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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邱牧阳一心离基地 袁仲绥几度贬新员


庆北项目部基地所处楼房,原是牧业局招待所,因国家禁止放牧,牧业局日常业务减少,油水自然骤减,这招待所即便在鼎盛时也未曾满员,大多是前来办事的牧民,更别说如今这种情况。

  县政府响应号召简化机构,这牧业局便和林业局职能合并,称林牧局。尽管如此,也未曾将两个单位拯救于惨凄之间,毕竟在庆北这个戈壁滩与草原交界的区域,树木也如地下资源一样珍贵,仅在湿地与家属区零星出现。街道上,双目即可看天,了无一碍。路边未曾有树,县政府曾效法其他城市,于街道边植树造林,但能亭亭玉立的着实不多,后无奈最终放弃。

  因住房紧张,项目部人员多住宿办公一体化。且大多房间内是没有卫生间的。冬夜起夜,再冷也要穿戴整齐,跑去院里东南角的旱厕大展神威。整个战事,需速战速决,不然真能冻出冰雕来。

  春节上班第一天,测矿院在局批文未下的情况下,即委派项目部年霍海川、薛平提前视察,打前站。在队伍上来前,敲定基地肯定是首要任务,这个衣食住行的住是重中之重。

  但具体结果不尽人意,只选得林牧局招待所。

  原因是自去年底8月份吉丰公司的吉2井、吉3井相继出油,庆北县出油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在整个石油界引起强烈反响。日产200吨,也就是睡一觉,就是7万元入账,这是难以想象的诱惑力。

  随着石油淘金热的如火如荼,各类投资者纷纷前来考察市场,蜂拥而至的队伍,把尚处在林牧业为主经济意识的庆北县搞得措手不及,除了县政府迎宾馆肯本没有适合这种团队作业住宿的场所。

  县政府紧急向延庆市政府呈递书面报告,就庆北石油状况做了汇报,市政府领导连夜召开常委组织会议,又派专人视察,不到一周时间,上至市政府下至县政府就成立了一套相对完整的石油勘探指挥系统。这效率前所未有,旷古烁今。

  延庆市石油勘探指挥部由副市长石进江任职,石进江由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毕业,名校毕业,来延庆市确有些屈才,但正因为凤尾鸡头的事情,他这种人才备受这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北方城市重视,他在赞美声中茁壮成长,因而他的仕途也算是一路高歌猛进,直至副市长的位置。回看20多年过去了,现在已年届五旬。其秘书则是上京大学高材生夏不凡,据说其人本科地质专业,又本校金融研究生毕业,是个多面手,文笔也相当不错,被有些许惺惺相惜意味的副市长石进江一眼相中,参加工作两年便由一个银行职员调入市政府机关,留在身边培养。这次兼任任职,更是带在身边。

  庆北县石油勘探办公室主任由副县长莫圣章兼任,他的得力干将王顺喆担任秘书。

  这一套管理系统,实时地介入庆北石油市场的管理、协调工作,但尽管在县政府极力倡导下,对建设宾馆、住宅的企业、人员予以适当补助,但还是收效甚微。整体硬件基础的薄弱,很难在短时间得以改观。韩若冰能租赁的昊北楼也正是在此局面下“横空出世”的,只不过他能租赁到是花了大价钱的。

  薛平也是刚到庆北县,对这些情况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他已经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年龄,体力和精力都只允许他本职工作就已经力不从心,这次来庆北项目部出任副职也是公司经理白启立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给他一个顺利退休的机会。

  白启立年轻时曾与薛平一个小队,那时薛平是小队长,白启立石油大学毕业一年便成为技术员,要么说知识改变命运呢,经过20多年的变化,白启立已经任职院长,而薛平依然原地踏步,直到前几年实在是廉颇老矣,又被年轻人取代队长位置,只得一直在后勤打杂、跑腿。

  也就是去年底,白启立把他叫到办公室,口称薛哥,端茶倒水后,便直接进入正题,他诚恳地分析了薛平文化程度不高,家里的后勤工作需要计算机处理,所谓现代化办公,你很难再学习适应,单纯靠腿脚的工作已经不多,再说按你这个年龄出去办事,还要给年轻人点头哈腰,陪笑作揖,实在是不合情理,不妨趁政策允许,去外部市场,能拿合同就拿,不能拿,管理一下基地建设、食堂职工生活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更主要的是按政策,副职52岁就可以内退,过两年你便可以拿着退休金养老去了,远比在这里苟且度日强。

  薛平自感与这个社会早已脱节,格格不入,早有这种打算,尽管曾是同事,但毕竟现在物是人非,这种情况下正不知如何开口,没想到,这一切被白启立主动做到了,心里不免感激万分,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其实,白启立这一举也是想进一步树立在职工心目中高大形象的,他知道这薛平和自己同时出道的情况尽人皆知,在这种情况下,再不施以援手,恐怕难以维系职工群众中仗义念旧的光辉形象。

  薛平此后曾与薛夫人商量表示一下,便包了一个红包、提了礼物去白启立家造访。

  白启立那是严词拒绝,他看着厚厚的信封并非没有一丝心动,但他的确不相信薛平的嘴,一旦传出去,这个重情重义啥啥的故事的性质就变了,会走向意愿的反面,成了一个贪污受贿,以钱买官的卑劣故事,这是白启立断然不会接受的,他没这么傻。

  他诚恳地说:“哥哥,别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感情,即便不曾相识,我也是  绝对不会任人唯亲、收受贿赂的,我只看工作能力,一切为院里发展,只要为测矿院发展有帮助,我便会不拘一格降人才。之于老哥是个特例,你为院里奋斗了一辈子,年纪到了,我就是顶着唯亲是用的骂名也要让老哥你老有所处,外部项目部你随便挑,必须给你一个合适的位置让你功成身退。”白启立一番慷慨陈词,只把薛平感动的差点泪洒当场。

  他也不负“白”望,一张大嘴宣扬自己与白启立高情厚谊的同时,很快将白启立知义多情、义薄云天的形象树立起来,院里上下尽皆知道他白启立行仁仗义、廉洁奉公。唯一变味的便是院里盛传只要给院里挣来产值,便能如薛平一样,给个官衔,俗称‘扣帽子’!

  白启立听后不无奈何,他只好不置可否,或以为这也是他树立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形象的一种方式。只要不是上报总公司登记注册,这种虚拟的帽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一挥而就,甚至不用与其他领导班子成员交换意见,想礼貌一下,打个电话,一句轻描淡写地:我看谁谁谁不错哈,就算商量完毕。

  当然,他只负责副职以上,至于班、组、队级别,他从不参与,也需给其他人充分发挥的机会。使其暂时深陷在自我满足的小权、小利境界中,安于现状,从而和谐相处。正是这种看似“威武霸气”的放权,实际是让他真正意义上的大权在握,一手遮天。而邱牧阳正是趁此契机,借着不拘一格“戴帽子”,这一锐意改革的春风意外上位的,新奇书就了他仕途新篇章。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故事情节的精彩缤纷,令人回味无穷。

  当然,党湘云父亲的电话以及某位神秘领导对张少彬的‘刻意’提携,算是“不失时机”,他顺势给了面子,算是一箭双雕。

  “我想了一下,其他外部项目部都成立好多年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不好有位置,这是新市场,项目部刚建,位置随便挑,不,我也挑不了,在这里管管后勤就成。”薛平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现在这个时代,早过了卖力搏命的时候,自己这水平,有一席之地就不错了,对邱牧阳这种年轻人来说,不管他什么来头,都足于让他有心怯的想法,他生怕被年轻人小瞧了,本想精心组织言语,但信口开河的习惯还是让他有些失误,于是有些不堪地讪笑着。

  除了女士,邱牧阳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看人下菜的主,他从父辈身上看到了他们的不易,他对他们的敬意并非只是晚辈对长辈的尊重,更多的是他知道老一辈石油人是在怎样的一种恶劣条件、艰苦环境下任劳任怨、艰苦创业的。现在的人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他们已经不去思想石油产业发展的艰辛,正如现在的一代早已淡忘了,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是革命志士用鲜血换来的一样,他们不曾经历,自然不知新局面得来的不易,也自然不会有感恩之心,只是为当下纸醉金迷、  高官厚禄,蝇营狗苟。

  “唉,我和小张转了十来天找到的基地,大家都不满意,对我都有意见”薛平无奈地说。他顺便把张少彬也带了进来,其实张少彬要晚他十多天才上来的,他大有功成不居的表现。

  “薛……薛哥,你不用管那些不行动,只会动嘴论是非的人,你选的没错,但这也是需要给院里汇报的,既然院里敲定签订了房屋租赁合同,便不是个人行为,是测矿院行为了,你不必愧疚!”邱牧阳安慰道,邱牧阳顺势把文件袋递给薛平,毕竟薛平是基地的“创始人”与后勤管理经理。

  邱牧阳犹豫了一下最终喊出“薛哥”而非呼薛平,薛师傅。是刚见面时,薛平说其也曾和邱牧阳的父亲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情趣相投。薛平这种为拉近关系的随意之举,却让邱牧阳有些尴尬。在沐平油田,这种情况,他该称呼  “薛叔”的,而薛平却不以为意。

  沐平油田的职工来自山南海北,国家一声令下,他们便夹杂着各地方言、各式口音,携儿带女,鱼贯而来。无论年龄大小,大家一见面称兄道弟外,常用的便是“叔叔”、“伯伯”。前者用于比父母年龄小的人员;自然,后者便是年龄大的,长于父母的,而无论大小,哪怕仅比你大8岁,但凡与你父母同事过,那你也要压抑着愤怒,痛恨着命运的不公,硬着头皮喊“叔叔”,女的一律喊“阿姨”。这种简单明了的互称方式,流行了很多年。后来有好事者为缓解“尴尬”,企图用“师傅”来改变命运,但依然没有较大起色,因为“师傅”很容易和“师父”混淆,各地方言对此的演绎多使人眉头一紧。因此“师傅”便多用于同一班组、办公室内对没职称、职位人员的称呼。少了亲切感,远没有“哥”、“姐”来的随意而亲切、熨帖心境。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这种见识”薛平的脸色顿时舒展开来。

  尽管这么说,邱牧阳还是感觉这个基地的条件的确令人“寝食难安”。一天了,他仅如厕一次。即便如此,那场景依然让他心惊肉跳、“惊魂未定”。尽管此刻尿意频生,他也着实不想再去重蹈覆辙!

  “真他娘地,回味无穷啊!”想到此,邱牧阳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

  还是春寒料峭,那旱厕的味道已然热火朝天、笙歌鼎沸,直灌鼻腔,倘是夏天,真不敢设想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他真想尽快逃离这里,若非初来报到,他早撤了。他也想开车出去转一圈,例如,回昊北楼,韩若冰租的房子还是不错的,应该也是去年在县政府的号召下,大兴土木,刚建好的,楼房还比较贴合按这个时期的设计理念,虽非精心建造,但也宽敞明亮,更主要的是有室内卫生间。

  一天的等待,邱牧阳自然意识到什么,他一直忍耐,他只有等待,没袁仲绥的命令谁也不敢动。邱牧阳只得在薛平房间半躺着,继续听薛平东拉西扯地介绍项目部的情况以及庆北油田如今的公司、队伍情况。听得出来薛平对这个市场并不熟悉,甚至有些不关注的感觉。

  邱牧阳只听到汉江公司、北华公司等国企已经投入队伍参与这个市场竞争。而薛平对其他私企却知之甚少,之于各企业的队伍人员配置、设备状况信息的了解更是寥寥无几。邱牧阳知道薛平事不关己的心态,自然不会追问,即便如此,他也感到这个市场的紧迫性。大家都在竞争,毕竟国企油田企业除大庆、胜利等几个老油田尚在苦苦支撑外,大多数小型油田已经出现资源危机。各大企业为了生存,只好赴外去新开发的油田谋生计。对于普光、新疆等大油田,人们自然趋之若鹜,但古林、芒池、朵伦、花土峪、栖霞山等众多小型油田也吸引不少,而今天的庆北油田自然不在例外。

  邱牧阳不禁心中哀叹:“现在已经到了苍蝇蚊子都是肉的境界了”。

  ……

  直到晚22时,林牧局大门车灯方才亮起,袁仲绥回来了。

  邱牧阳只好强打精神起来,迎接。而袁仲绥竟然不与他多作交谈,只冷冷地说了句:“暂时会议室吧,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

  “这是什么安排方式?我可是等了一天”。邱牧阳终于不想考验会议桌的硬度,半夜去了张少彬房间:“这个下马威何时结束?”

  次日,开会,袁仲绥气冲牛斗:“一个固井,搞了一天,这还是标杆队,要不是呢?!”

  邱牧阳知道昨天井上施工作业出了问题,他见许伟欲发话解释,忙眼色制止。

  这种情况下,需要对方充分发挥,直到对方情绪一泻入地,倘若“迎头而上”,小心他勃然大怒、火冒三丈。

  邱牧阳自然知道袁仲绥在树立威信,无非在表达:这个项目部谁说了也不算,唯我“袁仲绥”。你白启立派来的人员、队伍并非我袁仲绥完全满意的,我是顾忌你白院长身份、位置不错,但你也要知道我这个大区经理,也不是随便拨了来拨了去的。对你的人挑点刺也是应该的,这种举动即便传到你耳朵里,也会是我袁仲绥亲临现场、殚精竭虑为公司市场服务的高大形象,而非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于是邱牧阳对其后袁仲绥一转话风,话里话外对自己和张少彬两人的轻慢,尤其是对自己的故作轻蔑的话语。视若无睹。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有靠实际行动,拿来合同,才能在庆北项目部站住根脚。

  “大致下周五拿来合同,不过,我行动期间需要自由,在不在基地住宿不能管我!”邱牧阳也在旁敲侧击暗示袁仲绥没给明确安排房间。

  “是我忙于后勤事务,疏忽了。不好意思。”  薛平忙把责任揽过来,但他并没有说下一步怎么安排,这需要袁仲绥安排,而袁仲绥竟然答应了邱牧阳的“无理”要求。

  一是基地房屋确实紧张。二是,他就想看看邱牧阳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可以,但必须24小时开机,项目部给你的电话,你必须保证随叫随到。”袁仲绥看了一眼霍海川、薛平和张少彬,对邱牧阳又说道:“你可是说的五日内,给你一周。”

  会后,邱牧阳便欲启程,这个基地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薛平却拦住他:“你就不借备用金吗?”

  邱牧阳想了想,自己农行卡中还有40万巨款,说不需要!

  薛平忙叮嘱道:“小伙子,不好,大家都是为钱,你不要营销资金,别人怎么想?显得别人太贪,要给人余地,毕竟人心向利,你还是最好要些备用金为好,像别人一样  先把钱揣兜里。”

  薛平的建议,使邱牧阳进入沉思,看来在哪里处事都需要圆滑,这职场真技术活啊,必须面面俱到、百样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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