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2 老骥

　　在斯大林同志面前，维克托一向都是很懂的分寸的，其实，他与大部分人差不多，从不忤逆斯大林同志的意愿，几乎是在每一件事上，都揣摩着斯大林同志的意图，然后再迎合他的意图。但每次在迎合斯大林同志意愿的时候，他又会在言语上耍些心机，把话说的好像很有立场，很有原则似的。

　　当然，这种做法并不是拍马屁，也不是阿谀逢迎，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种行为叫做政治智慧，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叫做求生欲，只要是个思想正常的人，在需要做出类似选择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与维克托同样的抉择。

　　另外，从维克托的回答来看，他显然也表述出了自己的真实看法：他对米利恰科夫同志的确没有太多的了解，尤其是有关他本人的事情，了解的更少。他只知道米利恰科夫同志现在还在服刑，也知道他当年犯了什么错误，而多给与曾经的同志一个机会，显然并不是什么错误的表态。

　　“我的意思是，你对他在乌克兰问题上的那些建议，有什么看法。”不过，斯大林同志显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他对维克托含糊其辞的回答并不满意。

　　“我个人赞同米利恰科夫同志在乌克兰问题上的见解，”维克托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

　　在这封信里，米利恰科夫其实在乌克兰问题上提到的内容并不多，他只是强调了乌克兰目前应该着重关注农业工作，应该重视中央黑土区的农业生产恢复工作，还应该重视对西乌克兰以及白乌边境地区的农业开发工作，加大垦荒工作力度等等。

　　实际上，米利恰科夫在信中所提到的那些东西，赫鲁晓夫同志在他的工作报告中都提到过，只是提出问题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则是另一回事。赫鲁晓夫同志当初的工作报告中提到了这些问题，如果他在乌克兰的实际工作中能够恰到好处的将这些问题解决掉，卡冈诺维奇同志也根本没有前去乌克兰的机会了。而米利恰科夫同样在他的心中提到了这些问题，难道他就能胜过赫鲁晓夫同志，将这些工作真正的落到实处？说真的，维克托对此持怀疑态度。

　　说到底，赫鲁晓夫同志以及米利恰科夫提出的这些，有关解决乌克兰农业问题的建议，并不是真的做不到，而是这些工作想要落到实处，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偏偏现在莫斯科给不了基辅太多的时间，而卡冈诺维奇同志偏偏又浪费了半年多时间，从而将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化了。

　　其实，在乌克兰......不，准确的说，是在联盟的粮食安全问题上，维克托个人的观点是悲观的，他不认为在明年夏收，甚至是秋收之前，联盟的农业状况有希望好转，换句话说，在今年农业普遍歉收的情况下，明年对联盟来说，依旧不是一个好年份，莫斯科需要做好各主要产量区出现持续性粮食歉收的准备。

　　这个准备不仅仅是思想准备，还要有行动上的准备，联盟必须做好从国际上采购大宗物资的准备了，考虑到今年秋收时期，全世界范围内出现的广泛粮食歉收和饥荒，未来一定时期内，大宗物资的价格上涨已经是注定的了，所以，联盟要想完成采购任务，避免联盟内部可能会出现的饥荒，就必须花费更多的资源。

　　所以说，现在莫斯科应该考虑的，已经不是安排谁去乌克兰的问题了，而是应该考虑如何尽可能的减少损失和影响了。

　　回想之前，沃兹涅先斯基同志显然是在乌克兰的问题上，有了他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但从目前斯大林同志的态度上看，他显然没打算将卡冈诺维奇同志从乌克兰第一书记的职务上拿下来，他所希望的，是安排一个可靠的人过去，帮助卡冈诺维奇同志稳定住局面。

　　当然，斯大林同志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能也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卡冈诺维奇同志，或许，他就是不希望因为频繁更换乌克兰第一书记的人选，而造成政治局的威信受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前去辅助卡冈诺维奇同志的人，很可能会被授予更大的权限，卡冈诺维奇同志这个乌克兰第一书记，估计就只是一个摆设了，等到乌克兰的局势真正好转之后，他就会被调离岗位，而那个辅助他的人，将正式接替他，成为乌克兰下一任的第一书记。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可想而知，这个人选的出现，在整个政治局现有成员中，将会遭到多大的抵制：日丹诺夫同志、卡冈诺维奇同志、赫鲁晓夫同志、沃兹涅先斯基同志等等，他们全都会反对这一提议，尽管斯大林同志在政治局中还掌握着绝对的权威，但他要想推动这一决策获得通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的复杂性，维克托才在有点惜字如金的意思，两次表态都很吝啬言辞，几乎只是用简单的两句话，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就完事了。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做出太多的表态并不合适，尽管斯大林同志询问了他的意见，但却也不一定需要他说的太多。

　　果然，在他给出第二句答复之后，斯大林同志就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吸了两口烟斗，突然岔开话题，笑着问道：“我记得舒里克的女儿好像叫......”

　　“罗莎莉亚，”维克托将他皱眉回想了半晌，也没能将那女孩的名字说出来，便替他说道，“好像还在莫斯科大学就读。”

　　“对对对，我听尼古拉·亚历山大罗维奇同志提到过，”斯大林同志笑着说道，“听说她的学习成绩非常不错，人长的也很漂亮。”

　　尼古拉·亚历山大罗维奇就是指的米哈伊洛夫，现任的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第一书记，维克托了解过，今年好像才刚刚二十岁的罗莎莉亚，虽然还没有从莫斯科大学毕业，但却已经是在册的青年预备干部了，类似她这样的年轻人，在普通人群体内，是非常令人羡慕的，因为在离开校园进入工作岗位之后，她们这些青年预备干部能够得到更快的晋升。

　　当然，对于维克托这样的人来说，这些所谓的青年预备干部是不值钱的，毕竟他们晋升的再快，也不太可能快的过他了。

　　“是的，当初我也从侧面了解过一些，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顺着斯大林同志的口吻，维克托笑着说道。

　　“既然你也认为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那就应该尝试着接触一下，”斯大林同志点点头，看似不经意的说道，“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也应该考虑将个人问题解决掉了。”

　　维克托点头微笑，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论什么。

　　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里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钟，维克托回了一趟办公室，处理了两份比较重要的文件，这才让瓦连卡开了车，送到返回住所。

　　在返回住所的路上，维克托的脑子里还在考虑斯大林同志的问题。

　　其实，在战争结束后的这两年里，斯大林同志的个人健康状况也好，精力的情况也罢，都给人一种不太乐观的感觉，因为他的私人医生都是严格受控的，其身体健康状况，也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别说是维克托了，即便是政治局内的其他几位同志，对斯大林同志的个人健康问题，也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斯大林同志自己的健康外在表现却是太明显了。

　　他的眼窝浮肿，面色苍白，在大多数时候，两片嘴唇都是干裂且欠缺血色的，在他这个岁数，有这种外在表现的人，往往都是不健康的，身上会有很多基础病，诸如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最要命的是，斯大林同志对他自己的身体从来都欠缺爱护，他抽烟、酗酒、熬夜，饮食不规律，息怒情绪不受控，等等等等，几乎是有害健康的生活习惯他一样都不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个人精力自然也是越来越差。

　　在政治上，斯大林同志无疑是态度强硬的，就像他给自己起的名字一样，“钢铁”嘛，怎么可能会软弱呢？

　　不过，再强硬的人也是要服老的，人一旦精力跟不上了，就免不了会犯错误，斯大林同志又不是神，别人会犯的错误，他同样也无法避免。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维克托都能感觉的到，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斯大林同志对中央领导层的掌控力，显然是减弱了的，这一点，从政治局中几位委员同志之间，日益明显的博弈就能看出来，曾几何时，在政治局内部，大家可不敢斗的这么明目张胆。

　　斯大林同志自己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他也在有目的的对政治局，对中央领导层做出一些调整，此次准备将米利恰科夫召回莫斯科，或许就是他的一个新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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