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扬州慢你要不要
第159章 扬州慢你要不要
午时。
落安山庄,校场。
浑汗如雨的少年们站在院角下,赤着上身,将水缸里的清水舀出来,迎头冲下。
“畅快!”
其中一名体魄健壮的少年,哈哈一笑,古铜色的皮肤下,是颇为凝实的肌肉,他叫项庄,为了报恩,又在名字前加了李姓,如今他全名叫李项庄。
这山庄里的六十名少年,不管以前姓什么,叫什么,如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姓氏,李。
“项庄,听说了吗?今日下午就要分发兵器了,听青雀姑娘说,咱们家公子给我们订了一批长缨枪,以后再也不用拿着木刀训练了!”
旁边传来少年兴奋的声音,李项庄抹了一把脸,转头看过去。
那是个圆脸少年,个子比他差不了多少,皆有六尺身高,不过和他相比起来,对方要显得瘦弱许多。
“贾亮,你刀法都没练好,就这么急着学枪?”
李项庄调笑了一句,李贾亮翻了个白眼,不满道:
“就你的刀法好!真是的,我诚心和你分享这份喜悦,你就如今这般取笑我啊?!”
“嘿嘿。”
李项庄不以为意地嘿嘿一笑,将手里的粗布拧干,擦拭着身子,“咱们六十个兄弟,就只有你的刀法不过关,哥哥我这是替你捉急啊!”
“万一公子来考教,你再过不了关,可怎么办?”
李贾亮哼哼一声,“我今日清晨,已经找薛教官考教过了,顺利通关!”
李项庄一愣,“当真?”
李贾亮傲然挺了挺胸膛,“当然!”
“厉害!”
李项庄由衷赞叹一声,对李贾亮竖起大拇指。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道木哨声。
“集合!”
正在祛除身上暑意的六十名少年,听到这道号令之后,迅速朝着远处的校场跑去。
队列很快成型,薛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从可现在开始,我不再担任你们的教官,半个时辰之后,龙守镖局的龙贺,会来到这里,他将会成为你们的新教官。”
薛城是天机山庄的护院,确切的说,他曾是方老太爷的贴身侍卫,上过战场,杀过敌,有过阵战的经验。
李莲蓬从方多病口中得知此人的经历之后,便将其邀请来,教这山庄里的少年们练刀,为期一个月。
如今,到了约定的时间,薛城便要离开了。
“薛师父,您,不管我们了么?”
其中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眼眶微红的问道。
薛城三十多岁,长相威严,目光看向说话的少年,沉默片刻,道:“日后好生习武,我能教你们的不多,战场上的刀法,是纯粹的杀人技,没有什么高深的技巧。然而枪法不同,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若是你们能将那龙贺的霸王枪学了去,日后无论是行走江湖,还是投入军营,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薛城不知道那个同夫人合作的年轻人究竟要干什么,他有种预感,那个年轻人的图谋,定然不小。
可这和他并无关系,他是天机山庄的家仆,主人家如何做决定,都与他无关。
他要做的,就是按照命令行事,做自己的本分事。
薛城说完之后,不等眼前这些少年再问,便转过身离开了。
目送着和他们相处了一个月,严格的教官离去,在场的孩子们,都有些伤感。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一声哭声,紧跟着,少年们哭成一片。
他们原先是从各地被奴隶贩子买下来,在扬州城奴隶市场贩卖的孤儿,缺衣少食,甚至有些少年还受过不少非人的待遇。
被心善的公子买回来之后,他们的境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饱穿好不再是梦,他们还能读书习武,住上人住的房子,而不再是牢笼栅栏。
人非动物,他们年纪虽小,可却知道感恩。
给他们新生的公子,以及眼前这个从不把他们当做奴隶看的教官。
他们表面上是在哭,实际上,是在告别自己的过往。
这次之后,这些少年将会变得更加勤奋、努力,用来守护他们来之不易的现在。
落安山庄大门外。
“李公子。”
薛城看向门口那个等候多时的白衣公子,微微颔首。
李莲蓬看向眼前的薛城,脸上露出笑意,“怎么样,薛兄舍得他们吗?”
薛城难得笑了笑,摇头道:“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不过,这些少年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日后必然能够成为李公子的左膀右臂,还请李公子好好待他们。”
“那是当然。”
李莲蓬微微一笑,“我将他们买下,就是为了能够给他们一个能够自主选择的机会,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
“只要他们自己足够争气,我会给他们一个施展才华抱负的舞台,供他们大展身手。”
薛城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夫人那边等着我去复命,在下先行告辞。”
干脆利落的拱了拱手,薛城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匹马走去。
目送薛城离去,李莲蓬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此人是他一直想要争取过来的帮手。
然而,遗憾的是,这薛城是天机山庄暗中养的死士。
哪怕他如何许以重利,都无法将其留在自己手下做事。
留在落安山庄这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好在,硕大的院子里,还有真正属于他的人。
那些少年们。
……
“别哭了,公子来了!”
李项庄擦了擦眼泪,朝着四周低喝了一声,旋即将腰板挺直。
其他少年听到‘公子’这两个字,瞬间止住了哭声,连忙学着李项庄的样子,昂首挺胸的站着,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不错不错,你们这一个月的变化很大,都快要让本公子认不出来了。”
一袭白衣的李莲蓬,一步三丈,跃上校场的高台,看着下方的少年,笑道:
“你们果真没有让本公子失望,精气神养的都很好,完全看不出你们曾经出自奴隶市场那个地方。”
少年们仰头看着那个貌美的年轻公子,也是他们所有人心中依赖的人,齐声道:“公子吩咐,莫有不从!”
声音整齐,气势十足。
但是——
<div class="contentadv"> 这话是谁教你们喊的?
李莲蓬听着耳边少年们的呐喊声,尴尬的脚趾扣着靴子底,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没发生什么变化,且还露出了适当的满意笑容。
不能让这些少年的积极性丧失,应该给足他们鼓励,忠诚并不廉价,尊严不可践踏。
心中安慰了自己一句,李莲蓬目光扫视一周,道:“很好!”
“接下来这半年,我希望你们能突破自己的极限,将枪法掌握娴熟,年后我有任务交给你们其中的出众者,若是任务顺利完成,便不用再在这山庄里待着了,可以跟在我身边做事。”
“剩余的人,将会留在这山庄里,年满十六岁之后,前往莲花楼中听候差遣。”
少年们听着他的话,蠢蠢欲动,一个个眼中充斥着干劲儿。
李莲蓬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
他们期待的是,离开落安山庄,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有用之人。
这是他从奴隶贩子手中将他们买来时对他们说过的话,也是承诺。
他会帮他们成为有用之人,会帮他们重新获得尊严,而他们,将为他献出忠诚和自由,为期——十年!
这也是这些少年眼中满怀希望的原因。
其实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也不会去想尊严和自由这种词语背后代表着什么,他们只希望能够得早点被有钱的老爷买走,无论是做什么都行,都好过于被当成货物、牲畜一样,在笼子里关着供人挑选,他们只想好好活着,不在笼子里活着。
是李莲蓬让他们明白了,在活着这个选项之后,还有一个词,那个词他们在山庄里的学堂上学过,念前途。
他们从一个没有自由身的奴隶,成了一个可以追求理想的人!
李莲蓬很少在山庄这边露面,不过,他每次出现在他们面前,都会说一番勉励的话。
而且反响一向都不错。
这次也一样。
一个时辰之后,并入莲花楼的原龙守镖局镖师龙贺,便见到了一群不一样的奴隶出身的少年们。
本来对大哥的选择心怀不满的龙贺,在看到这些目光灼灼的少年之后,那股不满烟消云散。
师父传给他的那套武林绝学七星霸王枪,终于后继有人了。
……
“阿飞,你想要什么奖励?”
莲花楼七楼。
李莲蓬看着身穿黑衣,英气勃发的笛飞声,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笛飞声瞥他一眼,淡淡道:“我笛飞声不需要什么奖励。”
“这可是你说的啊。”
李莲蓬似笑非笑的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在手上拍了拍,“那这本扬州慢心法,我便不给你看了。”
“等等!”
笛飞声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那本没有封面的小册子,
“李莲花的扬州慢?”
“正是。”
“你要将李莲花的不传心法给我?”
笛飞声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李莲花的武功绝学扬州慢,天下之人,无人不想得到,包括笛飞声自己。
当然,当着李莲花的面,他是不屑于求此心法的。
他不承认自己的悲风白杨比不上扬州慢。
“就在方才,我确实想将它给你,可是你不屑于要啊,那我只能把它给烧了。”
李莲蓬朝着一旁招了招手,一盏油灯飞了过来,被他握在手里。
将写着扬州慢心法的小册子放在油灯上面,作势欲点。
“刷!”
一张卷轴飞了过来,将灯火打熄灭,笛飞声瞬间而至,一把从李莲蓬手里夺过那本小册子,道:
“既然是奖励,岂有不要便烧的道理,我拿走了。”
在武学至高面前,笛飞声放下了所有矜持。
李莲蓬眼中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神色。
这小册子里确实有扬州慢,是他让李莲花抄誉的,因为几天前鸿门杀生堂的事,李莲蓬觉得有必要让他们这边的人,战力再提高一个档次了,
笛飞声的悲风白杨威猛霸道,可刚过易折,往往看起来神勇无比的功法,都有天然的缺陷。
他记得剧中笛飞声的悲风白杨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会再无寸进,只能通过濒死考验,方才能破而后立,再上一层楼。
他不打算让其以性命为筹码,去赌这悲风白杨境界上的突破。
既然李莲花的扬州慢能够和笛飞声的悲风白杨,相辅相成,那就将这功法给他练便是。
想要将这个面冷心热的家伙留下,那就要舍得孩子。
“很好,奖励你既然拿到了,那就帮我再做一件事如何?”
李莲蓬笑眯眯的问道,宛若一只老狐狸。
笛飞声正低头翻看扬州慢心法,闻言头也不抬道:“什么事,你说。”
“帮我去一趟万圣道,将单孤刀揪出来。”
“单孤刀?”笛飞声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李莲蓬,“李莲花的那个师兄?”
“没错。”李莲蓬点头道:“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你帮我把他找出来,我答应你,让李莲花亲自给你讲解一番扬州慢的修炼方法。”
笛飞声摆了摆手,“我帮你便是,至于找李莲花……就此作罢,莫要再提。”
让李莲花变相当他师父?
哼!想都不要想!
见他拒绝的如此干脆,李莲蓬眼神古怪,知道笛飞声什么意思。
抹不开脸罢了。
毕竟是当成一生之敌的对手,以笛飞声的傲娇性子,是绝对不会承李莲花人情的。
这个家伙看起来冷漠无情,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否则那些追随他的江湖高手,也不会在他生死不知闭关疗伤之时,通通隐去江湖,待他再次现身后,继续效忠于他。
从李莲蓬手中拿到扬州慢心法之后,笛飞声不在多言,朝着前方纵身一跃,跳下莲花楼,消失在黑夜之中。
李莲蓬来到围栏处,朝着外面张望。
鳞次栉比的砖瓦木质建筑,依次排开。
扬州城内城河两岸的阁楼之上,灯火璀璨,景色绝佳。
他原先的想法,只是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顿顿吃肉而已,可在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疮痍之后,他决定换个活法。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这全天下的人,顿顿都喝上汤。
除此之外,再配上一个白面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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