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后会无期
秦奋坐在马车的前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当车子经过寻味居的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将车速放缓了下来。
程怀薇十分愤恨，“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啊？这不是上赶着让人看笑话吗？”
秦奋的声音听起来很淡，“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端着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不觉得滑稽吗？”
“你！”
程怀薇气得不行。
她刚想朝秦奋发脾气，但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她的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得知小胡氏行刺太子殿下被抓起来的消息，她当场就瘫软在了地上。
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是当初被逼着下嫁给秦奋，她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因为她相信只要她还在京城，总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小胡氏是她的生母，这件事情即便外面的人不知道，但坐在宫里的那几位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偏偏他们手里还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生母行刺当今太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更别提她心里十分清楚，小胡氏之所以会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目的都是为了讨好她。
就算她事前真的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之后，发现并没有人来找她麻烦，甚至都没有人找她去问话。
她渐渐咂摸出了味道。
看来那些人终究还是顾忌她是程家血脉，不愿
意对她赶尽杀绝。
明白过来这个事实之后，她简直有些喜极而泣。
好似还不如赖活着呢！
既然能活下去，谁又会愿意去死呢？
正巧这时候秦奋过来询问她，他打算辞官离开京城，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虽然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例行公事一样，但她还是忙不迭地就应了下来。
甚至都没有想起来问秦奋，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离开京城。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撩开车帘开口问道：“秦奋，你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呢？”
秦奋抬头看向寻味居的招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跟你一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程怀薇的面色僵住。
她顺着秦奋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寻味居”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她的眼睛生疼，甚至就连心脏跟着疼痛起来了。
程怀葭。
就是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小厨娘，她的出现使得她的人生完全改变了方向。
她不仅抢走了她国公府大姑娘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她抢走了太子殿下，害她做不成太子妃，更害得她从一个人人尊敬的天之骄女沦落成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赌气地放下了车帘，满心都是愤恨不平。
秦奋的睫毛动了一下，心底划过了一丝嘲讽。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觉得都是别人亏欠了自己，活该成为一个失败者。
转念一想，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这不是五十步笑百
步吗？
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罢了，等他离开了，这一切就能彻底结束了。
那些往事，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会永远尘封在过去。
再也不会有人提及。
……
寻味的二楼上，苍耳突然抬手起势，开始弹奏面前的古琴。
赵云普和阿绯齐齐愣住。
苍耳在跟着田子越学弹琴，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
也知道学习的成果不怎么样，因为田子越每次给她上过课之后都能气得直摇头。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的手法看起来十分娴熟流畅，就好像早已弹过了许多次一样。
只是这曲子……曲风有点奇怪。
这么形容呢？
有点像一个正在生气的小姑娘，一分委屈、两分清醒，三分果断，外加四分孤注一掷的狠绝。
赵云普忍不住开口问道：“皇嫂，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呢？”
苍耳没有回答他。
她闭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平淡无波，就好像自己只是在寻常练琴一样。
一个个音符从她的指间倾泻而出。
都说弹琴的人能通过旋律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可苍耳的琴声就像跟她脸上的表情一样。
无喜，亦无悲。
阿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视线忍不住看向了楼下的那辆马车。
秦奋的马车已经完全停下来了。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琴声发出的方向。
这首曲子……他以前听过的。
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他在梦里听以前那个程怀葭弹
起过。
那个时候她被秦时给抛弃了，想故作坚强，但心里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然后她就弹了这一首曲子。
弹完之后，她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后来就再也没有哭过。
哪怕是被病痛折磨得几乎脱了相，她也始终是面带微笑的。
程怀薇见马车又停下来了，她顿时有些不耐烦地再次掀开了车帘，“一个破琴声有什么好听的？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逃离京城，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还磨磨唧唧的，生怕别人看不见啊？
秦奋回头瞪了她一眼。
程怀薇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干什么那样凶巴巴的？我也没说错什么啊！这琴声就是挺一般的，还没有我弹得好。”
客观点说，这琴声还算出色，但就是这曲子听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
哼，一点都不高雅。
秦奋听了她的话，眼底的情绪逐渐晦暗起来。
程怀薇有点被吓到了，“好吧……我不管你了，你想听那就听吧！”
她心里有数，以后的日子还要指着秦奋过，可不能把他给得罪狠了。
秦奋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再次转到了寻味居的二楼处。
就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
秦奋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空了一下。
有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苍耳睁开了眼睛。
她对着赵云普开口道：“……后会无期。”
“啊？”
赵云普有些傻眼，“皇嫂……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啊？”
他这几天
犯什么错了吗？
怎么就突然要跟他“后会无期”了？
苍耳的眼神看向空茫的远方，她再次重复道：“我是说……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后会无期》。”
这是她自己作的曲子。
跟秦时分开之后，有一段时间她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愤懑得不行，就自己写了这首曲子发泄心情。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让秦时亲耳听到。
现在好了，她终于当着他的面把这首曲子给完整地弹出来了。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心底残存的那一丝浊气也终于吐了出来。
此生别过，来世不见。
秦时，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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