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夜晚（上）

　　情绪在不算宽敞的升降机中发酵激化着，朵丽丝的眼睛里在短时间中积聚满了泪水。眼里那个小小的容器并不能承受如此多的数量，于是它们顺着尚未失去红润色泽的脸颊接连滑落下去，打在卡西亚买给朵丽丝的那顶帽子上。

　　升降机的防护门还是大大敞开的模样，酒店走廊里流动着的温热风气卷了进来，没有能干燥蒸发完全朵丽丝落下来的眼泪，却让两人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燥热起来。

　　张开嘴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卡西亚这才意识到朵丽丝与自己成长起来的环境完全不一样。军部学校里的那一种训练方式是为了得到纯粹的高效率杀戮机械，他们能更加准确的完成每一个下达的命令，而只会有极低的失败率。

　　但是对于朵丽丝这样的圣女进行培养，每一步都是经过了圣堂里专属学校的精心计算与考量。他们也知道圣堂中需要什么样的人，需要何种样子的圣女。让某一样事情程式化，趋于流水线式运作，都是帝国最为拿手的事情。从出生那时开始，她们接触到卡西亚这一层面的事情的概率就几乎为零。她们享有最好的老师，与最好的教育资源和培养方式。并且作为一名圣女，对于圣堂里面供奉的神灵的信仰，即便现在还说不上狂热，但是至少在她们的心中，都是绝对可以去信任，去毫不犹豫倾诉内心的存在。而作为圣皇厅明面上最高统治者的圣皇，以神灵代表人自居的他自然也是这些被封闭教育下的圣女们最为相信与敬仰的人。

　　圣女的生活一面很美好，因为究其一生，几乎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在为她们遮挡住眼睛里世界的黑暗面。就如同一座美丽的小花园，在她们眼中的永远都是春天鲜花开放，绿草繁盛的模样。可是也能说是不幸，圣女们的身份并不是永远，并且她们也不是不可以亵渎的存在。在选择的过程中，容貌方面本就刷掉了很多人。在成年后没几年，随着年龄与身体的日益成长，对她们感兴趣的人将会越来越多，一个个沦落成为近乎商品的地步，也是她们当中很多人的命运。剩下的那一部分人，便是几乎嫁给了贵族家族中的一个个少爷们，从此走完自己的一生，很难会有什么风浪在生活中泛起了。

　　“不会，没有人可以抛弃你。你要知道，你对她们来说，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卡西亚半蹲下平视着朵丽丝的眼睛说，里面的色彩暗淡了很多，“有我在一旁，还有那些将要过来的女管家们，你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真的？”

　　“看我的样子像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吗？”卡西亚声音温柔平缓，“神灵们之所以成为神灵，不都是经受了很多的磨难与艰辛吗？神学书上写着那么多神灵具有的品格，还有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仍然坚持与守望的精神，你该不会学习了这么久，全给忘了吧。”

　　“当然没有，我的神学课一直都是很好。”

　　摸了摸朵丽丝的头，卡西亚接着刚才的话说，“所以既然信仰着圣堂里面所供奉的神灵，那我们就不应该只把它放在心里面，而是应给去践行它的精神与旨意啊。神灵无处不在，指不定现在就在看着你哭着说，它不信任你了，然后遗弃了你。这样神灵可是真的会生气并且实现你所说的事情。把眼泪擦了，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至少现在哥哥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我今后还会帮着你拎行李箱子很久，直到你自己可以完全提动它不费力的时候。”

　　“这是神灵与圣皇他们对我的考验吗？”朵丽丝眨眨眼睛问，露出思索。

　　“对，我认为就是这样。”

　　来到房间中后，朵丽丝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不出一点时间，却是趴在矮桌子上睡着了。卡西亚轻手轻脚过去拉上窗帘，即便是傍晚夜色就要来临的那会儿，处于夏日时分的火红色阳光依旧无比刺眼。

　　将朵丽丝的箱子放在旁边，视线从熟睡中的朵丽丝那里又转移到面前的水杯上。卡西亚独自一人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将用红布包裹的黄金头骨与黑色皮革箱子分开放置。

　　从朵丽丝的话语中并没有能知道那些管家们找到她的具体方法。但是若问题不出在朵丽丝的身上，那么具有可以作为识别的东西就只有这些日常物品了。

　　所以一下了火车，卡西亚也没有因为这箱子是坏的而临时更换了一个好箱子来。来这里的途中，即便买了一顶更加合适的帽子，卡西亚也没有让朵丽丝将原来那一顶不合时宜的帽子扔掉。每一样物品上都可能有那些管家们打下的标记，不可能没有。

　　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路线究竟应该往哪一个分支靠拢，她们都是不可能放任朵丽丝一个人不闻不问的。现在唯一的谜题，就是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随即将头骨与黑色箱子分开置于不同的房间里面，卡西亚布置好可以想到的所有情况，设定好提醒装置后，这才回到原来的房间。天空在这时已经黑了一半，剩下的也是晦暗的灰白颜色了。

　　吃过晚饭后，重新拉开帘子的窗户里面，布满了奥里亚地区夜晚星星点点的灯光。朵丽丝呆在卡西亚身边，一起透过窗户看了很久这样的景象，深如潭水的天空中，繁星与之相互对应着，一片流动的光。

　　有些意外，卡西亚眼睛在扫视这些夜景的时候，看见了一块巨大的彩色广告牌子，上面是巨头军火公司韦伯利的标志。

　　“销售蒸汽机车的分支吗？”看着广告牌下面的汽车样标识，卡西亚嘴里喃喃说。

　　朵丽丝听了抬起头看了看卡西亚平静的脸，便又将目光放回在那一片流动的光点上了。直到眼睛酸涩，这才重新回到房间拿出了神学书籍来看。卡西亚在升降机中的那段话，对她有很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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