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 21 chapter……
chapter21
次[ri],黎里去乐艺上培训课,燕羽的位置仍是空的。她原以为今天他会来。她为这种“以为”稍感失落,又为这种“失落”感到躁闷。
第一节课课间,她点开Q.Q,问:「你生病了吗?」
没有回复。
直到第三节课课间,才有消息。
yanyu:「胃有点不舒服。」
yanyu:「就没去学校。」
LL:「那你好好休息。」
yanyu:「嗯。」
黎里翻开书,想了会儿,仍是想不出“英语”和“枪枪”是什么。
但到了下午,她一进教室就看见了燕羽。
他穿了件雾霾灰[se]的厚外套,背后帽子上缀着白灰[se]的绒毛,氤氲着窗外细微的光。
他时隔二十多天再次出现,室内不免起了细小的议论。但他低着头,塞着耳机,手在乐谱上写写画画,全然专注在他的世界里。
黎里进教室时,他刚好听完一曲,放下笔,抬眼见到她。
那一瞬,他很是自然地摘下一边耳机,摘下才觉不对,此刻是在教室,想戴回去又更不妥,干脆收了手。
黎里坐下,隔着一条走廊,问:“你好些了?”
燕羽:“嗯。”
没有别的话,上课铃响了。
乐艺高级培训班的练耳课老师便是江艺的董涛。他走进教室,一眼看到燕羽,脸上有了笑容,看得出是真心喜欢。
不过,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坐下来先说了句:“崔让,标准音。”
崔让唱:“la——”
董老师摁下标准音键,钢琴发出的声音与崔让唱的一致。
“行,我们开始。徐灿灿。”老师弹了个音。
徐灿灿:“升sol。”
“接着。”老师又弹,“小笔。”
小笔:“si?”
“不确定?但是对了。”又一个音符,“王思奇。”
“mi。”
“不对啊,王晗雪。”
“降mi。”
“对的。”
这时,小砚朝前拉了下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音。
董老师:“燕羽。”
燕羽抬了头。
董老师:“刚才椅子刮地那个音在琴键哪个位置?”
培训班的学员们:???
燕羽一脸莫名,但还是答道:“小字三组,升D。”
董涛轻敲小字三组升D键,钢琴发出一道明亮的声音,与那椅子刮地声的音高[jing]准匹配上。琴音仍在空中绵延,切割着在座每个学员的神经。
一阵此起彼伏的[sao]动,
“卧槽!还能这么玩?!”
“他是台**钢琴吧?”
“上辈子估计是台钢琴,成[jing]了。”
“是把琵琶。琵琶变的。”
黎里也太过惊异于这个[cao]作,扭头直盯燕羽,似乎想研究他脑子是个什么构造。
燕羽只拿余光看她,脸上隐有微红。
而那一刻,黎里忽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昨天甚至第一次喂猫那天他的一个动作,心跳就乱了。
“燕羽。”董老师起了身,走到黑板前,在五线谱上画下几个音符。
升g,c1,f1,升d2,a1,升f1,d1,c2,降b1,a
他说:“能一个个唱出来吗?”
学员们再度惊愕脸:???
一阵[sao]动。
这不是考试大纲的内容,完全超纲了。出题人随意给出钢琴上的琴键名,叫人唱出和钢琴一模一样的音高和音准,是极其考验人的。
哪怕在江艺,也只有崔让炫过这种技巧,其他人只有膜拜的份儿。
董老师说:“从第一个开始吧。”
崔让一愣,问:“不给标准音吗?”
不给标准音作参考,简直是难上加难。
董老师看燕羽,问:“需要标准音吗?”说着走回钢琴边,准备弹一个标准音给他定调。
但燕羽已清唱出来:“#5,1,4,#2,6,#4,2,1,b7,6。”
唱音刚落,董老师按顺序奏下那八个音键,钢琴悠扬的旋律完全复制了燕羽的唱音,[jing]准得严丝合缝,如同两个细枝末节都完全一样的齿轮。
“我去!”又是一群学员抱住了头。
崔让回身望了燕羽一眼,确实没料到他竟不需要标准音定调。
教室里已是遍地哀嚎:
“老师你别考他了,再考我们要崩溃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要掀桌了。”
“还好我不学琵琶,不跟他一个赛道。”
“疯了疯了,我前些天好不容易缓了点儿,今天又崩塌了。”
黎里不言,心里回[dang]着他刚才清唱的旋律——少年嗓音往高了清越,往低了沉磁,唱歌应该很好听。
面对沸腾的教室,董老师笑得顽皮又开心。能碰上实力甚至远在一众教师之上的学生,谁会不喜欢呢?教书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是真心忍不住想看这孩子炫技。
不过,他也晓得分寸,不再提问燕羽,继续接下来的课程。
燕羽则塞上耳机。接下来两节课是练耳和视唱,他始终自学,老师也没管他。
下午的课结束时,学员们饥肠辘辘,纷纷收拾东西去吃晚饭,再继续晚上的课程。
黎里起身时,燕羽仍戴着耳机,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没有打扰,和谢菡一起出了教室。
冬天黑得早,这时候,园区里富有设计感的建筑在灯光中漂亮极了。因晚上都是专业课,培训班的教室一个接一个灭了灯。
黎里快到一楼时,意外听见一个讨厌的声音。她朝楼道上望去,见高晓飞跟他一帮朋友从二楼走过,上楼去了。
乐艺培训楼的三层及以下是演艺职业技术学院的租借教室,部分大专生的音乐类课程在这边上。
谢菡说:“高晓飞那个垃圾,又来这边上课,还好你们没碰上。”
黎里没接话,却给燕羽发了条消息:「你晚上的课还上吗?」
她出了培训楼,穿过艺术小广场,快到园区餐厅时,看了眼手机。过去三分钟了,燕羽没有回复。
她回头望了眼。
培训楼三层及以下一派灯火。每扇玻璃窗子里都有人影晃动,像无数格静音动画。
但三层以上的教室没有一处亮灯的地方,她刚上过课的501教室黑黢黢的,只有几缕探照灯光映在玻璃窗上。
天空[yin]黑沉沉。下午明明寒风四起,此刻却没了一丝风声,天地间静悄得诡异。
她扫向位于每层楼西侧的厕所,双数层男厕,单数层女厕。她忽见四层楼角落,有个男生缩着脖子跑去厕所,刚到门[kou]就折返,去了别的楼层。
黎里对谢菡说:“我有东西忘在教室了,去拿一下。”
“好。我先去排队。”
黎里转身,边摸出皮筋把披散的头发牢牢绑好,边快步走向培训楼。
……
燕羽洗手的时候,一群人涌进了男厕所。
领头的高晓飞叼着根烟,奔他而来。
他洗完手,关掉水龙头,纸巾擦完手,揉成团扔进垃圾篓,转身要走。
“老子倒没看出你是个什么天才!搁这儿炫毛呢,啊?”高晓飞伸手便推了他肩膀一下,燕羽后退两步,看向他,表情很淡,也没什么情绪。
高晓飞见惯了他这幅样子,也最是厌恶他这幅样子。
厕所里原有几个跟燕羽同在培训班的,跟他不[shu],又嫉他优秀,乐得笑看热闹。只有同在江艺上学的小笔不忍看,跑了出去。
高晓飞问他们:“诶,他天才吗?就他这B样儿,特么是个天才?”
王思奇说:“蒙的吧?不知道。爱秀是真的。”
“这么爱秀,前些天躲哪儿去了?”高晓飞吐出一[kou]烟,“你他妈以为当个缩头乌[gui],不来上课就能躲过去,啊?老子问了一堆人,好不容易扒出来的,你躲得掉?”
他一弹烟头,烟灰飚到燕羽衣服上:“诶,跟哥儿几个说说,天才为什么转学啊?”
燕羽不说话。
有人笑:“喜欢男的,[sao]扰同学啊。”
高晓飞也笑:“诶,你他妈是个[cha]座呢,还是个双[cha]头?”
又一阵哄笑。
他们围着他,像一堆吃人的鼠。
燕羽却依然没什么反应,看着高晓飞时的眼神淡到没有。
高晓飞等人闹了半天,没激起他半点情绪,反被他过于淡漠的眼神看得无名火起,又是一把狠推了下他肩膀。
燕羽再次后退两步,仍是无话。
“你他妈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动手了?”高晓飞道,“还手啊你。怎么,今天老子人多,你怕了?”
“来啊,动手啊。”高晓飞一脚踢燕羽大腿上,“你那个疯子老爹知道你是gay吗?”
燕羽瞥了眼裤腿上的半点鞋印,还是无甚反应。
他没有一点要打架反抗的意思,但很显然,他也没有一点怕他的意思,一丝一毫都没有。
高晓飞脏话连篇,要多刺激有多刺激,但燕羽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像根本就不在乎,也不屑;衬得高晓飞像个疯子傻子,像低他一等的粗糙货。
“卧槽这B样儿,你他妈看不起谁呢?”王思奇也受不了了,上前扯推了下燕羽肩膀,骂,“你搞这拽样儿给谁看,老子最烦你这种装清高的!”
……
黎里穿过小广场,冲进培训楼。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但快到四楼时就听到了动静。
她飞快跑上去,感应灯一路点亮。
隔着好几米远,她听见了男生们刺耳而龌龊的笑闹声:
“喜欢男的?变态吗你?”
“诶,你1还是0啊?还是个双?”
“我男女不忌,最近跟女朋友分手没人睡,我可以……”
“可以个毛,他要是个1,你去他跟前捡肥皂?”
“哈哈哈哈。”
厕所是没有大门的,只有进门后一道挡视线的墙壁。
黎里冲到门[kou],见里头一群男生,乐艺培训班的,演职学院的,[niao][niao]的,没[niao][niao]的,齐齐看热闹地朝着一个方向,笑容邪恶而残忍。
高晓飞的声音嚣张跋扈:“我说他就他妈是个……”
黎里:“我说你就他妈是个傻B!”
像往马蜂窝上砸了一块砖,厕所里的男生们尽数吓了一遭。尤其小便池边正撒[niao]的几个,着急跳脚,忙慌拉拉链:“卧槽,这是男厕所!”
“卧槽!你疯了吧!”
“滚呐!”
黎里脸[se]冷定,绕过挡墙,目光在混乱的人影中一下找到燕羽。他站在最里头靠墙的位置,外套是敞开的,衣服形状有些凌乱,明显被推搡扯动过。
他脸[se]很白,眼瞳深黑而静,没有一丝涟漪,也没有半点情绪;像他后方墙壁上那扇映着漆夜的窗子一样,寂静而冰凉。
“骂谁傻B呢?”高晓飞指着黎里,极尽羞辱嘲讽,“你他妈喜欢gay!你他妈才是个大傻B!”
黎里一句废话没有,抓起水池旁一个铁皮桶就朝高晓飞砸去。
谁都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来不及反应,铁皮桶结结实实砸在高晓飞头上,哐当一声脆响!
池边还有截断掉的拖把,没了墩布那截,只剩根棍子。
黎里飞速[cao]起那棍子。
铁皮桶掉在地上尚在哐哐当当响,高晓飞被砸懵,指着她痛骂:“你他妈敢砸老子——”
黎里已冲过去,一棍子狠打在他手臂上!
“砰”一声木棍击骨,骇人的闷响!
所有人傻眼,黎里紧接着一脚狂踹在高晓飞左侧盆骨上。
高晓飞痛得惨叫:“我[cao].你.妈!”
他这回反应过来,顾不得剧痛的手臂跟腰骨,激怒着朝黎里冲来。不想黎里眼神森然,跟个发了狂的豹子一样,迎冲上前跟他硬碰!
她右手挥起棍子再朝他砸去!
陡起的猛烈架势把周围人全吓傻了。
王思奇眼疾手快,捞住高晓飞,将他拖开。那棍子打在王思奇肩上,后者惨叫:“卧槽!来真的?!拉人呐!”
演职学院一个男生立马去拉黎里,可竟一下没拉住。黎里本就人高腿长,发起狠来,劲大得吓人,再是一脚猛踹上高晓飞肚子。
众人这才回神,乱作一团,分两拨死死拉住两人。
可黎里跟杀红了眼的野兽般,几个男生差点没摁住,临了还叫她一棍子砸到高晓飞头上。
哐当脆响!
高晓飞叫苦不迭:“我[cao].他妈!——[cao]!——放开!”
“放手!”黎里一吼,猛地推开几个拉自己的人。
她眼红如血,浑身冷冽凶猛的气势竟把拉她的男生给吓到。几人后退一步保持距离,又没敢离太远,怕她再跟高晓飞干起来。
虽都是看热闹的,但真打起来,谁都怕闹大。
王思奇本就欺软怕硬,忙叫:“都让一步,都让一步!小事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至于啊!”
其他人也劝:“对对对!不高兴吵多少句都行,别动手啊!”
高晓飞那边也松开了,他弓着腰,捂着肚子和手臂,抬头看一眼黎里,痛骂:“黎里你,老子……你他妈是不是个女的?!”
“老子是不是女的要你管!”
黎里吼完一声,喘着气,[tian]下发干的嘴唇,居然抻了抻衣服,又理了理弄乱的头发,一字一句,
“你给我记着——谁弄他,我弄谁。”
高晓飞盯着地面,此刻只忙着揉痛处,没抬头。他跟王思奇一样是个怕硬的货[se]。刚才黎里力道是真狠,也真吓人。他要真跟女生打一场,却输了,脸可以不要了。
王思奇立马找台阶:“我们就开个玩笑,没谁要怎么他。”
“对对对,闹着玩儿呢。”大家说。
他们只想凑热闹,绝不想碰个疯批惹出事儿来。
向小阳接了小笔的信儿赶来厕所救人,一见黎里,吓一跳:“卧槽!你怎么在这儿?”再看周围,装傻道,“你们干嘛?开会呢?”
没人搭话。
“高晓飞,我刚看到你们学院老师要来了。”
这下,演职学院几个大专生紧张起来。
向小阳又道:“那个,黎里我[niao]急,你能不能先回避……”
“要走了。”黎里说,扭头看向燕羽。燕羽站在那儿,也正注视着她,目光笔直而清黑。
黎里冰封的脸[se]一下消融,朝他走过去。
挡在她线路上的男生们立刻散开。
她抓住他的手腕,牵他离开。
出了门,冷风涌动,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她牵着他,走过灯光璀璨的走廊。
迎面而来的同学、教室窗户里的学生投来诧异的目光,她和他一前一后,牵着手走过,没看任何人。
……
黎里找到一间没人的教室,跟燕羽进去坐下。
两人没讲话,甚至没有对视。
黎里经过十几轮呼吸,才稍稍平复,看燕羽,问:“你书包呢?”
“501教室。”
“我去拿。”黎里正要起身,燕羽猛地抓住她手腕。
他的手在颤。
黎里一愣,他又迅速松开,哑声:“不用。过会儿我自己去。”
他声音很低,发虚。
黎里坐下,发现他脸[se]很差,呼吸不畅,双手握成拳,在压抑着发抖。
“你很不舒服吗?”
“没事。”他低了头,伏着身子,人蜷缩着,像极力压制着什么。
黎里看不见他脸[se],只看到他脖子后露出大片的肌肤,颈骨森白,似要刺破皮肤冲出来。
“燕羽你……”黎里蹲下去。
“有点低血糖。”他仓促地抬起头,竭力冲她弯了下眼睛,以示自己没事。
黎里的心突然好似被针刺了一遭。
他很快又低下头,苍白嶙峋的手却越颤越厉害。
黎里忽就跪蹲去他面前,一只手紧紧握住他半截掌肚和手腕。
燕羽僵了僵,却没有挣脱。
她察觉他手冷,另一只手也紧随着覆上去,双手合握,紧捂住他的掌根和手腕。
“燕羽,别怕。”她咬牙,竟有丝颤音,“他们都是纸老虎。”
燕羽一声没有吭,手的颤抖一下起,一下止,反复好多次,才渐渐平息下去。
她始终紧握着他,直到他手温回暖,变得比她的手心略烫。肌肤间的触碰渐渐温热黏腻,似有薄薄的细汗缠着贴着,从手指到心间。
黎里后知后觉地面红心热起来,继续不是,松开也不是。
她缓缓抬眸,发现他在看她,眼眸黑而静,像窗外的夜。
心跳一下便没了节奏。她突松开他的手,退后一步,自我化解地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手仍悬在膝盖前,人有些失神,说:“我没怕。我只是……”
黎里心静了,等着他。
但他没有说。他不知该怎么说,从哪儿说起。
他脸[se]仍是虚白,嘴唇却还是很红。大概是那种天生唇[se]就很红的人。
燕羽转言:“看什么?”
黎里说:“你现在像个吸血鬼。”加一句,“挺酷的。”
燕羽又没接话。
黎里手机响了,是谢菡打来的,催她去吃饭。
燕羽说;“你去吧。”
黎里问:“不用我再待一会儿?”
燕羽摇了摇头。
黎里想,经过刚才的事,他估计想独处,便说:“我走了,你要有什么事,找我就行。留个电话吧。”
她在他手机上输入号码,拨打之后还给了他。
黎里一碗面吃得飞快,吃完跑回来再看,燕羽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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