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枯骨堆中萌退意
拒北城中的军士一听,连忙派人出来询问。
远在百里外的三目男子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对着手下下令道:“速战速决,不要再耽搁了,我们已经暴露了。”
程景平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当即面对金光射来的方向放声狂笑,而后便昏迷了过去,被赶来的拒北城修士接住。
随后赶来的商阳昊将消息重新说了一遍,几人赶紧带着他们进了拒北城。
程景平再次醒来时,已经身躺在一间卧室中。他连忙看了眼自己的手,呼,还好,拟形符的效果还在。他松了口气,随即感到了全身上下钻心的痛,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此时旁边的商阳昊同样躺在床上,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天花板看。听到程景平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说到:“醒了?你睡了两天了。”
程景平这才发现商阳昊也在这个房间里,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惊慌是否被此人留意到了。
他艰难地转头看了眼商阳昊,却发现他已经重新盯着天花板了。正要说什么时,商阳昊已经开口道:“仔细听,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
程景平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顿时紧张地问道:“战况怎么样了?”
商阳昊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也刚醒不久。只是从声音上来判断的话,战况很激烈。”
程景平展开天人合一,却是无法感应那么远的距离,只得同商阳昊一样,
靠着耳朵来猜测战况。
城外有喊杀声、有哀嚎声、有兵器相击声、有爆炸声、有猛禽异兽的嘶吼声、也有术法对轰产生的轰鸣声。程景平听了片刻,终究是安耐不住,勉力要起身去亲眼看看,却发现一阵剧痛袭来,根本无力坐起。
“别费力了,我都站不起来,更何况受伤更重的你。”商阳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默。
这一丝哀默让程景平很不安,颤颤巍巍地问道:“饕餮营……怎……怎么样了?”
商阳昊沉默了片刻,咬着牙说到:“饕餮营全营两千零八十九人,生还两人,战死……两千零八十七人。”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仿佛这一句话便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需要重新睡一觉来恢复力气。
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下,顺着刚毅的脸颊流到枕头中,原本便有泪痕的枕头再次被打湿了一大片。
程景平默然。
果然如此。
三年以来他认识的饕餮营修士不多,知道名字的更少,但是那天他记住了很多名字,有余米、瞻岐、秦海、王浪、陈飞、秦无双……
还有那三个被他保护了三年,最终却又舍了性命来保护他的巴图、七猛和赵齐。
所有人都死了……
这些人本不是他在意的人,但他们却以一死,让程景平在心中刻上了他们的名字。那一个个名字都流着血,滴答滴答地不住滴落。
他本以为这些魔域之人与他不可能成为朋友;他本以为这
些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本以为自己此行就只是为了同魔尊谈合作,其余一切事情都是浮云;他本以为……
程景平无声地哀嚎,却流不出半滴眼泪,发不出任何声音……
城外的轰鸣声仍在,二人却再不言语,沉默着各自疗伤。
偷袭失败,这场原本的闪电战被打成了消耗战,双方投入的兵力和高端修士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但魔域终究是准备的比较仓促,再加上实力本身就不如天庭,时间一久,败势渐显。程景平甚至可以轻易通过战场上声音的远近来判断出此刻的魔域修士正在节节败退。
终于,坐镇中央魔城的魔尊于沉默中,从王座上起身,一闪之下消失不见。直至十日后,魔尊突兀的重新出现在王座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这之后,天庭终于停止了进攻,在距离拒北城百里之外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城池,门口挂着一副匾额,上书:屠魔城。随后天庭大军入驻城池之内,竟是就赖在拒北城门口不走了。拒北城中大军激愤不已,此等挑衅,如何能忍!
但忍不了,也得忍。城中坐镇的据北军大统领同城主黎阳武商议之后,共同下令,拒北城所有城门关闭,暂时封城,不论军士还是普通百姓,皆不得随意出入。
一切,待魔尊来定夺
而此事传入魔尊耳中后,他倒是反应平静,只是神情更显疲惫,传出一道军令:“除魔城亲卫外的所
有魔域军队皆分一半入驻拒北城,严阵以待,不得出城。”
魔域高层听到这道军令后皆心神一沉。这说的可是除了魔城亲卫外所有军队的一半!魔域历史上也只有一万多年前同那时还不叫玉帝的昊天争夺天界霸主的那一战能超过这次。
这一万多年来,魔域各城虽皆有在拒北城驻军,却都只是少数军队,只是起到辅助作用罢了。如今却突然要有半数驻扎在拒北城,这是又要同天庭决一死战了吗?!
可天庭却在此时停止了攻势,就地驻扎,甚至还建起了城,这又是何故?再有,既然集结了军队,却又下令不得出城,这其中的意思,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没人知道魔尊的这道命令蕴含着什么深层意思。就如同所有人都推测他消失的这几天应该去了天庭谈判,但同样没人知道谈判中他受了什么屈辱,付出了什么代价。
就在魔域大军调动之时,程景平同商阳昊皆已经稳定下了伤势。程景平伤的比商阳昊还要重,最后那几道金光虽未射中要害,但蕴含了异常强大的威力,若非他的肉身强大,怕是也会同巴图他们三人一样,被轰爆了。只是即便他的肉身再强大,中了四道金光,身体也是险些四分五裂。好在他即使传回了消息,立下了大功,军中这才调集了最好的丹药给他服用。否则即便是活下来,也只能是个修为尽失的废物了。
这日,
程景平结束了疗伤,睁开眼睛,转身望向旁边的商阳昊。后者一直就望着他,见他看来,开口道:“能行动了?”
程景平点点头说到:“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
他们,正是饕餮营战死的两千零八十七人。
商阳昊早早便和大统领汇报过此事,因此出城门时未受到任何阻拦,顺利飞向了昔日的战场。
当日他们的主战场,本在百里之外。只是如今天庭大军在百里外建了城,二人便只能飞到了五十里外便停下。这里,便是魔域与天庭新的分界点了,过了这里,便算是踏入了天庭的势力范围。
程景平二人自然不会穿着代表军士的黑甲,此刻身上所穿,皆是城外流民的普通衣服。而这里虽不是饕餮营的主战场,却是后面两军交战的主战场。程景平事后听闻,此次两军皆出动了十万人以上,是以一场大战下来,此地的尸首,比之地界的两次大战更多。
此时大战刚过去没多久,便已经有无数的拾荒者冒着被两军修士斩杀的生命危险偷偷来此拾荒。
程景平二人也假冒成拾荒者混在了其中。二人遥望着北面这座刚建成的雄城,在那后面,躺着饕餮营两千零八十七个兄弟。而这些人再也回不来了,即便只是尸骨。
二人带了两坛酒,一坛给战死的兄弟们喝,一坛给他们二人自饮。商阳昊先是将一坛酒悉数倒在地上,再给二人各自倒了一碗酒
,朝着屠魔城的方向高举酒碗豪迈道:“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饕餮营的兵,他娘的没一个孬种!喝了这碗酒,好好上路,这个仇,我商阳昊总有一天会给你们报的!”说完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程景平同样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原本他只是借着从军去获得见到魔君的机会,从未想过会对饕餮营有什么感情,一切都只是利用罢了。只是从那日余米自爆开始,从巴图为他挡下那道金光开始,饕餮营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神魂中,商阳昊要为饕餮营报仇,程景平也一样。
祭奠完了英灵,二人席地而坐,沉默中喝着酒。
这片战场上的血水已经干涸,浸透了鲜血的大地呈现出妖异的暗红色,看着有些刺目。空气中的腥臭味迎来了无数喜欢腐肉的猛禽。他们眼神中泛着贪婪的凶光,在战场上空徘徊,不多时便会选择好想要进食的尸体,而后便落到尸体上开始大快朵颐。不多时,那具尸体便被啃食殆尽,连骨头都没剩下。
程景平静静地看着一只猛禽将一具尸体吃干抹净,突然对身边的商阳昊说到:“我们那边有个民俗,说是让死去之人的尸体被天上的猛禽吃去,他的神魂便会得到猛禽的保护,下一世便能投个好胎。”
商阳昊对此只是笑了笑:“希望吧。有时候相信的人比不信的人要幸福的多。”
程景平没有再说什么,又看向了战
场。无数的拾荒者此刻正如同蚂蚁搬家搬,在偌大的战场上寻找着还能用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收起来,搬回家。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但程景平此刻却不想去阻止,因为这便是他们的营生,断了他们的营生便等同是杀了他们,而他不想再杀人了。
商阳昊突然说到:“上头的军功发下来了,很多,但仍然不够让魔君招见你。”
程景平听到“军功”两个字有些发蒙。自己从军便是为了军功,此刻对这个词却是失了兴趣。军功是建立在人头之上的,而他真的不想再杀了,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涌上他的神魂:“给兄弟们分了吧,好歹能让他们的妻儿过的好一点。”
商阳昊对程景平的决定并不意外,沉默中点点头,又打趣道:“看来你想实现见魔尊大人的志向,任重而道远啊。”
程景平苦笑一声,回道:“是啊。而且我准备退出了,不杀了。”
商阳昊一呆,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你确定了?”
程景平直视他的眼睛平静道:“我说过,我本来就不喜欢杀人。杀了三年了,我还是没法喜欢上杀人,特别是这次的事情过后,我真的不想再杀了。”
商阳昊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不是一时冲动,叹了口气:“唉,人各有志,如此也好,起码以后老了,还能有个人陪着喝喝酒。”
程景平笑道:“你就这么确信你能活到老了?”
商阳昊笑骂道
:“你小子咒我死是吧?”
程景平突然笑道:“其实我们营中负责记录军功的就是你吧?”
商阳昊一愣,也不隐瞒,指着程景平的鼻子笑道:“嘿,好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程景平洒然一笑:“猜的。负责记录军功这种大事总不能让修为低微之人负责,战场上太容易死了。而饕餮营中属你修为最高,所以我猜是你。”
商阳昊哈哈大笑起来。
程景平抿了一口酒再说道:“我再猜猜,军功之事关系重大,我猜魔尊大人会启用自己的亲信来担任这个职位,所以你应该能见到魔君大人?”
商阳昊停下了笑声,也喝了口酒,回道:“猜对了一半,我们确实是魔君大人的心腹,但要想见魔君大人却还得向我们的上司申请。”
他盯着程景平的眼睛肃穆道:“你到底为何如此想见魔君大人?”
程景平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可以放心,我对魔君大人并无恶意,只是急切需要见他一面罢了,有重要事情需要同他面谈。”
程景平倒不是信不过商阳昊,只是他也需要通过上司才能见到魔君,而自己对他这个上司却是没有半点了解,他不想冒这个险。
商阳昊也不强求,自顾自再喝了碗酒,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多问了。只是见魔尊大人这事总要有个理由,否则我也不好向上头申请对不?”
程
景平点点头。那如今便只有试试去找蚩尤前辈所说的那个朋友帮忙了。只是想到这个虚无缥缈的人物,程景平就一阵头大,先不说他到底还认不认这份交情,单是如何找到此人便让程景平很是头大。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程景平随意问道:“那最后还有个问题请教,不知大人是否听过一个叫‘刑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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