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二章 离京
秋雨绵绵的清晨,天气颇为清冷。李徽等人的车马集结于长干里李家大宅前。规模颇为庞大。
李徽是外放刺史身份,可允许配备百人卫队。这些人属于李徽合法随行护卫的兵马编制。其中的组成自然是以周澈率领的居巢县带来的班底。
当初周澈接引这帮人来京,绝大部分是作为李徽的部曲身份存在的。但现在李徽前往徐州赴任,其中的绝大部分便直接转为刺史护卫兵马,正式成为兵员编制。
当然,也从丹阳郡兵之中挑选了三十多名素质不错,人品也不错的兵士。在自愿的原则上加入李徽的护卫队之中。这其中包括了孟涛刘锆两名都尉。
这两人之前是协助周澈组建丹阳郡民团,负责招募和训练事务。且在丹阳郡城衙署和军中是属于较为正直的军官,口碑不错。这一次,得知李徽将去徐州任刺史,两人主动找到李徽,愿意追随前往。李徽自然是求之不得,去了徐州,自己必须迅速建立自己的班底,将来的徐州军也必须由骨干来支撑。
除了这百余名护卫兵马之外,以丹阳李氏部曲跟随的人手八十余人。包括大春大壮郑小龙等人,外加部分护院人手。当然还包括葛元和几名小道童。
除此之外,便是随行的家眷仆役等人了。不光是李徽和周澈的家眷,还有比如族兄李正蒋胜和随行兵士部曲的妻小家眷。周澈的小舅子庾冲自然也作为周澈仆役的身份随行。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百余人。
所以,这是一支近三百人的队伍,另外还包括了三十多辆载人和载着家当补给物资的车辆。
这么多人马车辆,光是打包装车集结便忙活了一早上。
终于,巳时时分,一切准备就绪。张彤云在阿珠的陪同上上了前几天特意改装的软座马车之后。周澈一声一声令下,所有人上马的上马,登车的登车,牵缰赶骡,开始沿着长干里北街行进。
李徽戴着斗笠骑在马上,转头看着自己的宅子越来越远,心中颇有些难舍。虽然宅子留了几名看守之人,谢道韫也说她会派人常来照应打理,但毕竟这里住了几年的时光,而且是生活较为稳定,成家立业的几年。这座宅子承载了诸多的回忆和情感,此刻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自然心生唏嘘。
街市上湿漉漉的,长干里熟悉的面饼小吃店铺里依旧冒着热气,香喷喷的气味弥漫在街道上。孩童们在街头嬉闹,踩着石板下黑乎乎的泥水,发出清脆的笑声。
长干里的百姓们站在屋檐下看着李徽一行的队伍,这些百姓都和李家人已经颇为熟悉。毕竟长干里北街尽头的大宅子里住着朝廷大官,格外的引人瞩目。对李家的所有人,包括李徽和张彤云阿珠等,他们都是如数家珍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现在,看到李家庞大的车队和大群兵马护送离开,都纷纷出来围观。
“李家小郎这是要去哪儿?倒像是个要离开京城了啊。”
“莫不是倒了霉被贬职离京么?”
“你是猪脑子么?这阵仗像是贬职?这么多兵马护送,排场这么大。这是贬职的样子么?多半是去某处赴任新职去。”
“有道理,像是去京外为官了。哎呀,咱们长干里好不容易住了个大官,现在要离开了,真是可惜啊。平素李家小郎家里人乐善好施,街坊们也能得些赏赐,这下可没了。可惜了。”
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李徽一行径自往东,直奔西城门。
半个时辰后,西城门外等待送行的人员在蒙蒙秋雨之中迎来了李徽一行。送行的官员不少,不过谢安王彪之王坦之都没有亲来。谢家派了谢瑶代表谢安前来相送,王彪之王坦之也都各自派了自己的儿子王誉之和王国宝前来送行。另外还有张彤云的哥哥张玄,门下省曾经共事的一些官员,以及丹阳郡衙署旧属等官员。虽然谢安没有亲自前来,但也托谢瑶带话给李徽,希望他去徐州一切顺利,勉励李徽好好做事云云。王彪之王坦之也带话来加以勉励。
所有送行的人当中,张玄是最牵挂的那个。在和妹妹张彤云道别之后,甚至都流下泪来,害的张彤云也是擦泪不止。
至于其他人,大多是客套。王誉之在钱庄管事,但和李徽交情不深。王国宝更是和李徽不太对付,因为在钱庄之中做事毛躁,王国宝已经被禁止行使一些权责,被谢道韫也训斥了多次,所以很是不满。
李徽赴任刺史之事,令他嫉妒之极。据说在家里对自己的夫人,谢安的女儿发牢骚说,老丈人提携外人,却不提携他的女婿,当着谢安女儿的面,大骂了老丈人谢安一顿。所以,他今日来送行,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不过李徽岂会同他一般见识,若不是碍于他是王坦之的儿子,谢安的女婿的身份的话,李徽根本不会理会他。
至于丹阳郡衙署的那些官员们,他们巴不得李徽滚蛋。李徽当初薅他们的羊毛,讹了他们一大笔钱。在李徽主事之事,这帮人天天胆战心惊的。现在李徽终于走了,可算是谢天谢地了。
但因为李徽是去赴任徐州刺史这样的职位,没准将来能巴结的上,所以都来相送。看上去都是依依不舍,但其实是表面功夫罢了。
李徽没有看到谢道韫的身影,虽然谢道韫已经说了,今日不来相送。但是李徽和张彤云还是希望能看到她。没有看到谢道韫,心中终究有些遗憾。
不过,谢瑶带来了谢道韫送来的礼物。给张彤云的礼物是一对碧玉手镯。张彤云一眼便认出了那时谢道韫手上戴着的那一副碧玉镯,通体碧绿,如一汪深潭一般润泽悦目。张彤云甚为惊愕。
“谢姐姐怎地将她最宝贵的玉镯送给我了?我如何敢要?这不但是价值连城之物,更是她最喜欢的东西。谢姐姐怎好送给我?我不能要啊。”张彤云道。
谢瑶道:“道蕴堂姐说了,玉可养身,这对玉镯送给你,是为了让你安神养胎着想。她说,要你务必手下。她还说,姐妹之情,无物可比。感情是无法用任何东西衡量的,若是张小姐不肯收,她便要生气了。”
张彤云呆呆看着李徽,征求李徽的意见。李徽想了想道:“收下吧,阿姐一片心意,不可辜负。”
张彤云只得收下,心中却是忐忑。
阿珠也收到了礼物,是两套衣裙和一套笔墨纸砚。阿珠在练习写字,所以送她这一套东西,也算是颇为合适了。
李徽本以为自己也有,结果谢瑶摊手道:“堂姐可没有让我带来什么礼物给你。她只说,让你照顾好身边人,照顾好张小姐。”
李徽苦笑道:“仅此而已?”
谢瑶道:“仅此而已。”
李徽无奈苦笑。阿珠看着李徽道:“公子,这套笔墨纸砚怕是谢小姐送给公子的,只是谢公子弄错了罢了。”
李徽呵呵笑道:“你可莫要安慰我,我可不会因为没有收到礼物而不高兴。”
送行众人喝了几杯酒,又说了许多情感真挚的送别的话之后,终于迎来了真正出发的时刻。李徽等人上马上车,同众人拱手道别。一片依依不舍的情绪之中,车马粼粼而动,沿着东城官道缓缓前行。
张玄取出长笛,吹响了他的笛曲新作《飞鸿》,送别妹妹和妹夫。笛曲悠扬动听,只是此刻听来颇有些离别的感伤。
众人缓缓而行,建康城越来越远,所有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对庾冰柔周澈庾冲等人而言,离开京城令他们心情舒畅。在京城,庾冰柔有许多不好的回忆。和周澈一样,庾氏姐弟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从此以后,他们便不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了。这当然有一种逃出樊笼之感。
对于张彤云而言,还是有些伤感的。她喜欢安逸的生活,但是嫁给李徽之后,生活似乎永远不能安逸。虽然心里理解李徽,但终究心中有些遗憾。她喜欢京城的繁华,喜欢这里的热闹,这里的美食,这里的光鲜靓丽的衣服和各种首饰。
去了徐州,那里不知是怎样的地方。肯定是和京城不能相比了。她又身怀有孕,情绪上颇为脆弱。看着京城越来越远,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对阿珠来说,她倒是无所谓。公子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只要公子在,她便安心。自己是公子身边的小丫头也好,是慕容珠也好,她都并不在意。京城也好,别处也罢,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和留恋。
对李徽而言,自然是感慨万千。四年前的那个冬天,自己从居巢县来到建康城。那时自己身无长物,只有阿珠跟随,十余名随从而已。身份也只是个小小的城门郎。
如今四年后的这个深秋,自己离开京城时,已经是徐州刺史的身份。距离自己希望达到的目标越来越近了。自己也有了妻妾,很快便要为人父了。这一路经历了多少艰难和纠结,面临了多少风波和难题,那自不必说了。
京城虽然并非李徽喜欢的地方,这里发生的一切并非总是愉快的。但是李徽感激这座城池。在这里他得到了许多,改变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今日离开,不知何时能归来。
车马粼粼而行,渐行渐远。此时此刻,官道上笛声悠远动听,天地秋雨蒙蒙,山川大地,车马行人都笼罩在这雨雾之中。
(新年到,诸君:从今诸事愿,胜如旧。人生强健,喜一年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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