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山雨欲来
夫妻感情出现的裂痕,其实早已存在,只是李治为了天下大局,为了朝堂稳定,一直在隐忍妥协而已。
李治完美地继承了父皇李世民的胸襟,他做人做事很大气,这一点,从大唐如今的朝野风气能看出端倪。
如今的大唐,比武德和贞观年间更开放,更包容,更充满了人情味儿。
只是李治行事并不高调,大唐这些年变化是一种润物无声的潜移默化,人人都觉得生活里似乎有了变化,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但日子确是越过越舒坦了。
从这种境界上来说,李治治理国家或许比李世民更高明几分。
夫妻间的感情也是如此。
一个能对天下宽厚仁义且包容的帝王,会跟自己的婆娘斤斤计较?
再加上武后的性格本来强势,李治当然乐得让她去表现,就算她偶尔过了火,对她含蓄地敲打一下便是了,何必闹到夫妻反目那么难看?
李治对武后的温和态度,看在外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于是史书上才有了李治慑服于武后之威的说法,史官更是怒其不争,在史书上说他懦弱无能,将大好江山拱手让给妇人。
真实的情况是,李治在世时,武后无论怎么翻腾,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李治有绝对的权力和信心,将这婆娘死死攥在手心里。
如同今日一般,一道不痛不痒的圣旨,就将武后震得浑身发抖,内心惶惶不安。
到了武后这个位置,早已绝情断爱,毫无波澜,天家夫妻秀出的恩爱其实演戏的成分更多。
她更不会去思考婚姻带给女人什么这种无聊又无意义的问题。
从李治今日下给太原王氏的这道圣旨,她敏感地察觉到,李治已有了废后的心思。
这种心思或许是李治故意为之,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严厉的警告,也或许是李治真有想法,所以才用怀念前妻的方式,给外面释放一些隐晦的信号。
无论李治是怎样的心思,对武后都是十分不利的。
她终于意识到,毒杀魏国夫人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她捅了马蜂窝,很要命。
坐在望云亭内呆怔许久,武后深呼吸,慢慢压下心头的恐惧和不安,然后暗自咬了咬牙。
这件事已不能再逃避了,她必须要拿出态度,或许李治也在等她拿出态度。
再这样装聋作哑下去,她的皇后位置或许真的无法保住,一个很残酷的现实就是,李治可以换个皇后,但她如果失去了皇后的位置,会死得很惨,比王皇后还惨。
站起身,武后整了整衣冠,转身便朝安仁殿走去。
…………
李义府神情惶然地坐在府邸内,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地流落。
他知道自己是一枚被牺牲的棋子,莫名其妙地卷入魏国夫人被毒杀这桩案子里,本来与他完全无关的案子,最后天子的矛头却偏偏指向了他。
跟谁说理去?
凭啥是我?我不过是个抱了皇后的大腿,不小心风光了十几年的忠臣,是个人畜无害的老宝宝。
魏国夫人死了,你找皇后报仇去呀,找我干啥?
经历了一番不平不公的宣泄后,李义府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只能忍,幸好皇后事先给他递了消息,他才有充足的时间将曾经做过的恶事证据湮没,然后留下几桩不痛不痒的小罪,主动让人揪住。
罢官也好,流放也好,都是暂时的,皇后在朝堂需要势力,需要臂膀,她离不开李义府的辅佐。
三两年后,风声过去,李义府有充分的信心,相信皇后会把他召回长安起复。
然而就在刚才,李义府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很坏的消息,这个消息足以要他的命。
术士杜元纪被武敏之掳走了。
李义府曾经干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有很多,其中最严重的便是杜元纪所知道的事,这个术士是李义府必须灭口之人。
然而就在他派出去的人赶到杜家,将杜家上下屠戮一空,事后清理尸首,却发现唯独少了正主杜元纪,打听之后才知道,早在他派人动手之前,杜元纪已被武敏之抢先下手掳走了。
对李义府来说,这个消息可谓是晴天霹雳。
杜元纪若不死,李义府必死。
独坐在斗室内,李义府紧张的神情不知为何松缓下来,转而换上一种狰狞又疯狂的表情,那是即将向死而生的最后一搏,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赌博。
…………
甘井庄。
武敏之被李钦载下令关押起来了,关押的地点仍是学堂宿舍,宿舍被李家部曲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出。
名为关押,其实是保护。
武敏之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要命的一件事,他拿住了一位权臣的把柄,人家为了活命,不跟他拼命才怪。
李家的部曲们也被调动起来,各自驻守在别院,村口,和学堂附近,村外的山林密丛里都安排了明岗暗哨。
随着李钦载的一声令下,整个甘井庄一副阴云密布,大战将启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李素节等人不明所以,纷纷跑来询问,李钦载对这群混账当然不会说实话,一句“正常演练”便掩饰过去,浑然不顾李素节等人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屈辱感受。
前院的银杏树下,李钦载抱着未满月的儿子,一脸怜爱地不停逗弄他粉嫩的下巴,弘壁咧嘴傻笑,一串晶莹的口水不知不觉地滑出嘴角,纯真无邪的笑容狠狠撞击在李钦载的心巴上。
还是婴儿最可爱,孩子一旦长大,各种毛病慢慢出现,再对比他曾经婴儿时期可爱萌蠢的样子,内心的落差唯有棍棒能释怀。
李素节和李显等弟子蹲在李钦载面前,他们也好奇地纷纷伸手逗弄弘壁。
“小师弟长得白净,长大后定是妻妾成群的风流子弟。”李素节笑道。
李钦载欣然道:“会说话你就多说点,不要有任何保留。”
契苾贞伸手快触碰到弘壁娇嫩的皮肤时,李钦载猛地将他的手打了下去。
“我儿出生时,你送贺礼了吗?”李钦载冷不丁问道。
契苾贞一愣,赶紧道:“送了,不仅家里长辈送了,弟子也单独送了一块三两的长命金锁,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古玉环……”
李钦载也慢慢想起来了,欣悦地一笑:“你是个有孝心的,既然交了钱,当然可以抚摸他,轻点儿。”
说着拉过契苾贞的手,让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弘壁娇嫩的脸蛋上来回摩挲。
弘壁睁眼好奇地打量契苾贞,然后小嘴儿一咧,又是一串晶莹的口水滑落,咿咿呀呀笑得很热情,那笑容如同接待大客户般纯真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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