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罪人
须弥,净琉璃工坊。
大贤者阿扎尔仰头看了眼工坊中心处被悬吊的、身躯上有着数根管道的巨型机甲,旋即低下头,看着工坊中众多忙碌的学者,沉默片刻后挥挥手,身旁之人便心领神会,转身将造神计划总负责人找来。
“大贤者大人。”
负责人穿着白大褂,身躯佝偻,苍白头发下是满载风霜的面容,可眼睛却极为有神。他向阿扎尔行了一礼,其余跟随人员各自散去,将空间留给两位老人。
“进度如何?”
“目前一切顺利,机体数据达到预期水准,实验体状况良好,只等半个月后的花神诞祭了。”
阿扎尔点点头,目光转向巨型机甲,忽然道:“如果不选择花神诞祭作为成神节点,计划还有多少可能性?”
“不选择花神诞祭?”
负责人愣了下,眉头不由得皱起,额头皱纹更深:“大贤者大人,您应该知道,即使在我们的计划中,将一切有利条件尽数利用,计划的成功率也不足九成。如果贸然更改时间节点的话,恐怕成功率就只剩下八成了。”
创造神明,这种惊世骇俗的计划,哪怕有九成九的几率成功,也仍然是不稳妥的冒险行为。教令院自造神计划开始以来,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提高成功率,怎么临到关头,大贤者却要自毁根基了?
负责人不理解,也没有掩盖自己的疑惑:“大贤者大人,是须弥出了什么事吗?”
“现在还没有。”阿扎尔摇摇头,转回目光,道:“这几日我总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我想多了,还是按原计划……不,我们做两手准备。”
阿扎尔沉吟几秒,向负责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负责人眼神愕然,迟疑片刻,点点头表示明白,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贤者大人……”
“说。”
“这样做万一……我是说万一,造神计划失败了,带来的连锁反应必然惊人,须弥城肯定会受到影响,损失惨重,到那时,我们可都成了须弥的罪人啊!”
负责人咬牙说着,却看到阿扎尔表情有些奇怪,不由得愣了愣:“大贤者大人?”
“在我看来,造神计划的成功率并不可靠,因为我们要创造的是神,而我们只是凡人,神明的诞生与否,又怎么可能被凡人的数据所左右?”
阿扎尔摇摇头,背负双手,表情平静:“至于罪人……当我们选择造神计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须弥的罪人了。”
忤逆并囚禁神明,默许异国势力插手须弥内政,利用虚空强迫须弥城居民贡献算力,为了打压异己而囚禁其余派系的贤者,迫使教令院多数学者选择站队……一桩桩一件件,他们这些人早就是须弥的罪人了。
但罪人又如何?
他清楚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也不打算用什么说辞为自己开脱,但同样,只要计划成功,他的功绩也无人能够抹黑。
负责人怔神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面容似乎更苍老一分:“……是啊,我们已经是罪人了。”
“罪人又如何,手段偏激又怎样,只要须弥还存在,我们所做的就仍有意义。”大贤者瞥他一眼,说给他,也说给自己听。
“是,我明白。”
负责人点点头。
“神明控制程序完成了吗?”
阿扎尔没再劝说什么,彼此都活了许久,一时间的心态失衡可以理解,但无法及时调整的人,是不会被他选中,担任造神计划总负责人这种重要岗位的。
“完成了,已经录入到【神明罐装知识】之中。”
负责人道:“只是我们都不清楚有多少把握能够成功,毕竟是控制神明。”
“新生的神明而已。”
阿扎尔摇摇头,没有说出后半句:对此须弥并非没有经验。
须弥很可能是提瓦特七国中,唯一有着囚禁神明的经验的国度。
“不一样,那位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的意愿。”
负责人自然明白阿扎尔隐藏的意思,不由得想起典籍上有关五百年前,小吉祥草王于须弥诞生,被那时的大贤者找到的记载。
那位大贤者并非在找到小吉祥草王后,就立即将祂关在净善宫中,而是真的将神明送上神位,将须弥大权交还。
可神明什么都不懂,祂并未拨开迷雾指引须弥前进,反而给学者们带来无尽的茫然和疑惑。
——当智慧之神缺少智慧,祂真的还是智慧之神吗?
在种种考量下,那位大贤者才选择将小吉祥草王送入净善宫。或许在那一刻,他仍期望着这位须弥新生的神明,能在远超人类的寿命中快速学习,快速成长,成为真正的智慧之神。
“是啊,直到现在,祂都没有反抗的意愿。”
阿扎尔叹息着,和负责人一起沉默下来。
良久,
阿扎尔回过神,想到什么,道:“既然无法保证控制程序一定生效,就在机甲中安插些备用设施。实验体和神之心连接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神明,若是这新生的神不听话,就断绝祂和神之心间的联系,让他退下神位。”
须弥要的是一位可控魔神,若是祂不可控,又何必让他做神。
“或许可行!我这就让人去设计……不!我亲自去设计!”
负责人思考着,神情振奋起来,当即转身离开,甚至忘记和大贤者告辞。
阿扎尔也不在意,学者就是这样,一旦兴致来了,就会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任凭外界如何打扰也不为所动。
他最后看了眼巨型机甲,转身离开工坊,回了教令院大贤者办公室。
仅仅离开半日,办公桌上等待处理的文件便多了七八份,堆叠在一起,让阿扎尔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沙漠部落开启混战,雨林死域现象扩张,大巴扎祖拜尔剧场对限制演出一事表达不满,三十人团……
这都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剧场的抗议书也能送到他的办公桌上?
阿扎尔皱着眉,将其中一份文件挑出来,正要将其打回,忽的停下,想起自己前几日确实安排过,让属下将须弥城内有关演出的事宜直接汇报到他这里。
真是年纪大了……阿扎尔摇摇头,看着手中的文件,仔细读了两遍,眉毛一挑:“花神之舞……有趣。”
他提笔写下批示,责令教令院不得干扰祖拜尔剧场演出,并在适当的地方提供支持,帮助剧场扩大节日氛围。
既然想要节日,想要庆贺,自然不能草草了之,至少这一次的花神诞祭,可以允许这些无用的戏子开心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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