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等江雪
屋外的寒风呼啸着,方才还让艾尔文觉得心安的屋子,一下子如同冰窖一般。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原来父亲让自己北上来寻母,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眼前这个女子,竟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而曾经的雅菲帝国那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一切,显得荒诞而可笑,可笑却又真实。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原来谣言所说父亲与国王陛下越发疏远,症结在此。
他抽了抽嘴角,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体内,居然流淌着凯尔曼一族的血。
“所以说,我生下来就是个——爹不亲娘不要的孩子?”艾尔文垂着眸,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中年女子被这么一问,心头一滞,竟一时无言。
“那你就不应该救我,让我死了得了。”艾尔文讥嘲道。
“你若是死了,那便是丢了时空法师的脸面。”女子平淡说道,“让区区一个龙族伤到,你还是天赋不够。”
“噢,原来你救我,是为了时空法师的脸面?那我真是谢谢你啊,我谢谢你全家!”艾尔文气得爬起身子,指着女子破口大骂。
可是他大伤未愈,这么一激动,登时气血翻涌,头胀脑热。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不想和这所谓的“母亲”多说一句。
不知是服了什么魔药,他感觉全身像是着火了一样。或者说,他现在就是一团火球,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这让他步履维艰,每走出半步都觉得要消耗不少体力。
“你最好乖乖躺着别动,哪那也别去。”女子冷冷说道。
“和我一块来的姑娘呢,她在哪?”艾尔文虽然头昏脑胀,但是还不至于把奥妮安给忘了。
“噢,那个小狐媚子啊,被我给扔出门了。”他母亲语气颇为不善。
“什么!”艾尔文被气得不善。一股怒焰从下腹朝着全身喷薄而出,让他瞬间感觉体能在极速恢复。
“给你喂了金狼草,你要是这么动肝火,只怕要遭罪。”女子摇了摇头,叹说着。
“滚!”艾尔文爆喝一声,气冲牛斗,一脚蹦开了门,犹如一条疯狗一般,奔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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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艾尔文批头散发,裸着上身,犹如一头狂躁的野兽,在冰湖上发了疯地奔跑。
他四处张望,寻找着奥妮安的身影。站在远处看的话,他这哪里是在找人,简直是在寻找猎物。
“啊!好热啊!”他狂吼着。
整个山谷里都能听到这可怕的吼叫声。
此时虽是夜间,月色却出奇的皎洁。
借着这清冷月光,他遥遥望去,终于找到了那个娇俏身影。奥妮安委身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正蜷缩着身子。靠她身上这些单薄的衣物,哪里扛得住如此酷寒的洗礼。
艾尔文飞奔过去,看着姑娘已经冻得昏睡了过去,心下惶急。
他立马紧紧拥着她,想供给她体温。
好在此时他烫得像块烧红了的铁,完全能把奥妮安给捂热。
抱着犹如一块冰团的姑娘,艾尔文觉得体内那股狂乱的热流也消解了不少。
他看着姑娘紧闭的眼眸,看着她翻卷的睫毛上沾染的寒霜,心疼不已。他赶紧用拇指小心地掸了掸,又把滚烫的手掌抚在她的脸颊上。
难以想象,若是自己再晚来一会,她可能就冻死了,他心想着。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对屋里那个女子,那个自称是她亲生母亲的女子,生出任何怨毒的情绪来。
他只觉茫然无措。说来也是好笑,千辛万苦找到的亲生母亲,却犹如洪水猛兽,他无法面对。
此时此刻,他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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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奥妮安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幽幽醒来。
“她们真的把你救活啦!?”姑娘的金瞳里流转着晶莹的欣喜,有种失而复得的快活。
“哈,我也终于把你救活了。”艾尔文长出一口气,而后他把姑娘的脑袋埋进自己胸膛里,似乎是不敢看对方。
“你怎么了?”奥妮安察觉到艾尔文那呼出的气打在自己的脑门上,重的出奇。
“额。”艾尔文偏过头去,应了一声。
“你看着我,到底怎么了?”奥妮安虽然没有气力,但是语气里的凶悍倒是一点不减。
“我太热了。我感觉自己要烫死了。”艾尔文用力地眨了下眼,盯着她说道。
奥妮安看着对方眼珠里交缠的血丝,不禁诧异。
“这是用了什么魔药,怎么会这样?”
“我那便宜母亲说。。。金狼草,好像是这个名字。”艾尔文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奥妮安仔细想了下,发觉自己居然没听过这种魔药。
看着奥妮那明眸善睐,两人又是如此紧紧相贴,艾尔文只觉得体内翻涌的热血好像要把自己吞噬了。
“不行,我不可以这样。。。”他感觉欲火攻心,脑袋里开始只想着一件事了。
若是换做以往,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饿虎扑羊。
可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内心就有一种抗拒。虽然千百年来,这种关系在宫廷里实属常见。他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奈何这一次,他却想忍住。
至少,他得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因为他不知道奥妮会不会同意。这世间如果有女子能让他不糊弄,那只有可能是眼前这位。
“啊。。。”艾尔文忍得很辛苦。
“你这傻子,怎么了?”奥妮安双颊滚烫,嗔怪地瞪了某人一眼。显然,姑娘自然是感受到了什么。
她不瞪这一眼还好,如今这妍娇媚态让艾尔文瞧了去,更觉把持不住。
要不然说女人看女人总是更冷静,更尖锐,更深刻,更具有批判性呢。岚姻时常骂奥妮安是“白发狐狸”,一如当年艾尔文的母亲骂王后萝蒂妮是“狐媚子”,两者如出一辙,此等默契,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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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罗衣之璀璨兮,褪灵馨之华裾。
揽盈月于方寸兮,尝瑞雪之甘饴。
肩若削成腰约素,延颈秀项皓质露。
明眸善睐瑰姿逸,柔情绰态媚言语。
天心月,风儿烈。
冰湖畔,等江雪。
可等来的,却是点点朱红落樱。
它们在雪地里晕开,美艳不可方物,一如姑娘双颊上的酡色,层林尽染。
心火燎原胜襄王,惊鸿仙子入凡尘。
可是这凡尘里的吃人怪物,比她想象得要可怕的多。
某人犹如那丧心病狂的恶兽,死死地锁着那皓腕,在姑娘身上各处肆无忌惮地留下咬痕。
天上落下的雪儿似乎看不下去了,亲亲地吻了上去,好缓解一下那苦楚。
姑娘紧咬着下唇,任由眼泪从脸颊滑落。
可欺在她身上的男子,丝毫没有得偿所愿后的尽兴,反而越发暴戾,犹如从地狱里跑出来邪魔,生生要将那欲火焚上天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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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文的母亲伫立在窗前,临雪而望,见到远处那残忍的一幕,嘴角微微扬起。
“殿下,您也太残忍,怎么能对他们如此。。。”老妇人一边埋怨着,一边把一件羊毛披风给中年女子披上。她先前被楼下的动静吵醒,才进入梦乡没多久,也只得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残忍?”中年女子自嘲般地问了一句,而后视线越发朦胧。她望着这漫天的落雪,想着也是在那样一个冬天,她听到了那让她刻骨铭心的诅咒。
“缇瑟芬,我用我的王权诅咒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真爱。”凯尔曼怒气冲冲地说着,而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站在雍翊城的城头,缇瑟芬望着灰色天空中那飘落的飞雪,还有城外那踏雪南去的男子,让她觉得格外的心寒。
国王带着他的皇家亲卫们南下平叛去了。
南边的格兰斯堡被海上过来的海盗给围城了。而不巧的是,王后萝蒂妮此时正在格兰斯堡修养。
从王都萨留希到格兰斯堡,即便快马加鞭,也至少还要三五日的路程。可这三五日,就有可能要了王后的命。而国王凯尔曼却没有直接南下,而是绕道来了雍翊城。因为这里有个让他又爱又怕的女子可以帮到他。
凯尔曼再三恳求他的情人缇瑟芬,利用她的时空魔法,把自己带到南方去。
可是缇瑟芬却死活不同意。
眼见着索求无望,凯尔曼只得愤恨离去。先前那句诅咒,便是凯尔曼临行前抛下的。
他以为,缇瑟芬是出于女人的嫉妒,所以才拒绝自己的。
可事实上,凯尔曼永远不会知道,此时缇瑟芬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而才三四个月大的胎儿,很有可能在扭曲时空的过程中丢掉性命。
因为前几次在使用了时空魔法之后,缇瑟芬竟然发觉自己有不正常的出血状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察觉到自己已经怀孕了。
看着那个策马南去的男子,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天的白茫一之片中,她心头之黯然,更与何人说呢?所以,她只有恨,恨那个男子,更恨那个男子心爱的女子。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醒悟,自己不过是那人生活里的一道添头罢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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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她本以为自己遁走北方,便可以与过去一到两断了。可谁又能知道,多年之后,自己生的这个小讨债鬼,居然带着那个狐媚子生的小狐媚子一起找上门来了。
故而如今看着自己儿子的兽行,她非但没有任何的歉意,只觉得爽快。这小妮子,居然落到自己手里了,那肯定讨不了好,她心想着。
“我本来只想把她扔在外头冻死,谁成想我这儿子居然铁了心要救她。既然如此,那金狼草之药效,可就有的她受了。”缇瑟芬在心理暗笑着。
“殿下,那金狼草若是没有经过平顺的梳理,任由它在体内发作,那可比烈性的春药厉害多了。这。。。”老妇人面露难色地提醒道。
“那魔药是我发明的,难不成我还不知道它的药性吗?要你来多嘴多舌?”缇瑟芬瞪了老妇人一眼。
老妇人低下头,嘴里叨咕了一句:“真是个坏婆婆。。。”
缇瑟芬自然听到了这句,心下忽然觉得好笑。倒不是那还未成立的婆媳关系,而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是可以当婆婆的年纪了。
韶华易逝,一晃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个女人当年就已经死了,前些年那个男人应该也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恨些什么。也许把怨气撒在一个晚辈身上是愚蠢的,可画地为牢的事她已经干了半辈子,她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自己的。
这也看得出,艾尔文身上某种偏执的特质,深得其母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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