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错。”容楚尝了糖醋鱼,说道,“你做的?”
“爷如何知道?”白芷笑着问道,状似惊讶。
她不曾做过任何点心吃食给世子。
“容姝爱吃你做的绿豆糕,我尝过几次。”容楚又吃了一块糖醋鱼,便不再食用。
侯夫人和大小姐都喜欢白芷做的吃食,容楚偶尔和他们在一起,便吃过几次,听她们夸赞白芷的好手艺。
白芷看着没有再动过筷的糖醋鱼,面不改色。
她用膳的礼仪极好,看上去像是完美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是优雅的,不显粗陋,尽显美丽。
世子少言,她也不再开口,一阵沉默中,用完了这顿饭。
白芷蓦然想起兄长对她说的那话,“日后你该寻个开朗些的,能让你开心,万不要寻个沉默寡言的,让你主动,过得身心疲惫。如若不然,寻个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也好,理解你的也好,总之不让你受委屈。”
即便没有夫人的打算,她大概也不会寻个像兄长所言的夫君。
夫妻情爱,她没有过妄念,嫁人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交易,一种为了达到目的的交易,至于其它,幸福与否,不在她的计划当中。
世间男子多薄情,喜新厌旧、贪爱美色,和他们谈情爱,与一场只有一分胜率的高昂赌博有何区别,只不过说着好听罢了。
甜言蜜语是夹杂着砒霜的糖果,随时随地能把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失去理智。
世间对女子的要求已然太过苛刻,她不愿再给自己增加负担。
世子爷对她或许有几分喜爱,但那几分浸过水后显得如此稀薄。过人美色与温顺性情大概就是世子爷同意的主要原因,而她要做的,就是像一朵菟丝花一般攀附着他,满足他的渴望和内心需要。
没有什么难不难过,从未抱有期待,自然也就不会难过。
“今日世子妃给你拨了马车?”世子手上把玩着她的柔荑,漫不经心地问道。
白芷的一双手白嫩细腻,纤长如葱,指甲粉嫩,像是染了春樱。
她感受到世子手上的茧,侯府是武将世家,世子曾跟随侯爷驰骋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即便世子现在从文,武艺也从没落下过。
她反客为主,用自己的指尖去磨那老茧,似乎想让它变得平滑。容楚的手上动作便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她。
垂着眼,她应声,“幼弟病了,妾身放心不下,便想出府看看。世子妃性子好,知晓我心急,便把马车给了我。”
白芷并不讨厌世子妃,相反,她还有些喜欢世子妃。
高门显贵的大家闺秀,有强大的母家撑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高兴是高兴,讨厌是讨厌,连假装贤良恭顺也不必。
做错事有夫家和娘家处理收尾,不满谁就冲谁发脾气,完全不用顾忌。不和离,就是侯府世子妃,若和离,便是天子特赐的郡主,照样有无数青年才俊前赴后继,何其潇洒。
婆婆不喜,却也没有给她站规矩,夫君不喜,却在外人面前给足了脸面和尊严。
那点子不喜,在这高门大户中太过不值一提。
世子妃蒋明雪,她过得太痛快了,痛快到让旁的夫人厌恶诋毁,揪住她的一点错处和不舒心夸大其词,沉痛一击。
她迄今为止受过的最大委屈恐怕也就是世子娶了自己这个姨娘。
骄纵易怒,善妒不仁。
正因如此,白芷才会在看到那辆世子妃所属的马车时感到心绪复杂。
“母亲让你把你幼弟接进府中照料,免得你担忧。”容楚说道。
还没等白芷开口,他又补充了一句,“如今你的身份,常常出府也不妥,坏了规矩。”
是了,怎么会妥当呢。
姨娘妾室之流,就该待在后院里,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看着日升日落,期盼主君归来,期盼主君能来自己的小院,给予恩赐疼爱。
哪像世子妃这样的正妻,想去哪便去哪,想呵斥主君便呵斥主君,自在逍遥。
白芷常想,自己这忍气的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后来想明白了,不得已罢了。
“妾身知道,故而格外感谢夫人,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若他有什么事,妾身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她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柔柔的,似云似雾,也没有再摩挲容楚手上的老茧,身子挨近了容楚,偏过头,依靠着他宽阔的肩。
“爷,妾身想和您商量件事。”过了会儿,白芷在静谧中开了口。
她坐直了身子,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看向容楚。
容楚侧过脸,深邃的视线落在了她眼下浅淡的泪痣上,惹人怜爱。
白芷的一只手还抓着他的一小片衣角,双目莹润,似羞似怯,似拒似迎,明明清澈如洗,却又满含春情,宛如引诱,可却知晓不是引诱,因而更加引诱。
容楚并不是个正人君子,娶了蒋明雪却没碰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要和对方和离,不愿节外生枝,再添麻烦。身边一直没有其他女人,一是洁身自好,二是一直没有看得上的,不愿意将就。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清心寡欲。
只不过他将这个火发泄到了别处。
如今有个称心如意的,处处都贴合他的喜欢,自不需要再舍近求远。
容楚又开始拨弄佛珠,圆润禅意的佛珠被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缓慢拨动,发出极轻的声响,一下,一下,又一下。
“何事?”他问。
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喑哑,白芷哑然了片刻,长睫如扇,手指微动。
是谁说的,世子爷清心寡欲。
她起了身,蹲在了世子的身前,仰着白净的脸,将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一冷一热。
衣裙层层叠叠,在地上铺开,像是盛开的海棠,美人如花,人比花娇。
“明谦伤好后,妾身想给他重找个书塾,可京中的其他私塾妾身也不了解。”她蹭了蹭他的手心。
“好。”容楚手上的力加重,佛珠被他戴在了白芷的手上,摇摇欲坠。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佛法深远,对人之情欲之言格外精辟。
起起伏伏,沉沉浮浮,白芷如同广阔海域上的一叶小舟,被大浪冲击跌宕,随波逐浪,与大海渐渐融为一体,直至彻底迷失方向,被海吞没。
意识彻底失去前,白芷听见容楚在她耳边说,“让白明谦和钰儿他们一起读书。”
她残存的意识在想,这像一笔交易,而她终究达成目的。
白芷沉沉睡去,乖顺俏丽,容楚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脸蛋,即便是光线昏黄灰暗,仍旧能看出她白到发光的肌肤,细腻光滑,爱不释手。
“不像以前了。”
最后的那句话融入黑暗中,无人听见。
白明谦被带到了侯府,和白芷住在清秋阁。
双胞胎听说了这件事,非要来凑热闹,因着接二连三的事儿,两小只被拘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来了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人,自然万分欣喜。
在侯夫人那吃了饭,双胞胎手拉着手就要过去,夫人无奈地冲着张嬷嬷说道,“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两个小家伙还这样亲昵,也不怕别人笑话。”
“兄弟俩感情好,再者,还不到十岁,怎么不是小孩子了。”张嬷嬷安慰道。
“不过越长大,两个孩子越不像了。倒是免了我认错人,小时候珏哥儿调皮,就爱假装钰哥儿,钰哥儿对他百依百顺,性子像是面团似的,也和他胡闹,害得我有时候分不清谁是谁。”夫人回忆起过去。
“夫人哪是认不出,虽是双胞胎,自小也不是百分百像。您是慈母,自然配合小少爷们的乐子。”张嬷嬷道。
夫人笑了一会儿,抿了一口茶,笑意慢慢消失,“昨夜世子妃又发脾气了?”
“是啊,又换了一批瓷器。”张嬷嬷唏嘘。
“不管她,横竖都是她自己的嫁妆填补,天天砸,泼天的富贵也有耗尽的一天。”夫人道,“还不如和离得好。”
“世子妃大概爱惨了世子吧。”张嬷嬷说道。
侯夫人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
“楚哥儿生得好,那点皮囊确实能够迷惑人,可那性子······对于女子来说,可不是个好归宿。”夫人毫不偏颇,“蒋明雪被蒋家养的,竟然是个会被情爱迷惑住的?或许还是我侯府清净,还算利益当前。”
侯夫人想不明白,蒋明雪执著地留在侯府的原因,每一个原因拿出来,都觉得天真至极,大概是命好,所以对未得到的东西才这么执著。
她哪知道,现在不和离,迟早也要和离。如今还有主动权,日后就说不清了。
在侯夫人看来,和不和离没有太大的区别和必要,只是世子执意,再者,侯府历代讲究一夫一妻,伉俪情深,他们俩用这么些年来证明了彼此之间不合适。
侯府从不纳妾,在世子这破了例,夫人何尝不知道这是不妥的,但这个主意是侯爷给她的,眼见儿子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沾女色,他们夫妻都老来得子,岂不更着急。
侯爷说,找个年轻貌美,世子又不排斥的试探试探,若世子当真不感兴趣,从此便算了,世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和世子妃随他们的便,横竖都是他们自个儿的名声。
既是试探,也是老父母的无限担忧,他们有个不好的猜测,唯恐是真的。
年轻貌美还好说,让世子不排斥实属难得,没见世子周围连个女人都没有吗?对着府中的婢女也都是一概无视。
侯夫人想来想去,才把主意落在了琉璃身上。
温顺美丽,又是自小和姝姐儿一起长大,时常往世子院子里跑的小姑娘,性情心性那是没得说,一般的小官家女儿都比不得。
侯夫人这一试,也没想真的能成,真正成了,她也说不上什么意思。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仿佛失落失望。
说是做姨娘,又怎么会只做姨娘。
她那儿子,她了解。
两位小公子兴冲冲地往清秋阁走,容珏猜测着白明谦的样貌和性格。
“弟弟,你说琉璃长得这么好看,她弟弟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好看。”容珏鼓着一边的腮帮子,“要是比我好看怎么办?”
容钰拿下了落在他头上的花瓣,回道,“没有人比你好看。”
“之前大姐姐还说自己最好看,可琉璃比她好看,不过琉璃低调才没那么明显。但大姐姐就是自欺欺人,我很实诚的。”容珏摇晃着容钰的另一只手。
“说什么傻话,大姐姐自然是最好看的。”容钰拉了拉自己的外披,“好看不是一个单独的词,它需要和很多词组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好看。比如家世、比如学识。”
容珏似懂非懂,“行吧,那看来我就是最好看的!”
容钰笑了笑。
“不过琉璃的弟弟也是病恹恹的,有点像你诶,而且他还没有父母,只有琉璃这个姐姐。如果他不让我讨厌的话,那我就爱屋及乌,好好对他,把他当做朋友。”他认真思考着说。
容钰的笑却落了下去,他咳嗽了两声,随后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眼中因咳嗽而泛起了泪光。
“没事吧没事吧。”容珏紧张地为他顺气,停下了脚步。
容钰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眼中的焦急慌张,没有血色的唇浅浅勾出笑,“哥哥,不要爱屋及乌好不好。”
他的声音极轻。
容珏愣了一下,又听他说:“哥哥只心疼钰儿好不好,我不喜欢,不喜欢哥哥对别人好。”
“小钰。”容珏呢喃了一声。
容钰低垂着眼,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如断了线的珍珠,“对不起哥哥,可是我不想和别人分享哥哥。”
容珏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拿出自己的手帕,轻柔地为他擦拭着眼泪,笨拙地哄着他,“哎呀,我只是随口说一说,你别哭了,我不和别人做朋友,我只陪着小钰好不好。”
“真的?”弟弟容钰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真的。”容珏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别哭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谁都没有你重要。你身子这么弱,再哭下去今天又要喝了药才能睡觉了,药可苦了,我那已经没有蜜饯了。”
容钰破涕为笑,只是眼里是纯粹的漠然和占有欲。
跟着他们的罗一撞上了那样的眼神,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假装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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