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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夜色之下’是深城最大的欢娱场,  也是深城藏得最神秘的地方,外观奢靡又璀璨,  巨大的建筑里伫立在夜晚最繁华的尽头,  让人梦回声色犬马的十里洋场。

一周只营业两晚,平时皆是空无一人。

周四周六,零点十分准时开放,  客人需经过严苛的审查,  才能进入。

这种苛刻的标准,却更让人趋之若鹜,  想一探究竟。

秦芒从小被保护的极好,  也被小叔管得很严,  极少来这种娱乐场合。

偌大的夜场,  处处浸透着灯红酒绿、颓靡诡谲的纸醉金迷,  此时人影憧憧,  酒精、烟草等让人不由得沦陷。

“把酒吧搞得花里胡哨的,活该你哥赚钱。”

秦芒跟着邬羽西进门时,入目便是这样的场景。

这里是邬羽西的亲哥哥邬渊名下的产业,  所以她才能带着秦芒走后门来玩。

“嘿嘿嘿,  这次主题是假面舞会,  不然我也不敢带你来。快先戴上面具,  虽然这里不允许拍照,  但人多嘴杂,  毕竟你现在可是当红女明星!”邬羽西将一片黑色孔雀翎的面具亲自给秦芒戴上。

秾丽旗袍贴在曼妙婀娜的身躯,  秦芒缓缓进了主场。

她像是一束灼目闪耀的烈日之光,掉进了色彩斑斓的杯子里。

少女漂亮脸蛋此时只露出一截精致如瓷的下巴,她微微翘起的艳色红唇,  表情自然又从容,  仿佛风月之场驾轻就熟的熟客。

邬羽

西叹为观止。

秦芒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说好的新鲜出炉的小弟弟们呢?”

“不是说今晚有嫩模表演?”

此嫩模非彼嫩模。

指得是新来的男模。

相较于秦芒的坦然,邬羽西起初兴奋劲儿消散几分,理智开始回笼。

尤其听她进来就找小弟弟。

脑海中浮现出秦芒老公那张华丽冰冷的面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有一种带已婚良家少女来嫖、娼的背德感。

“你不怕贺大佬……”

“传闻中,这位的脾气可不怎么样……”

其实邬羽西也只是在秦芒婚礼上当伴娘时,近距离接触过贺泠霁。

当时她怂得很,一句话都不敢和对方说。

所知也仅限于传闻和秦芒嘴里。

“我怕他?”

秦芒随便找了个吧台,要了杯,红艳艳的唇角溢出一抹嗤笑,面具下那双招摇旖旎的含情眸此时慢慢撩起,理由正当,“他不陪我对戏,我只好找别人了。”

不然她怎么拿影后。

至于看医生。

她又没病,看什么医生!

思及白日里陶覃的解释,秦芒冷笑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贺泠霁看着斯文清冷,实则骨子里霸道专权,从来不会问她想不想要,而是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她要。

难怪昨晚答应的那么痛快呢。

原来又是交易。

“或许贺大佬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秦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小西瓜你没事吧,在说什么梦话?”

“我们贺总啊,每天睡眠时间要保证6.49小

时呢,半夜被我吵醒,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担心她?

不存在的。

分明只是怕被她半夜扰了睡眠!

邬羽西秒懂:

“嚯!”

秦芒越想越气。

鲜嫩美貌的小弟弟也没有!

邬羽西轻咳一声:“再等等。”

*

五楼半开放式的私密隔间内。

从这里,能看到楼下大厅内所有的场景。

但是从大厅往上看,却只能看到古典精致的栏杆,完全看不到内侧的一切。仿佛隔开了两个空间,楼下纸醉金迷,楼上寂静安宁。

这里是东家所在之地。

此时面对面坐着两个风格各异的男人。

面前摆放着一局西洋棋。

相较于围棋运筹帷幄、所有棋子都在线上对决,西洋棋更具有掠夺性。

是邬渊最爱的消遣娱乐。

这时。

有人瞧瞧上楼,在邬渊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随即不敢多看一眼,便离开这里。

空气恢复安静。

几秒后。

“你又怎么得罪那只暴脾气的小狮子了,点名要什么鲜嫩貌美的男模,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放过我这个小场子?”邬渊端着一杯酒,戏谑地看向对面。

至于他口中的小场子,完全就是自谦。

毕竟,邬渊被誉为深城地下世界的王,在商界地位仅次于贺泠霁。

这场子,不知道被各方多少势力盯着,还能若无其事地伫立在深城最繁华的地盘多年。

贺泠霁是被邬渊喊来的。

毕竟邬渊可不跟邬羽西一样,眼睁睁看着秦芒在这里闹。

秦芒现在跟以前可不一

样了,她是……被划归于面前这位羽翼之下,这要是在这里出点什么事,他们邬家赔不起。

所以邬渊前脚答应妹妹去帮秦芒找男模弟弟,后脚就把甩男模一万倍的正室喊来。

华美珠链屏风旁,炽白的光线勾描出男人清清淡淡的面容,修长骨节捏着一枚King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暴脾气小狮子?

想起她平时气鼓鼓的模样。

倒是名副其实。

“男模?”

贺泠霁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两个字音,尾音缭绕着几分意味深长。

邬渊摩挲着打火机,打了两下没打开,随手往桌上一丢:“我这开门迎客,不分男女,自然……”

“陪玩的也有男有女。”

“看看时间……也快到了。”

说着,他推开了隔音的玻璃门。

原本安静的隔间内,顷刻间盈满下面欢呼喧闹声。

说着,他将一枚白色孔雀翎羽的半截面具,放在棋盘上。

无视上面琳琅满目的棋子,男人指尖抵着翎羽,慢慢推给贺泠霁,“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是场小游戏,解决不了的。”

“尤其像我们秦芒小狮子这样的小朋友。”

“最爱刺激。”

“哗啦——”

伴随着声音落下,是棋子纷纷倒下的声音。

听到他邬渊提到秦芒时的语气。

贺泠霁终于冷漠地抬眸,“你的小朋友?”

“你的你的。”邬渊无语。

一点点神秘气氛都破坏掉了。

难怪秦芒闹着要找男模小弟弟呢。

年轻小朋友就喜欢情趣

,贺泠霁这种人,高高在上的,能陪秦芒玩什么情趣才怪。

也不怪邬渊不看好他们联姻。

按照秦芒个性,以及年龄,未来遇到真正喜欢的男人,指不定要后悔贸然结婚。

不过。

邬渊晃了晃杯中酒,见贺泠霁拿起那个面具。

若是这位高岭之花真对小狮子上了心,那未来……

贺泠霁执着面具,手背筋络明显,处处写着养尊处优与薄情寡欲,衬得那华丽的孔雀翎羽都沾上了高不可攀的神仙气。

……

秦芒已经喝了三杯酒。

饶是她酒量还不错,乌黑剔透的眸子都泛了丝丝缕缕的雾气,“人呢?”

邬羽西扭头看向她哥派来的贴身助理,跟着催:“人呢?”

杨助理刚接到消息,立刻道:“在五楼等着了。”

五楼?

邬羽西有点困惑,这不是她哥的地盘吗。

杨助理:“秦小姐不是找人对戏吗,这里喧闹,不方便,所以邬总特意将五楼空出来。”

有些人已经玩嗨了。

在舞台中央贴身热舞。

尤其这次主题是假面舞会,谁都认不出谁,大家玩得更嗨了。

来这里一小时了,按照她平时的受欢迎程度,大概率已经收到一沓联系方式。

然而这次,却一个都没有。

她们两个人坐得吧台位置,三米开外,别说搭讪的人了,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秦芒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特意指定酒保调制的鸡尾酒,苹果白兰地混合着药草奇妙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

脑子清醒了

几分。

这时,杨助理施施然展臂:“现在‘男模’已经在五楼等候。”

“秦小姐,请上。”

提到‘男模’时,杨助理素来绝佳的表情管理,难得抽搐了半秒。

秦芒没在意他,垂眸看了眼刚喝了一口的鸡尾酒,舍不得丢了。

略微思考几秒。

她果断端着酒杯进了电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摇曳,依稀可见里面一颗圆润漂亮的黑樱桃,漾出奇妙的光。

电梯直达五楼。

秦芒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推开半敞的玻璃门,纤细背影被灯光拉长。

邬羽西刚想跟上。

下一秒,她被拉住了手臂。

“啪。”

眼睁睁看着门在她眼皮子底下合上。

“哥?”

“你怎么在这儿?”

邬羽西趔趄了一下。

扭头便看到长身而立的熟悉身影,睁着一双狐狸眼上下打量,忽然警铃大作:“男模不会是你吧?”

难怪今天来这里有点怪怪的。

毫无灯红酒绿的体验感!

邬渊想到方才一闪而逝——秦芒拿得那杯鸡尾酒。

唇角下意识上勾。

他们这对商业联姻的夫妻……过得还真有意思。

忽而听到自家妹妹的蠢话,“她老公是谁?”

“贺泠霁啊。”

“贺泠霁是谁?”

邬羽西被问懵了,“贺泠霁是秦芒老公啊。”

邬渊:罢了,再蠢也是亲生的。

“贺泠霁是站在深城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操控所有人的未来。”

“秦芒是他明媒正娶的贺太太,贺家未来的当

家主母,你带她来这里找男模玩乐,你脑子坏了?”

幸好今天他来了趟。

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个蠢妹妹干得好事。

贺泠霁肯定不会对秦芒怎么样,但是……他们邬家可就不一定了。

邬羽西反应很快,下意识看向紧闭的玻璃门。

特殊材质,除了隔音外,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而外面看不到里面。

“嘶嘶嘶嘶……”

“你今天cos的是蛇精?”

“也就是说!”

“里面‘男模’是贺大佬?!”

“啊啊啊啊!!!太浪漫了吧!”

“妈呀妈呀妈呀天呐天呐天呐,贺大佬不要太爱。”

邬渊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年纪大了,不懂她们年轻小朋友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属实不能理解。

最后他拎着准备扒门缝的蠢妹妹,离开这里。

特殊玻璃。

她把耳朵摘下来都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

房门突然关上时,秦芒略惊了秒,随即云淡风轻地转过身。

隔着华丽珠链,视线落在不远处黑色沙发内,戴了半面孔雀翎羽的挺拔身影。

一袭军阀装气场十足,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人心窒。

白色翎羽分外清冷,映出那双极具辨识度的灰蓝色瞳孔,冷静超然,如高居神坛的冰冷神像,不为任何红尘之人停留。

贺泠霁淡淡掠过她戴着黑色翎羽的面容。

少女红唇被色彩颓靡的面具,衬得越发鲜艳欲滴。

“男模?”

秦芒端着酒杯不急不慢地走近,拉长

的嗓音沾了点烈酒后的哑,意味不明地溢出两个字。

“还是cosplay.”

“嗯,邬渊真了解我。”

同样的军阀装。

穿在江珩延身上,秦芒心脏毫无波动,而穿在这人身上,即便还戴着个面具,便足以让她乱了——

心跳。

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

尤其是当她不受掌控时,对方却高居神坛,游刃有余。

她恶劣地想看冰川融化、寒霜冻结,神坛倾塌。

所以,秦芒拂开珠帘。

华丽闪耀的珠帘逶迤倾洒,发出凌乱又悦耳的碎音,摇曳晃动间,如薄纱笼着一方天地。

秦芒贴着他耳畔,轻声细语:“知道这杯鸡尾酒叫什么名字吗?”

下一秒,她慢条斯理地吐出优雅又自然的英文:

“Widow‘s  Kiss。”

寡妇——之吻。

随即,漂亮明艳的脸蛋挂上了恶作剧成功一样狡黠的笑。

贺泠霁身姿微仰,冷冽眸光毫无波澜,反而伸手扶住了她纤若无骨的皓腕,以免她将近乎满杯的酒倾洒出来。

“消气了?”

男人声线低沉清冷,仿佛没有被她的恶作剧气到。

这就是秦芒更生气的原因。

她冷笑了声,将酒杯‘砰’地一声,搁在了桌子上。

水面泛起细微涟漪,溅出了一点点。

她捏起杯中那枚浸泡了许久的樱桃,一口咬下,仿佛在咬某个人的肉。

面无表情:“没有。”

“为什么不愿意看医生?”

贺泠霁脸上白孔雀翎羽并未摘下,问

了句与此时暧昧旖旎的场景,毫无关联的话语。

“你的体质有异。”

秦芒拧着细眉,松了手,懒懒地倒在对面沙发里,没什么好声儿:

“看了也没用,这是天生的。”

小时候因为体温高于常人,天天被小叔带去检查,从国内国外,她去了无数地方的top医院,诊断结果都是天生如此,不影响身体健康。

秦芒小时候的记忆,大部分都停留在一栋栋各种风格的医院。

导致她一看到医院,就生理性地抗拒。

男人指骨抵着面具边缘,神色不明。

又问了几个相关问题。

秦芒原本想叛逆一下。

但在他眼神下,还是歇了。

算了。

让他放弃带自己去医院更重要。

于是强调她真的没病。

几分钟后。

贺泠霁太无趣,无趣到秦芒感觉自己脸上这面具戴着也没意思,抬手便要摘下来。

“戴回去。”

谁知,贺泠霁缓慢抬眸,言简意赅地说了句与他们与话题无关的话。

秦芒拿着面具的手一顿。

觉得自己跟不上这男人的节奏。

这玩意儿是用来调情的。

他神色冷静地活像是专业医生查体,一派的禁欲斯文,现在不许她摘是个什么意思?

秦芒这才发现,贺泠霁居然也没摘,白孔雀翎羽的面具垂落在他脸侧,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不是要对戏吗?”

贺泠霁拿起压在剧本上的酒杯,慢条斯理地询问,“又不想对了?”

这么突然?

秦芒顺着他动作方向,落在

剧本上。

也是她之前不小心落在车里的。

没想到全都被贺泠霁拿来了。

什么叫又不想对了,说得就跟她是什么有困难就退缩的胆小鬼似的。

对就对,谁怕谁!

“对!”

黯淡光线下,少女红唇雪肤,也学着他的言简意赅。

中午特意穿得那身精致薄绸旗袍,亦是没有换下来。

刚好。

都穿了戏服。

贺泠霁随意翻动着剧本,骨节匀称,干净明晰,好看到把平平无奇的剧本,都衬出了几分矜贵冷感。

贺泠霁点了根香烟,如玉质般冷润的长指把玩着金属打火机,动作慵懒却气场十足。

微微敞开的大衣,露出里面开了几颗扣子的衬衣,透着股子野性的荷尔蒙魅力,偏偏戴着的翎羽面具华美清冷,极致的反差感。

却一下子让秦芒坠进了《京华旧梦》的戏中。

“藏于法律背后又如何,骨子里刻着的昭昭罪名,永不会抹去。”

秦芒早就将剧本倒背如流,自然知道他这句话来自于剧本。

男女主角在讨论如何将恶贯满盈反派的罪名昭告天下。

这句话,是剧中的经典台词。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白地开始。

随即将打火机抛给秦芒。

接着剧情应该是女主角接过男主角丢过来的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烟,一边抽烟,一边接下面的台词。

谁知。

金属打火机开关特殊,秦芒拿到后,摸索了半天,都没找到地方。

她仰头:“怎么打不上火。”

贺泠霁视线她指尖掠

过,眼神却微妙地暗了瞬:“可能坏了。”

“坏了?”

可她刚才分明看到他点燃了。

秦芒很快反应过来,贺泠霁没有‘卡掉’,他这是在自由发挥!

作为专业演员,怎么能输。

即便剧情已经偏到了天南地北,秦芒葱白细嫩的指尖捏着烟,侧眸看他,晃了晃烟头,“那我怎么点?”

把问题抛回去。

她倒是要看看贺泠霁要怎么接。

男人戴着华美的面具,清晰可见下半张脸面部线条完美而流畅,此时薄唇抿起极淡的弧度。

忽然,贺泠霁伸手将她指尖未曾点燃的香烟抽出。

男人声线模糊,像神在呢喃:“这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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