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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不过坐了一会儿,又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她撑床沿慢慢站起来,便一阵头晕。
门吱呀一声,小茴香捧着衣物进来,赶忙上前扶住秦舒,带着哭腔:“姑娘……”
秦舒坐下,这才发觉是小茴香,笑:“是你呀,你过得还好吧?”又见她头发已经绾起来,梳成妇人的样子:“你成亲了?”
小茴香跪在秦舒脚边,哭得伤心:“姑娘,奴婢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姑娘一面……”她一边说一边打自己:“姑娘,那天晚上我不该吃酒的,我要是守在姑娘身边,芙蓉偎也不会失火,姑娘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秦舒哎一声,见她把自己一张脸打得泛红,去拉她的手:“别打了。”秦舒手上没有力气,反而叫她带着停不住,手上挨了一下,顿时红了一片。
小茴香愣住,望着秦舒怯生生,流着泪道:“姑娘,我就是这样笨,什么差事也办不好,白白叫你吃了这样多的苦。”
秦舒不知李太医说的话,还以为她说的是从前的事情,笑笑:“我没有吃苦,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小茴香抹了抹泪,只当秦舒这是在安慰自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姑娘,我现在也嫁人了,是大人身边的一个管事,现在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秦舒问:“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小茴香说起来就停不住了:“一男一女,我们家那口子说合起来刚好是个好字,才两三岁的样子,每天可粘人了,要不是姑娘的屋子,大人不放心旁人打扫,我也舍不得离了他们。”
她觑秦舒的脸色,见她不是很反感的样子,接着道:“姑娘,芙蓉偎走水之后,那一片全都烧干净了。大人以为你没了,大病了一场,三四年都睡得不安宁。后来大人做了个梦,说梦见姑娘在下面过得不好,无名无份受那些小鬼的欺负,就以正妻原配的礼数,把姑娘的坟茔移到南京祖坟里。为了这个,还同老太太大吵一通……”
秦舒默默地听着,并不说话,忽然见外面一阵凄厉的哭声,她回头望去,便见一个一身秋香色对襟摘枝团花褙子的女子推开门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三个婆子,劝她:“澄娘子,你有话等大人回来再说,万不可冲撞了贵客。”
澄秀是管家娘子,纵然此刻陆赜吩咐了送她回祖籍,但是此刻闯进来,那些婆子也只敢嘴巴里劝一劝,并不敢上手强硬拉她。
她跌跌撞撞跑进来,见床沿处坐着的是一身杨妃色中衣的秦舒,娴如静水照花,当下愣在哪里,苦笑起来:“是你?果真阴魂不散,果真阴魂不散……”
她一边哭一边笑,指着秦舒问:“你既然走了,做什么还回来,做什么还回来?从前夫人对我说,那起青楼风尘女子一贯会蛊惑人心,交代我要好好看着爷。可是夫人哪里知道,你这种女子比那些烟花女子还会魅惑人呢?”
小茴香急了,她连忙转过身去,呵斥那几个婆子:“你们干等着做什么,等姑娘同她对嘴吗,还不赶紧拉下去?老话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难不成这尚书府连个管家娘子都是主子了,你们这样当差,索性通通打发了出去。”
那几个婆子手忙脚乱拉住澄秀,拿了布条堵住她的嘴巴:“澄娘子,你也是有年头的老人了,怎么叫猪油糊了眼睛,这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秦舒无力地抬抬手:“等等,我有话跟她说。”
小茴香劝:“姑娘,你病了,本就没有精神,何必跟她说呢?澄娘子本就对姑娘一肚子怨气,她不知,没有姑娘,大人也不会纳她的。”
小茴香点破的这一点隐秘的内情,是澄秀数十年都不肯承认的,即便是对着自己也不肯承认,但凡自己认了,那自己待爷的那片心岂不是低了,她睁大眼睛:“小茴香,你胡咇什么?”
小茴香还要说,叫秦舒挥手止住,她缓了缓道:“澄娘子,老实说,你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不过因为瞧不起我的身份,给过我难堪罢了。我受过的难堪多了,并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你其实心里也知道,我从前并不愿意跟着陆赜。你只不过不愿意相信,非要把过错推到旁人身上罢了。”
澄秀怔怔地望着秦舒:“你胡说,明明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秦舒摇摇头,叹息:“我只是想劝你,人在这个世上,父母生养,活着并不容易,要为自己活,不要这样糟蹋自己。旁人可以看低你,可自己不要看低自己。”
澄娘子听了,怔怔流泪,望着秦舒道:“这就是你的第二层错了,既然服侍了爷,却不肯安分守己,全心全意得待他。”
秦舒只觉得她可怜,望着她并不说话,言尽于此。小茴香见秦舒脸有倦色,挥挥手:“请澄娘子出去!”
小茴香亲自关了门,去扶秦舒:“姑娘,昨儿你出了一夜的汗,我兑了热水,洗一洗吧。”
秦舒此刻浑身黏糊糊的,连穿的中衣都皱皱巴巴,她摇摇头,道:“你去拿一幅帷帽过来,服侍我穿戴了,送我出去吧。”
大抵是陆赜走之前吩咐过,小茴香听了,并没有别的多余的话,转身出去,又捧了一堆衣物来,服侍秦舒换上:“姑娘,这是我自己新做的衣裳,还没下水过,您不要嫌弃。”
替秦舒戴上帷帽,扶了她出门,送她上了一辆青布马车,泪盈盈问:“姑娘,奴婢以后还能见你吗?”
秦舒毫无力气,勉强抬起胳膊摸摸她的发梢:“从前的事别放在心上了,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小茴香知道秦舒这是万万不打算回来的意思,她拉着秦舒的手,吸了吸鼻子:“姑娘你也要保重,从前的事您别放在心上了。”
秦舒嗯一声,放下车帘,不知从哪个门出了尚书府,又饶了几个圈子,这才到了小檀园门口。一直进到二门,她才叫等在一边的秦嬷嬷从马车上扶下来。
秦嬷嬷一脸肃色,伸手去摸秦舒的手腕,皱眉:“姑娘,你还好吧?”
秦舒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见那车夫跪下,奉上一页信签:“秦掌柜,我家大人说了,这是李太医开的药方子,李太医特地嘱咐了,要连着吃三副药,还请姑娘照着方子写的办。”
玲珑一脸不善,接下来,望着秦舒:“姑娘?”
秦舒什么也不想说,对秦嬷嬷道:“我要沐浴,麻烦你叫人放热水进来。”
秦嬷嬷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吩咐了丫头,不一会儿就扶着秦舒进了水雾弥漫的净室。秦舒沐浴一向不习惯旁人伺候,奈何这次的确是全身虚弱无力。
秦嬷嬷替她脱了衣裳,见中衣皱皱巴巴,脖颈处还有红痕,拿着香胰的手一顿:“姑娘,你受苦了。”
秦舒闭着眼睛不答话,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叫池子里的热水泡得暖洋洋的,秦嬷嬷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玲珑跪在门外请罪。”
秦舒睁开眼睛,随手撩起浮在肌肤上的玫瑰花瓣,笑笑:“不必,这个她又做不了主的,她也是受人之命。”
秦嬷嬷从来不过问外面的事情,倒也听不懂,问:“那老奴去叫她起来?”
秦舒垂了垂眼眸:“她不能再跟着我了,叫她回学士府去吧!”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自信,其实她早该明白,即便是同乡,她与贺九笙实实在在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在至危至险的境地,她秦舒也是属于可以被舍弃的对象。一个在夹缝中长成的女性官僚,没有一颗冷硬的心,是活不下去的。
秦嬷嬷问:“姑娘,您是不是还请亲自去一趟学士府?”
秦舒从水中站起来,自顾自穿上衣裳:“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问的。大家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刚刚出去,往外边儿坐着擦了会儿头发,就见珩哥儿小跑着过来,扑到她怀里:“娘亲,娘亲,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我新背了一篇文章,我背给你听?”
他小脸红扑扑的,头发上都是雪花,一进来便化了,发髻上沾了些水珠,秦舒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笑:“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要睡得足,才能长得高。”
珩哥儿手上拿着一本论语,高兴得扬扬:“娘,先生送了我一本郁山先生亲笔批注的《论语》,先生说他是有名的才子,是咱们广德朝最年轻的状元呢?”
最年轻的状元?秦舒狐疑,把那本论语拿过来略翻一翻,便见上面赫然是陆赜的笔迹,嘲讽地笑笑,把他手里另外一本拿起来,见写着《文鉴图说》四个字,翻开来,见是一些历史小故事,只是详细地画了古典插画,房屋梁宇人物纤毫毕现,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珩哥儿不解:“娘,这是先生给我画的,他说我年纪小,有些东西太枯燥,这样来学便简单多了。”
秦舒见那图画上还署名了‘陆宣远’三个字,当下笑笑,只是见珩哥儿很喜欢的样子,一时踌躇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你喜欢就好,不辜负了先生的苦心。”
到了晚上,又赖在秦舒身边,不肯回去自己一个人睡,见秦嬷嬷端了药来秦舒,问:“娘,你病了吗?”
秦舒喝了,回他:“是风寒,本不必吃药,偏秦嬷嬷小题大做,非要请了大夫来。”
珩哥儿听了,八爪熊似地爬在秦舒身上:“我给娘亲暖手心,手心暖了,风寒自然就好了。”
…………
陆赜回府的时候,果然是内寝一片空荡荡的,问了下人,这才知道,自己头前出门,秦舒后脚便坐了马车回府了,虽是预料之中,但也觉得郁闷。
往书房坐了一会儿,本是打算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的,脑子想着不知她现在如何了,竟然坐不住。
小檀园的构造,陆赜早就摸清楚了,也知道倘若递了帖子进去,她是万万不肯见的,从后门的一处矮墙,轻轻一跃便翻了过去。
按照构造图上,行了一百多步,便见一处宽阔的轩屋,廊下点了数盏轻纱灯,孩童撒娇声,女子温柔低哄声,他隔着纱窗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想要是没有五年自己做得好一点,今日的天伦之乐便也有自己一份儿。
过得一会儿便听见什么《文鉴图说》,又听秦舒问珩哥儿喜不喜欢,当下连呼吸都屏住,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出来几个丫头婆子。
陆赜慌忙躲进一处宽大的芭蕉树底下,等人走干净了,这才又出来,他站在窗户外听了一会儿,见珩哥儿已经睡着了,只有秦舒一个人坐着翻书的沙沙声。
他推开窗户跳进去,隔得三尺远,便闻得一阵馥郁的玫瑰香精的味道,仿佛两个人第一次在南京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身上总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花香,沁人心脾。
陆赜绕过一座剔红嵌宝石围屏,见秦舒坐在床上,一身藕荷色暗纹芙蓉中衣,一只手握着半卷书,似乎早已察觉他,叹了口气,语气不是高兴的样子:“你就不会尊重人吗?难道陆大人经常做梁上君子,深夜闯别人的内室吗?”
陆赜见她虽然生气,却没有立刻叫了人来赶他出去,他厚着脸皮坐在床前:“你这样厌恶我,倘若我光明正大递了帖子来,你也是不肯见的。”
秦舒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难为陆大人终于知道我厌恶你了,终于不脑补我们从前有什么深情厚谊了?”
陆赜虽然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得不了什么好脸色,可是叫秦舒这样说,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排揎,当下也有些下不来台。他转头瞧见一旁镂空雕兰花鸡翅木高几上放着半碗燕窝,转了个话头儿:“李太医的医嘱说了,你得三日不能饮食,只能喝水,你怎么不尊医嘱?”
见秦舒并不搭话,转头去瞧睡在她内侧的珩哥儿,一双睫毛像刷子一样,一只小手抓着秦舒的一缕头发,微微发出呼噜声,已经睡得很熟了。
陆赜伸手把珩哥儿的小手掰开,把手心的那缕头发拿出来,静静瞧了会儿,不知那小子梦到什么,脸上还挂着笑:“珩儿鼻子嘴巴脸型都长得像你,只有眼睛长得像我,难怪我头一次见他就觉得很熟悉,仿佛见过一样。”
“我听人说,你生他的时候很艰难,山东的票号出了事,你那个时候都九个月了,赶去济南,路上羊水便破了,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不过歇息了两天,连月子都没坐,便接着赶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摸秦舒的手,刚刚摸到手指,便听见啪的一声,叫秦舒一巴掌拍下来,手背顿时红了一片。
秦舒冷着脸道:“没别的事情,还请陆大人走吧。”
寻常女子,倘若丈夫这样说话,早就扑到他怀里去了。可惜秦舒不是寻常女子,她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是他丈夫的。
陆赜丧气,只得拿出另外一套说辞来:“有一笔交易,要同秦掌柜谈。我知道你们大通票号在宣府被劫了二百万两白银,按照你的性子,即便是宣府是虎狼之地,你也一定是要去的。不说追不追得回银子,即便那些死伤的掌柜伙计,你是一定要去安抚的。虽然定武侯是个蠢材,但是陛下如今捧着他,宣大的总督又唯命是从,他们都敢给你下药了,等你去了宣府,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放肆的事情。”
秦舒见他啰啰嗦嗦一大堆,说不到要点:“你要做什么交易?”
陆赜知道她是急性子,道:“我向陛下请命往宣府巡边,我卸任闽浙总督,可身上左都御史的虚衔还没去,恰好顺理成章。我奉了钦命,又有军中故旧,倘若秦掌柜随我的车驾北上,自然安危无虞。”
秦舒望着陆赜冷笑,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想着闹得满城都是风言风语,到时候不想嫁也得嫁了,她转了转眼波,刚刚开口吐出两个字:“不必……”
就叫陆赜抓住手:“你别忙着回绝,我是微服前往,不是钦差仪仗开道,知之者不过一二人,不会有辱秦掌柜的清誉的。”
听他这样说,秦舒犹豫起来,宣府是一定要去的,丢了这么大笔银子,不说抚恤那些伤亡的掌柜伙计,最重要的便是给宣府那些股东交代,哪里是边关重镇,每年钱粮来往众多,万万不可轻忽的。
秦舒抬头:“你要我做什么?”虽然米鹤壁五年前说过他陆赜是搭了东宫的船,但是就秦舒这几年的见闻,他同这些东宫旧臣并没有什么来往,也不曾替东宫办过什么差事,反而同那个定武侯有几分面子情。
陆赜见秦舒想着事情,并没有发觉自己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摩挲她的削葱般的玉指,笑:“此前秦掌柜交由户部的条陈,发行宝钞的事情,不能一家独大,要跟日昌隆合办……”
见秦舒眼神横过来,连忙把手拿开,讪讪望着她笑,秦舒见了,自问可以心平气和,道:“陆赜,我不喜欢你,不想跟着你了,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明白不明白?”
是的,她从来也不愿意跟着自己,从来都是自己强迫她。从前她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鬟,尚且处心积虑谋划逃走,现在成了票号的大掌柜,哪里又肯跟自己再续前缘呢?况且,这前缘也不过自己一厢情愿。
陆赜坐在那里,不去瞧秦舒,不知沉默了多久,才把喉咙里的话咽进去:“从前的事情,秦掌柜不想再提,陆某自然不会再提。陆某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公事罢了,并非秦掌柜所想。秦掌柜这样忧虑,陆某也不妨对你说实话,我十七岁的时候仰慕一女子,是当时翰林学士冯台鉴的嫡长女,可惜为汉王郡主所误,终成憾事。如今她新寡,我自然要去提亲的。从前,陆某与秦掌柜的纠葛,你我二人还是都一并忘了才是。”
秦舒倒是没听过这回事,当下心里怀疑他编瞎话糊弄自己,不过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姓甚名谁都一一说了,看着也不是作假,点点头:“那好,既然陆大人这样说,以后还请不要说什么从前之类的话了。”
陆赜见她听自己临时胡乱编排的一番话,减了几分戒心,心里又是喜又是酸,接口道:“要是我再提从前,就叫我成个瘸子。”
这话说得,仿佛珩儿平时贪玩耍赖一样,一点儿也不正经。
秦舒抿抿唇,合上书:“没别的事,陆大人还请原路返回吧。”
陆赜并不起身,依旧赖在床沿上:“其实你走的那几年,我得空了也时常去听温陵那老匹夫讲学,虽然那老匹夫胡言乱语颇多,但是也有一二可听可入耳之处……”
他本来还想说的,被秦舒皱着眉,不耐烦打断:“都说了不再提从前,陆大人现时就想成瘸子吗?”
陆赜见她神色果真十分不耐烦,不好再得寸进尺,心想去宣府一路上总归有说话的机会的,当下掸掸袖子,站起来:“那后日,陆某便在京郊十里亭等秦掌柜了。”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见高几上放的半碗燕窝,怕秦舒不尊医嘱,还是要吃的,便回头端了起来,三两口喝了进去,嘱咐秦舒:“李太医是有名的国手,他的医嘱你还是要听的,千万不要不当一回事。”
秦舒哎一声,见他转眼间已经把那半碗燕窝喝光了,忍着笑道:“那是珩儿的,他嫌太甜了,一口没吃下又吐了回去,本来打算明儿早上倒掉的。你吃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陆赜顿时黑了脸,虽然的确觉得恶心,但是在秦舒面前还是强撑着:“没事,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嫌弃的。”
秦舒叫他原路返回,果然没叫人给他开门,他自己只好沿着原先的矮墙翻了出去。偏偏撑着跳出去的时候,墙上的一块儿青砖松了,砸到陆赜的脚上。
等在墙下的丁谓听得自家爷闷哼一声,连忙去抚他:“爷,您怎么了?”
那青砖的一块儿尖角,正好砸在陆赜脚上的大拇指上,开始是疼,后来没知觉了,他望着那一处矮墙,心道,别的地方都结实,偏偏这一处松了,难不成才刚发的誓,提了以前就要成瘸子?
陆赜冷哼一声,如常地往前走去。丁谓跟在后面,见自家爷一只脚轻,一只脚重,望了望那矮墙,以自家爷的身手,不会翻不过这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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