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零章 义尽
李徽微微点头,这才是今日之会的最终目的,终究要面对的问题。
“陛下,恕我直言。今日局面,是你们一手造成的。这些年,我徐州和你燕国之间虽有一些摩擦,但总体以睦邻和平为基调,并非敌对。双方边民互市来往,商贸繁荣,交往通畅。是你们悍然起兵攻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只得奋起反击。今日对立交战之局,责任在你们,不在我徐州。”
慕容垂冷声道:“照你这么说,倒是我大燕的不是了。你忘了你攫取我关东之地,青州四郡,北徐州之地是怎么被你弄到手的?你夺我土地在先,反而装作无辜?当初老夫疲于奔命反,无力阻止。你难道指望着永远霸占我大燕土地么?岂非笑话。”
李徽呵呵笑道:“你是说,青州四郡,北徐州之地是你燕国的土地?我不该霸占?”
慕容垂道:“难道不是么?我大燕建立之时,北徐州和青州便是我大燕所属。此事还容狡辩?”
李徽点头道:“按此道理,我请问,关中关东,淮南淮北中原南北之地原本属于谁?你们鲜卑族原本在何处?”
慕容垂一愣,一时语塞。李徽的意思是,如果追溯上去,整个北方都是大晋的国土。自己鲜卑小族,原本在幽燕之地,在北方龙城所在逐水草而居。关东这片地方,本就不是他们的。这个道理用来反驳自己,倒是难以辩解。
“李徽,你休要强词夺理。谁规定了这些地方原本便是你们晋朝所有?我大燕南下,占领了这里,建立了大燕,便是我们的。”慕容宝在一旁大声斥道。
李徽呵呵笑道:“太子这话也没错。谁占了便是谁的,既然这是道理的话,那么我占了为何便不妥?陛下为何要说是我不当攫取而得?还要兴兵讨伐于我?起码这不是兴兵的理由吧?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
“这……”慕容宝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击了。
慕容垂沉声喝道:“道佑,莫要多言。你跟他斗嘴,岂是他的对手。他们南人,个个牙尖嘴利,雄辩滔滔。跟他们斗嘴犯不上,你也斗不过。”
李徽呵呵笑道:“怎么就是牙尖嘴利了?咱们不是在讨论这个道理么?怎地?辩论不过,便开始污蔑了?”
慕容垂一摆手,呵呵笑道:“靠着嘴皮子能解决问题,还要军队作甚?真正的道理,可不是靠舌头,而是拳头。”
李徽笑道:“陛下还真是奇怪,一方面你痛恨他人嗜血,杀人如麻,以武力倾轧。一方面,你自己又不讲道理,崇尚武力。这岂不是双重标准。”
慕容垂哈哈大笑道:“没实力的人才讲道理,有实力的人有几个讲道理?你李徽可曾讲道理?你是看似讲道理,其实最无理。你若是讲道理的人,焉能有今日?”
李徽笑道:“不要以己度人,我还是很讲道理的,只是有些人听不懂我说的道理。那日陛下派了使者前来,我已经和他把道理说的很明白了,难道他没有把话传到?”
慕容垂呵呵笑道:“话当然是带到了,你不是让他告诉老夫,若我出兵伐你,你便要攻到我邺城之下,万炮轰城么?你还说,天下不是我慕容垂的天下。莫非言外之意是,天下是你李徽的天下么?你把这样的话当成是道理?呵呵,老夫可听不得这样的道理。”
李徽道:“那话是我真心劝告之语,绝无威胁之意。我本以为陛下会听得懂的,没想到你还是出兵了。实在令人失望。”
慕容垂冷笑道:“弘度,休得说这些废话。朕可管不了你是否失望。你若识时务,便该明白朕要做什么。其实朕并不想同你刀兵相见,只是你不识时务。即便是现在,朕也还是愿意给你机会。你若答应朕的条件,朕绝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不但不会赶尽杀绝,朕还会助你圆梦。朕的野心没那么大,朕只想收回我大燕的土地,你我隔淮而望,和平共处岂不是好?将来朕可助你扫荡江南之地,你我一南一北,平分天下。这天下这么大,容得下你我不是么?”
李徽笑道:“天下虽大,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陛下所想,恐不止北方之国吧。况且,你也误会了,我可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想要平分天下什么的。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徐州过日子罢了。”
慕容垂晒道:“得了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这话骗骗别人倒也罢了,却拿来骗老夫?你早已独霸徐州,对晋廷不忠。司马道子派使见朕,说的很清楚,你早已是晋廷逆臣,野心勃勃。否则司马道子怎肯同我合作?李徽,你要明白你的处境。眼下你已经是众矢之的,只有朕还愿意给你机会。你若不珍惜这样的机会,便是自取灭亡。”
李徽收起笑容,缓缓道:“慕容垂,你听好了。我李徽有今日,可不是靠着他人的施舍和威胁。靠的是艰苦奋斗,打出来的一片地盘。当年我徐州孱弱混乱之时,尚能不畏强敌,渡过难关。今日我徐州富庶繁盛,拥兵数十万,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之时,反倒会怕了你的威胁?生死存亡,自有天理。我李徽之所以发奋图强,便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受他人胁迫。当年我不受桓温胁迫,也不愿受谢氏所束,尚且能够活下来。今日我倒要受你胁迫?岂非笑话。你虽然将我的过往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也下了不少功夫。但是有一点你却不知,那便是我李徽绝不会被人用刀剑逼着行事。这是我十几年前便立下的誓言。我或许会败死,但打败我的人绝不会是你。”
慕容垂面目凶狠,冷声道:“你是否以为,你取得了一些小小的胜利便认为能必定胜我。你以为你拥有一些火器便天下无敌了?”
李徽瞠目和他对视,冷声道:“胜负或在其次,志不可夺。况且,胜负难料,你便能保证战胜我么?你兵马虽多,我东府军也不是吃素的。慕容垂,我倒想好好的劝劝你,把你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去解决你们燕国自己的威胁。你的北方,魏国正在崛起。你的西边,关中关西河西之地尚有实力强劲的对手。你入了关中,已经激起了他们的警惕,他们都在对你虎视眈眈。你若同我火拼,无论胜败,实力必然大损。到那时,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秦国的前车之鉴犹在,你要重蹈覆辙么?说实话,我若是你,如今必然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忧心腹背之敌。你还有闲心跑来攻我。我不攻你,已经是莫大的善意了。收手吧,即刻收兵,做你该做的事情,或许你还能一统关中和北地,成为一代雄主。却偏偏来找我的麻烦,我恐你将来悔之莫及。”
慕容垂面色阴沉,但却沉默不语。李徽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不得不说,李徽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经说清楚了目前的情形。这也是一开始慕容垂所担心的。
秦国南下攻晋,便是因为时机不对,内部和外部的问题没有解决,以至于分崩离析,国破家亡。大燕目前的情形,其实比秦国当年的状况还要糟糕。秦国当年好歹还是一统了北地,而现在大燕才刚刚恢复。秦国当年面临的对手还只是北府军,而自己面临的是拥有可怕火器的羽翼丰满的东府军。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北边的拓跋珪这两年发展迅速,和大燕多有纠葛。姚秦实力尚在,苻登死后,其子即位,依旧盘踞关西之地。河西之地还有吕光的势力。他们都打着复秦的旗号。自己已经攻灭了慕容永,势力已经延伸到了长安以东,早已是正面接触的状态。一旦大燕有任何的差池,这些人怎会袖手。
不管李徽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起码他说的是真话。
“父皇,莫听此人蛊惑。他能安什么好心?我大燕同魏国交好,不久前同姚兴签订不侵犯和议。苻崇屡败,自顾不暇,何足为惧?吕光远在河西,只求自保,根本不会入关中。我大燕最大的威胁便是他李徽。他不过是故意危言耸听罢了。我大燕如日中天,又得晋国承认,乃是正统之位,上下振奋,百姓归心,天下无不畏惧,岂是当年秦国所能相比?此人不过是蛊惑陛下,以求活命罢了。父皇莫听他言。”慕容麟在旁沉声说道。
慕容垂吁了口气,眼光变得坚定。抬头看着李徽道:“弘度,朕对你仁至义尽。你只告诉朕,是否愿意交出青州四郡和北徐州之地,是否愿意交出传国玉玺,恢复供应火器弹药。只要你答应了这些条件,朕向你保证,绝不侵犯你徐州之地,和你永世交好。将来,还可助力一臂之力。何去何从,一言而决。否则,便休怪朕了。”
李徽点点头,缓缓道:“那便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吧。”
慕容垂点头,沉声道:“上茶。”
两碗奶茶满上,慕容垂端起茶碗向李徽一举,沉声道:“干了这碗茶,你我从此不再谈论任何情义,也不谈姻缘之亲。从此后,互为敌手,不死不休。”
李徽神色淡然,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慕容垂大笑,喝了茶水之后,大喝:“回营,整军,准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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