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恶人磨

在存放骨灰盒的瞻仰室里，光线昏暗，一排排高高的骨灰盒架子好像在图书馆，只是一层层的书藉换成了一排排镶着照片的精致骨灰盒，不时阵阵阴风吹过。林丹缓缓穿行寻找着，福原菊面色惨白紧紧拉着埃米莉的胳膊跟在后面。

  林丹找到了妈妈的位置，站定着向胸前的骨灰盒凝视着，打开了哀乐音乐盒，然后低头默立。

  埃米莉挤过来站在林丹左面，福原菊站在林丹右面，她俩也默立着聆听悲怆的哀乐。

  良久，林丹抬起头，开始给妈妈的骨灰盒擦拭整理。他喃喃地说：“妈妈你老人家在那边好吗？丹儿一切都好，您就放心吧。等明年我再来看您时给您请到墓地。这回我还有了两个妹妹。她们也来看您来了。”

  埃米莉向骨灰盒上微笑的照片深施一礼：“妈妈，女儿埃米莉祝愿妈妈在天堂幸福无忧。”

  福原菊也施着日式礼带着哭腔说：“妈妈，女儿福原菊，没在您生前侍奉过您，对不起了。”

  骨灰室大门，三人从里面出来，迎着阳光长出一口气。

  福原菊静静地拭去眼角的泪，埃米莉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用打起电话：“妈妈，妈妈好吗？我在中国呢，您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放心吧，我和福原菊还有中国丹在一起呢。”

  林丹示意要埃米莉的手机，埃米莉迟疑下递过来。林丹立正站着恭敬地说：“妈妈，我是您的中国儿子林丹，您要多保重身体。放心吧，我们三人会互相保护的，一起进步。”

  福原菊一听也抢过手机：“美国妈妈，我是日本丫头福原菊呀，您一定要多晒太阳啊！她呀，有时像姐姐有时总欺负我……放心吧，再见。”

  埃米莉打了下福原菊：“你这丫头一有机会就告状。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一个电话？”

  福原菊摆摆手：“不用了，我妈妈耳朵不好，等我们下一站到日本时再当面请安。对了，丹尼尔，怎么要明年才给妈妈送墓地，是中国有什么风俗吗？必须在这里存放几年？”

  林丹摇摇头说：“不是的，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当然是越早越好了。只是墓地太贵，好点的地段得上万元，这里存放的骨灰盒大都是买不起墓地的。妈妈体谅我没钱，临死前就嘱咐我要把她供放在这里三年。”

  这时正有人捧着骨灰盒走过，林丹边领着她俩向外走边回身告诉福原菊：“他这个骨灰盒至少得三千元。我是去年送妈妈时发现，中国的丧葬费用非常高昂，有13大类50多项收费：寄存费、整容费、追悼费、火化费、骨灰收敛费、骨灰存放费等很多种，最近还增加了接尸费，就是把送来的死者从车上抬进屋这十几米距离。”

  福原菊叫道：“这，这不是他们的份内工作吗？”

  林丹无奈地说：“是啊，以前那么多年都是正常的工作，现在却立了个名目收费，家属要自己抬还不让，不给钱他们就拖着时间。这只是巧立个名目变相多收费的一个例子。整个火化过程下来最低也得五六千元。所以有人说中国的殡仪馆是对人类的最后一次敲诈，很多穷苦的农民说死都死不起呢。”

  埃米莉仰头望着冒着灰烟的大烟囱若有所思地说：“人无论贫富贵贱，最后都得从这种大烟囱里爬出去呀。”

  林丹也看看大烟囱说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如何让人类的最后一爬享受到关怀和安慰，而不是这种又花钱又污染大气的死有内疚而去，甚至能为活着的人做出份贡献。”

  福原菊似有所悟：“丹尼尔你是不是在考虑在这里建发电厂啊？”林丹不语扶着两人的肩继续向前观察走去。

  在接待室看到写满一面墙的服务收费价目表，福原菊掏出手机就拍了几张。

  埃米莉看看服务窗口里的计算机说：“应该问问他们，每天火化多少人，都是什么死因。”

  林丹摇摇头说：“他们不可能配合的，等我们上任的吧。”

  突然埃米莉站下掏出手机，冲着屋里那台计算机摆弄着，福原菊立刻心领神会掩护着：“你想试试强效蓝牙功能啊，不行吧，这是台式机也没有蓝牙装置。”

  埃米莉低头看着手机说：“试试在网上运行的电脑……咦，下来了！D盘上的内容都当下来了。中国人的习惯，文件都放在D盘里。哦，登记表上已排好死因顺序了，癌症第一，交通事故第二，第三是……”

  林丹在旁催促道：“回去再研究，他们在注意我们了。快走。”

  院里停车场，林丹三人急急走过来，后面呼喊着追来四五个男人，停车场的几个保安和收费的也围过来。只听跑在前面的一个瘦子喊着：“你们是哪家小报的？敢偷拍我们价格表，还他妈请来老外，想制造国际影响吗？快把手机的内容删了！”

  福原菊惊恐地说：“他们、他们怎么张口就骂人呢，是不是停尸间那些盒子里的人放出来了呀？”

  林丹刚转身想和他们理论，只听齐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九、十三妹你们快过来，少和他们废话。”

  林丹三人回头一看，是齐山和另两个司机站成一排迈着方步从停车的地方走过来，三人都左右手来回抛着一块红砖。外人看不出那两个司机也是瘸子，方步一迈不细看还看不出来，分明是齐山的徒弟了。

  三人方步的步伐一致，手里的红砖也同时抛到左手，又同时抛到右手。三人头都低着，眼睛凶巴巴地向前直视着。看到整齐划一分明是训练过的恶人形象，瘦子马上收住脚步大叫：“给我报警，挂110！”

  站在中间的齐山一边等林丹们走过来一面大声回应：“报警？报你们发死人财吗？你们那价目表是公开的为什么怕拍照？是不是那上面有啥猫腻啊？告诉你，这三人是我们的乘客，你们要是碰他们一根手指头，我们这板砖可就专照你们眼睛拍过去了，叫你们有眼无珠。”

  那瘦子早被齐山的气势震住，边向后边退边虚张声势地喊着：“把这三台车的车号记下来，以后他们再来就把他们的车划花它……”

  齐山回喝：“你敢！我把你左腿压折！”

  瘦子吓得忙求饶道：“我的三位大爷，你们快走吧。”

  埃米莉和福原菊看着齐山三人的威慑表演忍俊不禁地走过来，林丹告诉捂着嘴笑个不停的埃米莉说：“中国有句古话：恶人还需恶人磨……呵。”

  福原菊走到齐山的身边时用日语说了句：“三哥，你好可爱呀！”

  看齐山听不懂，她便凑过去闪电般啵了齐山左脸一下，顺势在他耳边银齿轻挫：“脱！”说罢嘻嘻笑着跑向齐山的黑色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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