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寿宴
虞维音进过秋水宫。
她看过宫内金烛绘辉的布置，连汉白玉地砖上铺的绿萼菊纹毯，轮廓似也散发着一层模糊的辉光，与别处不同。
但这夜在乾明殿举行的宫宴，更令她开了眼界。
她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皇宫内也是别有洞天。
辉耀的雕花白玉大石柱，掣着屋宇，如两个力大无穷的壮士，一左一右守护着殿堂。
石柱上嵌着珠光闪烁的珍珠、玉石、玛瑙，照亮宴桌上别致鲜妍的菜式，宴席间着一色红装的宫人如游鱼般穿梭其中。
一切井然有序地发生着。
满殿坐了不下百余人，男女眷分席而坐，设了十二扇秋水色绣屏遮挡。
殿中高坐上席是为大陈帝尤喧与诸妃嫔而设，玉阶之下，从皇亲国戚后，便是按百官职级大小而坐。
席中央辟了歌舞台，一群衣饰艳丽的优伶舞姬，挟着丝竹排箫垂首侯在一旁。
如此热闹的场景，但未得大陈帝的发话，没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今日是绫妃的寿宴，又喜得太子凯旋，朕心甚悦，歌舞奏乐！今夜，诸位爱卿须尽欢，不醉不归！”
尤喧举杯，全场皆举杯痛饮。
欢庆的琴瑟声响起，台上舞姬广袖长飞。
云鬓朱颜，俏丽颜色惹得席间人频频侧目，一时间百官同欢。
尤喧心情大好，执着杯盏敬绫妃，心中微微一动。
见她今日穿的一身胭红色宽袖水衫，月牙白纹绿萼梅的长锦裙，那衫裙看着端庄秀丽，却又不让人觉得俗气，恍若三春桃瓣沾了露水，竟有些小女儿的神态。
“爱妃今日打扮得，让朕好似回到了初见你时的光景啊！”
帝王的嗓音里，带着对青春时光的怀念，眼里也多了几分柔情。
绫妃俏生生一笑，用那双含烟杏眸凝着尤喧，羞怯道：“是皇上年富力强，正当壮年，所以臣妾在皇上面前，才能这般无忧无虑。臣妾心中感激皇上，自臣妾进宫以来，一直这般爱护着臣妾。”
尤喧已年逾五十，面容虽温雅，但两鬓已染了点点星芒，算不得年轻了。
可当一个比自己小上二十来岁的女子，用娇俏的嗓音，说出这番动情的话，他心中还是欣悦不已的。
“爱妃，朕果真没白疼你。”
凑到她耳旁压低了声音，“今夜朕去你的秋水宫。”
徐素妩面颊愈发酡红，余光瞥到淑妃、景妃几个艳羡的神情，心中喜得要登天。
她本觉得虞维音送的这礼物不太稳重，衣裳颜色过俏，怕在宴席中压不住场子，谁知今上喜欢得很。
此时，对虞维音也就更信任了。
席中言笑晏晏，丝竹之声由热烈，逐渐转为柔和。
虞维音与陈夫人坐一块，说话间，忍不住好奇，偷偷抬起头瞄了眼殿堂之上、高坐席中的大陈帝尤喧，及绫妃。
绫妃看似颇受尤喧宠爱，两人亲密依偎，有说有笑。
正说话间，太子尤栩领着几位得力将领，来到皇帝面前跪下行礼。
“父皇，今日是绫妃娘娘的寿宴，儿臣归程匆匆，却也给娘娘准备了一份贺礼。”
“哦？是何物？皇儿倒是有心，呈上来吧。”
尤栩一挥手，內侍便捧着个嵌紫玉绣仙草祥纹的乌木盒子上来，在他的示意下，内室将盒子轻轻打开，一株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长须人参，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尤栩语含关切道：“儿臣听闻绫妃娘娘产下皇弟后，身子素弱，儿臣恰巧从塞北王室手中夺了根纯正的干年人参，今次便借花献佛呈给娘娘，祝愿娘娘身体安康，常伴父皇左右，以慰君心！”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虽是关心绫妃，实则挂念大陈帝，一语双关，叫人心中生暖。
尤喧执着玉盏，满是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动容，转瞬即逝。
他静静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太子，道：“皇儿干里路遥，还能有这样的孝心，实在难得啊！”
一扫他身后的黑甲将领，眸中亮光闪了闪。
“这两年多此次与蛮夷的大战中，你倒是又收了不少得力将领啊。”
尤喧垂着头，一脸谦卑。
“儿臣愧不敢当，全赖父皇治国廉明，这些青年志士才能报国有门，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守护我大陈的每一寸山河！”
说着，将身后的人都一一介绍。
尤喧盯着其中戴黑色玄铁面具的一位将领，讶然问道：“皇儿说这位便是立下汗马功劳的邵子敬？在天子面前，因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尤栩解释道：“子敬在战场上为救儿臣性命，不幸被蛮贼砍了一刀，划伤了脸颊，子敬怕惊吓众人，这才戴面目示人。”
尤喧点点头，将手一挥，便要大赏这些将士，道：“大陈有此等忠心报国的好男儿，是大陈之幸啊！”
……
女眷中，不少人偷偷将目光望过去。
太子尤喧虽与山阳公主尤琴乃一母同胞，但长得却俊雅柔和，与今上很是相似，立在那儿，便是翩然贵公子洒脱的模样。
他手下的将领们，虽垂首当膝跪地，远远看着，却也能窥见或清润、或锋利的面部轮廓。
那黑甲玄衫，衬得一个个将领，看着就如天神降世般英勇不屈。
虞维音的目光，也在这一瞬间凝滞了半瞬。
她透过人群，看向那戴着黑面具的墨衣男子，他虽跪在地上，身姿却依然挺拔如松竹，宽阔的脊背，山石般屹立在那儿。
只是一个远远的剪影，就让她心跳略略加快了些。
忙收回目光，悄然敛息，不敢再看。
那人的气质，当真是很像邵漠，却又仿似比邵漠多了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脸上的面具吧，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也无法揣摩出他的真实神情，所以整个人就像笼在一团淡青色的迷雾中。
似深渊，如碧湖，神秘莫测，又惹人注意。
山阳公主从女眷行列中悠悠起身。
女子们的目光，全都热络起来，纷纷落在公主今日那明丽娇媚的着装打扮上。
黄莺般俏嫩的鸭绒色长衫，搭配着珍珠白绣雏菊的绉纱裙，双肩挽着条樱粉色披帛，搭配着脸上清透的妆容，整个人带着纯洁而优美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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