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盛筵玄机（三）
当夕阳的余晖即将落至地平线下时，悠远而苍凉的鼓点在空旷的宴会厅中响起，一秒便将人拉入恢宏的战场之中。
阿斯嘉德传统乐曲是战船扬帆起航的号角，也是强大的神族战士出征的战鼓。
这个宇宙当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军国所发展出的艺术，无一不带有锋锐的杀机，越是冷酷，越是宏大，越是震撼人心。
奢靡又华丽的舞会厅在急促的乐曲响起的一瞬间，氛围为之一滞。各色带着热烈笑容的宾客眼中向来隐藏的很好的冷意和功利，随着粗犷的拨弦声淌出来，鼓点刚空出一拍，无数优雅身影迈着文明的舞步转入舞池。
鞋尖似剑，裙摆如刀，在更为广阔的名利场上盛宴之下，必然隐藏着更多玄机。
一对又一对的身影流畅的跳出星际社会时下正兴的舞步，海拉黑色的长发刚刚拂过斯塔克的肩膀，他们身后的另一对身影便掠过了舞池的边缘。
洛姬难得的穿了一身阿斯嘉德女神常穿的露肩纯白长裙，鬓边的长发编成数条细辫，在脑后围出一个完整的圆形，拢住数朵露珠未落的鲜花，剩下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下来。
席勒穿着传统的英式礼服，即使是在人类社会当中，这种正装也是最为正式，若再配上金色细链坠着的单片眼镜，就更显出一些古板。
这位医生很少盛装出席，可阿斯嘉德神王的婚礼，再隆重的打扮也不为过。
“你觉得你姐姐和托尼说了什么？”席勒揽着洛姬的腰在舞池里旋转，但显然在这种场合下，跳舞根本不是主题，每个人都在借着舞蹈贴近的机会聊些自己想聊的事。
“诸神黄昏。”洛姬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海拉现在只对这事感兴趣，如果不是现在托尔强了她太多，她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到这位长公主的传说。”席勒微微后退了一步，给洛姬腾出旋转的空间，像是有些感叹一样说：“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奥丁是真的感觉到后悔了？这位美丽又强大的公主本应该是他一生的杰作。”
“奥丁早就后悔了。”洛姬还是那样笃定，当他变成女神的时候，眼中也总含着其他女神所没有的冷意，她的语气之中也有一丝嘲讽：“人们都以为，当阿斯嘉德再有一位公主的时候，最高兴的是弗丽嘉。”
“但我知道，当我每次以公主的身份在奥丁面前出现，都像是在挑拨他内心中的那根刺。”
“或许这已是我能做出最大程度的报复了，唯独在海拉的事上，众神之父说不出一句问心无愧。”席勒挪步，随着鼓点来到洛姬身侧，两人交换位置，他轻叹一口气说：“无论如何，那位曾经名动宇宙的殿下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最后的传奇，亲手终结诸神命运的使命，也在托尔成为光明神王的那一刻终结了。”
“你也不知道托尼·斯塔克要做什么，对吗？”洛姬换了个话题。
“毫无疑问的是，他的目标是神明。”席勒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像是故意吊胃口一样，看到洛姬的眉毛皱起来，他才接着说：“但不是你们这样的神明，你们只是利用宇宙力量的神族而已，他的目标更大。”
“你就不怕他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这个问题你是不是也问过托尼，而针对的对象是我？”洛姬神色一愣，最后摇了摇头，像无奈一样说：“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代表神族来请求你们这群人类，不要把阿斯嘉德夹在你们疯狂的斗争中间。”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席勒盯着洛姬的眼睛说：“想利用人类的智慧，却不想承担他们的疯狂，你知道这两者在人类的灵魂之中纠缠的有多么紧密，或许现在，就是你们付账的时候。”洛姬的眼神越过席勒看向舞池中的另一对身影，那是托尔和希芙。
新婚的神王夫妇他们在众人的欢呼声之中加入了舞池，可洛姬明白，包括她自己，阿斯嘉德的众人，本没有机会如此安稳的庆贺神王新婚。
就像席勒说的，人类的智慧改变了这一切，他们也就必须承担随着智慧而来的疯狂。
疯狂到他们本可以团结一心，将这条路走下去，却只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刺激和满足无端生事，相互厮杀。
但或许，每一个智慧生物都是疯狂的，他们的爱与恨使他们永远不能停止争斗，阿斯嘉德也是一样。
托尔收回了目光，再次将目光放到希芙那略显担忧的神情上，他如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一般用自己宽广的臂膀揽住希芙，让她能在舞池中不受限制的旋转，不必担心撞到别人。
希芙也很罕见的穿上了华丽的暗金色长裙，头发挽着复杂又繁复的发髻，只留额前两缕长发垂落下来，显得成熟又温婉。
她看向自己未来的丈夫，依旧英俊、强壮，充满迷人的雄性气质，而神王的王服带来的精致和斯文中和了他身上狂野的气质，他是所有阿斯嘉德女神的梦中情人，希芙想。
可他也不止是她的丈夫，也是阿斯嘉德的神王，是阿斯嘉德所有人的君王，王室与家室的关系，自古以来充满迷离的纠葛，大多数难以两全。
“海姆达尔……”希芙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个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希芙。”托尔回应她，他说：“众神之父是如此信任你哥哥，将阿斯嘉德最重要的武器彩虹桥交给他掌管，但舰队改制，人事调动在所难免，你应该相信我，相信你的丈夫，这不过是一时的阵痛。”
“当然。”希芙垂下眼帘，随着又一个鼓点的停顿，她与托尔交换位置，然后再度起舞，未来的王后收敛了自己有些低沉的嗓音，而是尽可能温柔的说：“我当然相信你，陛下，只是我担心我哥哥在家寂寞太久，我的其他亲戚会为他感到难过。”
“原来如此，既然他们对海姆达尔寄予厚望，那么我想，他们自然也愿意让舰队之中空出更多重要的位置，来让海姆达尔尽情选择……”希芙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拍了一下托尔的臂膀，眉宇之间的痛苦消失了，她专注的看着托尔的脸，用这场婚礼之中所剩不多的私人时间，尽情欣赏她英俊的丈夫。
“我说了，希芙会学的很快。”又一个鼓点空拍，依旧温柔笑着的弗丽嘉扶着奥丁的肩膀，迈着轻快的舞步旋转过来。
奥丁面色不变，用一贯低沉的语调说：“自古以来，不论哪个王室，外戚都是不得不处理的问题，我很庆幸，我不必在阿斯嘉德极速发展的时期为此而头疼。”
“是啊，你杀了我全家，自然从不必为此而苦恼。”弗丽嘉的笑容甚至没有变澹，这位温柔的女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感叹的说：“只是你一直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从九大国度第一法师成了最美丽的神后的。”奥丁把弗丽嘉揽得更紧了一点，就好像是为了从这种掌控中获得一些安全感一样。
他早就知道，他的这位美丽的夫人可不是表面上那样温柔，奥丁属意托尔，弗丽嘉押洛基，奥丁不是没有在内心嘲讽过自己妻子的选择。
毕竟，她早已没有了娘家依靠，而洛基又体质偏弱，奥丁认为只要他大权独断，他们母子就没有机会。
可现在，洛基运筹帷幄的表现证明，奥丁的确小看了洛基，如果事实真按照众神之父安排的那样发展下去，这个小儿子迟早要给他致命一刀。
没了神王的权力，奥丁还得指望弗丽嘉和儿子的感情，来让这两兄弟，乃至他的大女儿，想起他除了家庭教育失败之外的功绩呢。
“我都退位了，往事不必再提，亲爱的，专心跳舞吧。”奥丁低头亲吻了一下弗丽嘉的额头，说道。
鼓点越来越急促，乐曲越来越响亮，所有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热烈，像是专心致志享受着尽情舞蹈的快乐，也或许是在这互相接近的一刻那私密的谈话之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裙摆自光洁的鞋面滑过，金属配饰闪烁出耀眼的光泽，流光划过柔顺的发丝，随着最后一拍加重的鼓点和高亢的乐曲同时落下，场中骤然寂静。
裙摆收束，发丝落下，一场完美的舞会结束，各个种族的来宾将目光投向场中的神王，而托尔伸出手臂鼓掌，所有人便都以宴会主人的方式鼓掌庆贺起来。
热烈的掌声在空旷的宴会厅之中越传越远，仙宫的彩色玻璃窗之外，金色的落日缓缓沉入大桥之下，最后一丝余晖以优雅的姿态拉开黑夜的幕布。
听到没有其他鼓点响起，宴会厅中的人们便都知道，舞会是真的结束了，于是人们纷纷转身，朝着餐台和饮品台走去，打算与新的目标聊聊舞会感受。
斯塔克与海拉、席勒与洛姬、托尔与希芙、奥丁与弗丽嘉纷纷转身，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最后一人背过身去时，一阵微风从天井上方吹下来，紧接着是沉闷的坠落声。
“砰！”一具尸体从天而降。那是希阿帝国的女王，所有人回过头，只看到鲜血与裙摆同时在地面上绽开，宛如一朵金红相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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