,很浅地弯了唇。
黎里问:“我们两个能吃几道菜,是不是也不要太多?”
“四道?”
“四不吉利。”黎里说,“六道吧,顺顺利利。每道份量小点儿,吃不完的明天吃。”
“好。”他应着,冲她一笑,眼睛弯弯。
她往他身前一靠:“你今天笑好多。”
他没说话,笑容又大了点,说:“蔬菜吃秋葵好不好?”
“诶?!”她眼睛瞪大,“我刚好也想吃秋葵,心有灵犀!再来个山药……”
“炒木耳。”他说。
黎里一下笑起来,他也笑得露出了梨涡。
“已经两道了。”她伸着手指,“再来个红红火火的。”
“蒸基围虾?”
和她想的又一样。两人对视一眼,挤在一起笑,明明不是多好笑的事,却停不下来。
“芹菜炒牛[rou]。”
“西红柿蛋汤。”
“最后再来一道黄骨鱼汤!完美!”
“还有车厘子和[cao]莓,今天,饮料可以喝一点。”
两人挽在一起,买下一堆新鲜食材,在冬[ri]金[se]的阳光里回了家。
大半个下午,他俩一起在厨房里,不算太忙碌。他削着山药,她切着牛[rou];他剔着虾线,她揪着木耳;他搅着[ji]蛋,她洗着秋葵;他削着莴笋,她捣鼓着葱姜蒜。
案板上碗碟干净,井井有条。青[se]的虾和鱼,绿[se]红[se]的蔬菜,姜蒜堆成小堆。
锅里的水在蒸腾,白蒙蒙的雾气很快被油烟机吸走;吸走的还有他和她一阵阵的闲聊,聊着白掌什么时候开花,聊着江州过年习俗,聊着琵琶架子鼓……
小窗外,阳光变成微红[se],流光溢彩,渐渐暗淡,蓝墨[se]的夜笼映在窗上。鱼汤在锅里汩汩;白[se]的豆腐青[se]的莴笋在汤中鼓动;蒸虾的香味溢出蒸屉;掀开电饭煲,米饭香扑面而来。
新桌布上,新碗新筷,六道菜,红红绿绿。鱼汤金黄,杯中装满冒泡的可乐,酸[nai]杯里缀着车厘子[cao]莓。两人坐到桌边,玻璃杯相碰:“燕羽,除夕快乐!”“黎里,除夕快乐!”
或许是活动了一整天,或许这除夕真的太快乐,又或许鱼汤纯鲜,虾[rou]鲜嫩,秋葵脆爽,山药清甜,两人竟将团年饭吃掉大半。燕羽吃掉一碗米饭后,兑现承诺,又吃了碗鱼汤泡饭。
收拾掉碗筷,两人一起贴串联。一个扶椅子,一个贴,红彤彤的福字贴在“YY&LL的小窝”下边,卧室玻璃上也贴了个福。台灯上还挂了个红[se]小灯笼,温柔的红光洒满一方书桌和床头。家里便有年味了。
燕羽从磁吸墙边经过,见墙上多了张字条,是黎里的字迹:“第一次和燕羽过年,一起做了年夜饭。帝洲是家了。”而他那张字条下,多了一行字:“希望燕羽和黎里,一直有快乐。”
燕羽问:“你以前过年守岁有什么必须的仪式吗,看晚会什么的?”
“都是以前,过去了。现在,我就想要个我们两个都舒服的过年仪式。”黎里说,“今天就用新买的落地灯吧。”
于是,他们洗完澡,换了舒服的睡衣,盖上毛毯,拥在一起窝躺在长沙发上。黎里翻开那本《青鸟》,扉页写着:“幸福并不那么难寻找,幸福就在我们身边。然而大多数人丛生到死,始终没有享受过近在身边的幸福……”
夜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彼此近在耳边的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窗外似有北风呼啸,小屋里,沙发上,毛毯下,却很亲密温暖。
时光缓慢流淌。
某一刻,偎在燕羽怀里的黎里翻动书页时,听到他轻声说了句:“黎里,我想活下去。”
他说:“我想和你一起,就这样,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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