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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扬州要出大名


第373章  扬州要出大名

        扬州城还不知道京师此番变故,

        一些个公公还当自己真有几分能耐。

        直到韩子仁加急赶到。

        内卫所千户骆承林心里松下一口气,扬州的事情内外观瞻,他一个千户,许多事做决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

        “……刑事所还算正常?”

        骆承林点头,“那个叶瞰知道我们在,没怎么敢乱来。但有宫里的人的身影。”

        “不足为虑,宫里出了变故。”韩子仁站在窗边负着手,“内臣涉盐的事叫陛下给撞上了,陛下龙颜大怒,一次性清洗了好些人。”

        “叶瞰知道么?”

        “毛语文来了。”韩子仁皱眉望向窗外,眼神里有些思索,“就算先前不知道,现在也会知道的。所以咱们的情报也就没意义了。”

        毛语文一到,他绝对不会让叶瞰乱来。

        既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禀报皇帝就没有意义。反而显得自己在没事找事。

        骆承林则感叹着说出另外的感觉,“以陛下之心志,太庙之中也仅在太祖、太宗皇帝之下了。”

        这件事没有个结果,就一定不行!这句话说的简单,做得到的皇帝有几个?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一个决心、一个魄力的问题。好些时候,方法都定得对,就是执行不坚决,这边要放一个人,那边要放一个人,到最后就成了摆台唱戏,图了一个看着热闹。

        “韩副使,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照常。这次人多,一定不能够出什么乱子。”

        与他们相比,毛语文和叶瞰则并没有那么愉快,

        叶瞰最初还很担心,因为他与宫里的人接触,结果叶奇军的地窖还是空的,最后把叶奇军打得半死,又到处搜刮,总共也才弄出来二十多万两银子,

        毛语文到扬州一看是这样,望向他的眼神就有些严厉。

        “怎么回事?”

        “叶奇军是永康侯的人,永康侯自邹澄入京、顾佐被抓之时就觉察到了危险,所以叶奇军知道的也早,地窖就被搬空了。属下反复拷问此人,但他想要活命,死活不肯说出银子在哪儿,怕说出来就再没生还的可能。名单上另外两个盐商,也是同样的情况。”

        数额巨大的银子,如果等刑事所、内卫所已经到扬州是来不及运的,只能是之前,毕竟那么大的东西,经过城门口一查就给查出来了。

        “命都不在了,还要留着银子。真是要钱不要命。”这件事办的是有瑕疵的,不过眼下正需用人,毛语文也不会把叶瞰怎么样,

        而且这个问题有解决的办法。

        不就是抄出来的银子少了么?

        找三两户愿意花钱买命的给他添上就可以了。

        毛语文的到来,加速了刑事所的行动,按照凡涉私盐即抓捕的原则,锦衣卫深入扬州城大街小巷,踹开了许多家盐商的门。

        先前想各种办法自救的俞明泉等三大盐商,已经抓入狱中待审,若是证实不涉及贩卖私盐,而仅有一些其他的情节,那么或许交笔银子还能让重罪变轻罪。若是涉及,那就要槛送京师。

        一时间扬州城一家接着一家遭逢变故。

        正常的食盐售卖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巡盐御史赵慎管起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摊子,一方面向京师奏报情形,一方面继续维持盐场的生产,市面上的食盐销售进入低谷,而私盐就更加少有人售卖。

        赵慎忙得昏头昏脑,但有些情形他还是看得清楚的,

        盐政之弊绝不是私盐那么简单。

        私盐价格低、质量好,朝廷以如此力度查封缉查私盐固然会有一些效果,但实际上就是在逼着百姓购买价格高的官盐。

        从这个角度看,缉私反而是百姓反对的。

        这是其一。

        其二,灶户生活本就困苦不堪,朝廷又如此打击私盐商人,导致他们手中的余盐更加无人敢买,余盐的价格也会急速下跌。

        这样弄下去,拖上一段时间就会饿死人!

        商人的确闹不出大事,可灶户能!

        所以他的奏疏走的也是八百里加急。这些事情作为巡盐御史,他是一定要和天子禀报的。

        其实朱厚照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缉私,要有两招,其一便是打击,其二就是要给灶户活路。

        否则千千万万的灶户自己就开始销售私盐了。

        此外,他先前计划施行盐场拍卖,这个思路他还是觉得不错。

        因为让少府去成立一个盐商,再去统一收购、售卖食盐,时间久了,还是一样的问题——即因为吏治腐败导致官盐有行政成本,官盐价格就是会高。价格差一产生,私盐泛滥就是时间问题。

        而这些行政成本,都是由官府承担的。

        还不如进行市场化运营。生产、销售都交由商人,只将盐场的所有权拿在手中。

        虽然他不是迷信自由市场的人,但是市场化确实可以带来效率的提高,这还是没有疑虑的。

        可这种变革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就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

        这个衙门可不是个小衙门,除了邹澄这个转运使,下面还有同知、副使各一人,以及数量不等的判官。

        此外还有专门执掌文书往来的经历司,类似于秘书室,内设经历、知事等官职,林林总总加起来要有五十多人。

        他们的品级皆不高,转运使也就是从三品,其余的也是五品、六品的多。

        现在邹澄在京师疯了,

        扬州城又抓起来几个盐商,仔细一审问,

        整个转运使衙门和倒卖私盐的盐商没有一点关联的寥寥无几。

        衙门里基本上被一扫而空,赵慎要做事的时候,只有一个年纪很大的经历替他抄录、整理些文书之类的,

        年轻人中,倒是还留有六个,但都是微末小官,而且性格很怪癖,这些人似乎连巡盐御史这种大官都不知道要怎么巴结,自然是混不进那个‘圈子’。

        赵慎在堂上感叹,“运司衙门自转运使而下共五十三人,最后与私盐商没有关联的竟只有七人,真是荒唐之至。这种事情报到朝廷上,朝廷脸面何在?”

        毛语文这个不担心,他担心捂着什么事情叫皇帝给发现,那才是问题。

        “赵盐司,刑事所可没有屈打成招,这四十六人,家家富裕,他们的案卷自己也都画押认了。”

        “副使误会了,赵某不是那个意思。赵某是感叹,国事维艰,治国不易。”

        屋子外传来韩子仁的声音,

        “能有多不易?原先韩某任知县的时候就说过,百姓,无非是给其一条活路。现在一边是盐商家资累万,生活骄奢,一边却是灶户艰难度日,难求一次饱腹。要说治国有效,便是这些岩上的银子都给灶户分一些,如此,四方安定。”

        毛语文问道:“抄没盐商的银子需要解运京师,韩副使敢用?”

        “若是支援灶户每日生活所需,这银子便用得。”

        韩子仁认识皇帝许多年了,对于这一点,他有自信。

        “两位不必急,奏疏赵某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了。相信陛下会有决断。所查获的盐商逐人逐日审理也可完成,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现在的问题是这运司衙门,这般报上去,怕是朝堂震动、陛下震怒。”

        毛、韩二人对此都无所谓。

        他们是锦衣卫,又不是文官集团。

        贪腐到这个程度,又不关他们的事。

        不过他们也理解,赵慎毕竟是巡盐御史,虽然从实际情况来说,这些人犯的事和他无关,但说到底巡盐御史就是负责监督这些官员,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怎么解释?

        不要觉得赵慎是在杞人忧天。

        朝廷、官场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如果朝廷真的觉得运司衙门弄成这样很失脸面、想找个背锅的人的话,

        会找谁?

        所以说,官场之上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并非说说而已。

        但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韩子仁与毛语文在这一点上是统一的,“该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不是南镇府司不配合赵盐司,主要……南司就是为陛下收集消息,而这件事又处处引人注目。有一丝隐瞒,韩某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而对于赵盐司来说如实上报也不一定会怎样,有些人胡搅蛮差,但陛下是个讲理的人。”

        毛语文其实都懒得做这样的解释。

        抓人、审问、抄银……刑事所现在忙的很。

        赵慎也不是真的就是要撒谎,他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

        大明朝到现在还没有查出过这样的案子,这是真正的一窝贪官,一旦报上去,百年之后的后人都会提及此事。

        朝廷、官场,搞成了这副模样,总归不见得脸上有光吧?

        而陛下又是自视甚高之君,所以他不是要撒谎,只是在纠结自己是不是没有维护住皇帝的面子。

        当然,看到皇帝两位心腹都是这个态度,他心中的疑虑也有所消解。

        “既然如此,那么运司衙门的奏疏便照实来上。到时候他们的案卷全都附上。只是如此一来,扬州真是要出大名了。”

        那也没办法,朝廷要清查盐政,肯定是这个结果。

        等到下午时,运司衙门的三人连续接到两封从京里来的旨意。

        一封是内阁给巡盐御史,其意是说盐课案要仔细甄别,尽最大可能减少冤假错案。

        一封是司礼监给两位锦衣卫副使,结果意思却似乎有些相反,司礼监强调了皇上的意思,宫里的情况,所以要他们在扬州,一个不漏!

        尽管如此,三人也都不惊奇,司礼监和内阁又开始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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