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二五四 夜袭
屋外的夜晚寂寥无声,乍然传来的气爆声格外突兀响亮,王士骏在眉头一皱的同时心生警惕,连忙放下酒杯朝门外的卫兵低喝:
“怎么回事?去看看!”
晚上本来不该出现气爆声,如果出现,就极有可能发生了意外情况,王士骏身为一营之长自然不能忽视。
不过此时王士骏并没有觉得事情会如何严重,他认为应该是村子里出现了反抗军探子,岗哨或者巡逻战士发现了他们——总不能是反抗军大举攻了过来吧?
反抗军没道理没力量在这一带发动大规模攻势,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这么做了,在河岸巡逻、警戒的士卒也一定会早早发出警报,他的战士可不是摆设、饭桶。
王士骏的低喝好像成了某种信号,话音方落,门外的卫士还未给出回应,村子里的气爆声就像是决堤的洪水,陡然间扩大了数十倍!
爆竹般的气爆如同组成了一道瀑布,令王士骏顷刻间置身于巨响的冲击中,震得他情不自禁霍然起身,被酒水润红的脸色瞬间煞白。
数十倍的真气爆炸,就意味着数十名御气境以上的修行者!
王士骏的营虽然有三四百人,但修行者不过是十之一二,御气境以上的修行者数量更少,纵然把特种排算上都凑不够这么多道真气!
在王士骏带翻桌凳向门外奔去的同时,惊呼声、惨叫声、咒骂声、叫喊声在村中某处响成一片,他虽然没有看到被攻击的秦军,但其惊慌之状他用膝盖都能想到。
“是特种排的位置!敌袭,这是敌袭!”
意识到这一点的王士骏如坠冰窟浑身发寒,事情已是再明显不过:大晋修行者来袭击他的部队了!
王士骏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从河岸潜入雨林村的,这中间的路程不短,为什么他的巡逻队伍与岗哨一直没有示警?
特种排是营中的绝对精锐,对方兀一展开行动便是对其进行精准打击,这说明特种排营房的位置早已被对方摸清,可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这些时日,他的战士可没有在村中发现晋军的探子!
“晋朝修行者为什么会夜袭雨林村?他们有多少人?是什么目的?在他们身后跟着多少部队?难道这一代真要发生大战了?”
诸多念头在王士骏脑海中交替闪过,各种疑惑与可能的答案让他心惊肉跳,他本来打算率领战士们立即赶往特种排营地支援,想到这些却不由得手脚僵硬,惶恐不安地停在了院子里。
“去探,立即去查探,弄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王士骏一把扯过自己的卫士向他大吼,“吹号,全营集结,向我这里靠拢!通知张副营长,令他立即带人向河岸搜索,查明敌军有无大队人马!”
几名同样惊疑恐惧的卫士得到命令,立即分头前去传令。听着特种排营地愈发激烈的交战声,王士骏脸色不停变幻,忍不住回头看向与特种排相反的方位。ъìQυGΕtV.℃ǒΜ
他本能地在心里勾勒逃跑路线。
意外来的太过突然,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搞明白自身处境,判断自己有无应付局面的能力。
深沉的黑夜在王士骏眼中变了模样,宛如化身为了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参天巨兽,四面八方都潜藏着无数危险与杀机。
冷风拂面,他不寒而栗。
王士骏不想死在这里,要是来的晋军战力强横,他必须跑。
“王营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夜袭我们村?难道真是晋军打过来了?”土豪乡绅们跟着王士骏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见他停在院中连忙围上来捉急忙慌地询问。
“这么大的动静你听不见?肯定是晋军打过来了!”年青土豪在惊恐之余还有些气急败坏。
“王营长,你不是说晋军绝不可能打到我们这里来吗?怎么,怎么他们突然就杀到村子里了?”年长乡绅战战兢兢。
“王营长,你的战士能打退晋军吧?你......你可要保护我们啊!”有人开始哀求。
王士骏被众人的七嘴八舌吵得心烦意乱,其中的质问之意更是令他颜面扫地,这种时候他哪里还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吼道:“都在这瞎嚷嚷什么,给我滚出去!”
被他的愤怒所震慑,土豪乡绅们又怕又怨。
“战斗已经打响,我这里是战时指挥所,你们围在我面前我怎么指挥战斗?都回去,集中你们的家丁仆役做好准备,随时听我调动!”王士骏烦躁不减,摆手驱赶众人。
大户们见他说翻脸就翻脸,心中虽然怨恨但也不敢表露,正要回去自己家里闭门坚守,就见王士骏陡然转头向屋顶看去。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定睛一看,全都如遭晴天霹雳。
几名身若大雁的修行者,正手持铭文闪亮的符兵,从屋脊上飞跃而下,当头向他们杀了过来!
为首者牛高马大,飞砸下来时仿若陨石坠落,手中高举的战斧似有千夫不挡之威,叫人肝胆发颤。
正是严冬!
“王营长,不用调动谁指挥谁了,纳命来吧!”眼中充满战意与杀气的严冬,笔直攻向骇然无度的王士骏,随着战斧劈下,人还未到对方近前,真气已经先一步临身!
王士骏得益于提前发现严冬,有做出反应的时间,连忙向侧面一个翻滚,能够劈开千斤大石的真气在他身后落地,汹涌的气浪掀起帘幕般的尘土,冲击力将王士骏推得几乎趴在地上。
他是成功避开了杀招,可他的卫士与近旁的土豪乡绅就没有那么幸运,一个个犹如狂风中的纸张被震得四向飞起,身上血雾泼洒得好似展开的画卷。
“元......元神境?!”王士骏在翻滚途中趁机从一名卫士腰间拔出了长刀握在手中,他原本或许还有一战之心,但在察觉到严冬的修为境界后顿时心如死灰。
他只是御气境后期,要如何匹敌元神境强者?
这一刻王士骏无比后悔,早在听到特种排被进攻的动静时,他就该当机立断逃跑的,那样的话他还有时间遁入夜色!
敌人既然袭击了特种排,又怎么会放过他的营部?论作为战术目标的价值,营部绝对不会输给特种排!
就是因为他有底线有责任心,没有在第一时间擅离职守抛弃自己的部队,这才落入眼下这种绝境,眼下被一名元神境修行者盯上,他还有什么生路可言?
好消息是院子内外有不少战士,因为他之前的命令,战士们陆续冲了进来支援。就近驻扎在他身边的当然都是精锐,修行者不少,御气境也有好几个。
王士骏并不是孤军奋战。
现在他们跟严冬的人酣战在了一起。
坏消息是他的人实力跟严冬的人不在一个层面,且院子外不断有反抗军精锐修行者杀过来,他的那些战士几乎是被砍瓜切菜,眨眼间就死伤惨重。
夜晚被袭,敌人到了脸上才反应过来,加之对方实力强横,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王士骏麾下的战士本就士气低落,在付出好些人的伤亡,遭受当头棒喝后,绝大部分人军心崩溃。
不过是几个照面,王士骏的战士便陆续放弃战斗转身撤逃。
轰的一声,王士骏举起的长刀被严冬一斧劈碎,震耳欲聋的气爆声中他吐血倒飞出去,撞得泥土院墙倾塌了一大块。
眼瞅着严冬如同魔神一般提着战斧逼到眼前,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的王士骏,在生死一线之间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大喊:“投降!我投降!”
战斧慑人的锋刃悬停在了他额前几寸处,流溢的真气削断了他的头发,在他额头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不过三招而已,你降得未免太快。”严冬发出一声轻蔑地冷哼。
反抗军不杀俘虏,这是正义之师铁打的军规,他收起战斧,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王士骏,喝道:“起来!”
一只脚都迈进鬼门关了还能捡回一条命,屏住呼吸的王士骏好不容易才把憋住的那口气吐出来,后怕让他浑身颤栗抖如筛糠,身体绵软得像是一滩烂泥,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
听到严冬的话,他满嘴苦涩却不敢说什么,三招怎么了,要不是他降得够快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面前这位高大威猛、面色如铁的反抗军强者让王士骏畏惧不已,虽然浑身疼痛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但在对方的低喝下丝毫不敢怠慢,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王士骏发现对方不是个好惹的家伙,脾气似乎也不怎么样,从神色中可知对留他一命这件事颇为不情愿,完全是碍于军规。
“反抗军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军纪严明,不会杀降充功。但这个强者却不好相与,我得小心谨慎努力配合,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万万不要惹他发怒。”王士骏顷刻间打定主意。
“多谢将军手下留情,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敢问将军高姓大名?”王士骏弯腰低头抱拳行礼,露出谄媚的笑容。
严冬面沉如水:“以为谄媚奉承就能让我开心,对你有所优待?你这是在侮辱一名反抗军战士的人格!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让我觉得你龌龊不堪!”
王士骏:“......”
面对严冬的警告他只能点头称是。
“让你的人都投降,并收拢你麾下所有战士,我不想任何一个人跑出雨林村。”严冬盯着王士骏,“事情做得成,我给你记一功,事情但凡有半点儿差池,后果自负!”
王士骏悚然一惊,“后果自负”这四个字的份量太重,他根本承担不起,要是对方以此为借口把他杀了,他都没有任何办法。
“我这就去,保证完成任务!”王士骏连忙动身,因为太过急切又伤势不轻,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出的院门。
挥了挥手让人跟上王士骏,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肃立如松的严冬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在书院的时候他是个怯懦软弱、自卑老实,常常需要韩树帮助甚至是保护的弱小,但现在,残酷的战争教会了他如何跟险恶狡猾的敌人较量,让他成长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真正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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