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动静相宜

“你们这两个家伙，就不能有点修为者的涵养吗？瞧你们这副模样，跟世俗中那些探寻八卦的小报记者一般。”明灵竹微嗔道，“我恩师的容貌宛如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道韵画卷，增之一分则嫌多，减之一分则嫌少，她就如同由大道法则精心雕琢而出的仙子，周身每一处都经过道法精准计算，因此，她才最为和谐完美。嘻，家父曾说我乃五千载难遇的天姿仙骨，但我私下里询问他，我恩师又该是何等罕世之姿呢，你们猜猜，他又是如何回答的？”

  “家父大人是如何说的呢？”苏白和清风童子迫不及待地追问。清风童子更是急切地嚷道：“灵竹师姐，你就别卖关子啦。”

  明灵竹正色道：“家父言道，她并无时限，因为她本身就是衡量万物的标准！”

  “啊，原来如此，她便是评判仙姿的标准？”清风童子惊呼，“这么说来，那位被誉为五千载难遇的天姿仙骨——我师姐您，其实是按照她的尺度来评定的吗？”

  明灵竹坦诚答道：“正是如此，比起我恩师而言，能被赞誉为五千载难遇的我已经倍感荣幸了。”

  清风童子不由得有些沮丧，“而我却只是四千五百年难得一见，哎呀，只因我双峰稍逊些许，这整整五百年的差距啊，你们可知道这对人家修行者的自信打击有多大么。”然而，很快她又恢复了活力，凑近明灵竹耳边低声问道，“师姐，你说我的样貌与她有几分相似，可为何两者间差别这么大呢，难道是因为，她的道韵圆满度更高一些？”

  苏白暗自发笑，这清风童子对于此类话题总是格外关注。

  然而明灵竹语气平静地解释：“并非如此，清风师弟你又忘了，我恩师乃是大道标准所在，故而她那里的道韵恰到好处，而我恰恰因为稍有过盈，反而在评分上失了分寸。”

  苏白不曾想到大道器宇过大亦有减分之虞，他于是目光在两位仙姿女子间穿梭审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明灵竹的确波澜壮阔，而清风童子则显得过于恬静无华。倘若能够相互取长补短，那必将会成就一位道韵与美貌兼备的最佳仙子。他微微点头，看来这仙姿的评判之道果然深奥无比。

  清风童子突然怒叱苏白，“臭小子，你在心中打什么主意呢？告诉你，如果你胆敢对我灵竹师姐有任何亵渎之念，休怪我不客气，定要敲破你的脑袋。”

  苏白吓得一哆嗦，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心中有所思虑也是犯忌讳吗？”

  清风童子一脸肃穆，“小家伙，所有走向邪途的罪孽皆始于内心之念，因此，你给我收敛些，我们要防微杜渐，防止你走偏方向。”

  苏白只能连连应诺，内心无奈……

  明月婵微微一笑，“青云师妹，律法再森严也无法触及人心深处。”

  青云点头道：“所以说，我们更应以自身修炼的德行去约束他人，以免将来他们走到绝路，想要回头却发现已为时过晚。”

  苏白洒然一笑道：“青云仙子，还请恕我不敬，希望你不至于干扰我们继续谈论那神秘的传承之事。”

  青云冷哼一声，“月婵师姐，您请讲罢，我等洗耳恭听。”

  明月婵缓缓开口：“若说我师父的美貌堪称一绝，那么她的修为境界更是世间罕有。寻常修士皆是以冥想法门修炼精进，而我师父却是昼夜沉睡，在梦境之中悄无声息地提升着修为。”

  “竟然有这样的奇闻！”青云和苏白同时惊叹。

  “没错，与她共处十载，她竟有九个半载是在睡眠中度过，余下的六个月，也大多是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青云疑惑问道：“如此浑浑噩噩，你又是如何与她一同修行呢？”

  “自然也是随她一同入睡。”明月婵面带羞涩地回答：“说起来也奇怪，那些困扰我的诸多疑惑，往往在醒来之后便豁然开朗。问题越是复杂深奥，我所要沉睡的时间也就越久。”

  “这般奇异的修炼方式，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苏白心中暗自感慨，原本他认为自家那位老祖宗已是特立独行的存在，如今对比起这位蓝瑟梦幻前辈，却显得平凡无奇多了。

  青云则满脸向往之情：“如此这般在睡梦中就能晋升修为，是多么轻松自在啊。”

  然而明月婵却苦笑着摇头：“青云师妹，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想想看，一个正常的人要是被强迫长时间昏睡会变成什么样？”

  青云闻言一愣，“哎呀，若是要我毫无目的地昏睡在那里，只怕我会疯掉。”

  “这就对了，你该明白我过去的十年是如何度过的了吧。告诉你，那段日子简直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明月婵黯然地道：“起初，我也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但不知道为何，听着师父轻柔的鼻息声，我的内心竟逐渐归于平静。”

  苏白突然兴致盎然地插话：“这么说你师父她睡觉还会打呼噜？”

  明月婵面色一沉，没好气地回应：“苏白，你这个人就是八卦多事，闲得无聊吧。”

  苏白干笑两声，心下暗忖：蓝瑟梦幻这样的修为高深之辈，呼吸悠长，甚至能闭气许久，怎可能还会打呼噜呢？恐怕这其中另有玄机。然而瞧见明月婵前所未有的严肃神色，他也知趣地收起了玩笑之心，心想还是尽量避免触及这个话题为妙。

  青云见状，颇为得意地说道：“月婵师姐，不必理睬他，咱们继续聊吧。”

  明月婵见苏白恒然静立一侧，显得颇为罕见的宁静，便不再过多计较，继续道：“如此这般，我发现自己的闭关修炼时日一次比一次漫长，而后，我逐渐察觉，师尊的打坐入定之声竟悄然消失，非但无声，甚至于连一丝微弱的呼吸波动都难以捕捉。然而我的修炼状态却愈发稳固深沉。待我醒来之后，真元之力总是会有显着的精进，这般循环往复，历时三载，我已然能够一眠长达一月之久。”

  “哈哈，你这可真是修炼到了‘长眠境’啊。”苏白依旧忍不住插话进来，随即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唯恐触怒明月婵，奇怪的是，他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唯独害怕看到她动怒的样子。

  这一次，明月婵并未责备苏白，只是淡然回应：“你说得没错，我的修为确实是在那无意识的梦境中逐步晋升上去的。”

  “唉哟喂，真有这样的事！”青青惊叹不已。

  “的确如此，有一次我从长久的闭关中醒来，外界正漫天飞舞着雪花，我心中惊讶不已，因为我清楚记得那次是因为真元在我体内凝聚受阻，无法突破瓶颈，我才选择了沉睡，那时候分明正值七月炎夏，难不成我这一睡便是半年时光么？”明月婵讲述得从容不迫，仿佛正将那段回忆细细梳理，“然而更令我惊奇的是，原本郁结在我体内的真元气息此刻竟然畅通无阻，每次呼吸间，真元澎湃激荡，仿似有朦胧灵雾逸散而出。”

  “呀，这可是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苏白与青青同时惊呼出声，他们都明白这正是返璞归真强者的特征表现，众多修士为了突破这个层次无不历经重重生死劫难，却不料明月婵仅凭一梦，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人与人的际遇差距，真是让人感叹不已。

  明月婵轻轻点头，“没错，在那一刻，我的师尊正静静地注视着我，她告诉我，我的修为已达新的高度，并且，她嘱咐我可以下山历练了。”

  “下山？”青青追问，“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就这样离开了吧？”

  明月婵苦笑道：“既然师尊命我离去，我又怎敢违背。那时，我眼眶含泪，内心深处对即将离别师尊的不舍之情油然而生。想来也是奇妙，与她相伴至今，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过多交谈，也未曾见过她传授我任何修炼心法，事实上，我在她身边，不过是以睡入道，修炼了整整十年光阴。哦，对了，当时师尊告诉我，这十年闭关期已至，是她当年应允我父母的承诺。真没想到，我这一觉一觉的睡过去，竟是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年，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青青接口道：“可是，你却因此成就了一个全新的修炼境界呐。”

  明瑶华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地道：“不仅修为提升至新的层次，连我也由一个懵懂少女修炼成为了亭亭玉立的仙子。嘻，当年师尊对我说，初入她门时，我才仅仅一丈二的高度，而如今已长成了五丈七寸的标准仙子之躯，她说我应当下山寻找道侣了。否则怕是要成为孤身修真者，她指点我说，我的道侣将会在凤舞九天之巅显现。即便我内心对她的预言感到抵触，但却无法滋生出丝毫反感之情。于是我遵照师命，毅然来到了凤舞山顶等待我的那位命中注定之人，哈哈，未曾想这一等便是两月时光，随后，苏白你终于出现了。苏白，我的道侣，我已将一切如实相告，你是否还感到欣慰呢？”

  苏白震惊不已，回应道：“我自然是满意的，吾怎会不满，瑶华姐，你师尊竟让你在凤舞山顶等候于我，这其中又有何深意呢？”他始终对明瑶  **  何会在那等待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脑海中设想过无数可能，却唯独遗漏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原来这一切都是师命所致，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明瑶华答道：“我也不清楚，师尊只这般言说，弟子唯有依令行事。之后，我便降临凤舞山顶，在你所在的三才村落驻足栖息，倘若你不出现，我便决心在此长久等待。嘻，师尊的话确有道理，女子若不及时寻觅道侣，恐怕终将沦落为剩仙。因此，我选择在那里静候机缘。”

  苏白戏谑地开口：“你对你师尊竟是如此信赖。假若我不巧与老庄前辈游历完江城已无处可去，才误打误撞来到凤舞山，那你岂非白白耗费一生光阴痴痴等待不成？”

  明瑶华坚定地回答：“不，我对师尊有着无比的信心，她不会随意让我在那等候一位虚无缥缈的人物。故此，我并未焦急，反而心境平和，并制定了长远之计。我借助钱老大等人联系上了我的家人，当然还有我的挚友青青，有了他们在背后支持我，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青青接口道：“苏郎，你还不知晓呢，我和瑶华姐从小就是至交好友。”

  对于青青口中提及的“发小”，苏白虽然心存疑虑，但他深知这位小姐向来口无遮拦，还是尽量避而不谈为妙。

  青青接着说道：“她一消失便是十年之久，纵然我去问她的双亲，但他们总是神秘兮兮地微笑应对，若是追问紧了，他们便安慰我说，放心，当她应现之时，自然就会回来的。哪知这一别就是十年光景。好在她并未忘却我，我们亦从儿时玩伴晋升为了闺中密友，如今更是一同与你这个‘偏爱’之夫共度人生。嘻，这也算是友谊的一种升华了吧。”

  对此，苏白唯有哑口无言，这份友情确实独特非凡。

  明瑶华拥抱着青青，“青青，抱歉，我离家太过匆忙，未能提前告知你，其实我师尊也是严禁我泄露此事给任何人听的，你不会责怪我吧。”

  青青含笑轻语：“不敢当，娟仙子，实则在你入定修炼未醒的那段时日，我师尊亦恰好出现于我生命之中，故而这十年间的闭关苦修，对我而言，堪称磨砺心性最甚之时刻。哼哼，我那师尊修炼之道，委实出人意表。”

  苏白心中暗忖：此人竟如此非凡，怕是必有一位同样非凡的师尊以严苛之法磨练于她，然而他对青青这位奇女子的师尊究竟是如何的离奇变态以及其如何施压于青青，却更加好奇。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认定青青承受逆境的能力，远胜于明小娟。

  青青瞪了苏白一眼，“道侣，你该不会是在幸灾乐祸吧。”

  苏白赶忙摆手否认，“不敢，你是吾妻，你的感受我感同身受！”

  青青冷笑道：“你当我那么容易被骗么？提起昔年与匡前辈共度的时光，实在令人不愿再忆及。你师傅讲究的是‘静’字诀修炼，而我那师尊却专攻‘动’字诀。”

  明小娟含笑回应：“如此正好啊，我还巴不得我师傅能让我多动些呢。那样憋在一处不动弹的日子，简直比身陷绝境还要煎熬。”

  青青娇声道：“哎呀，娟仙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呐。我那师尊让我连续数月不断行动，与你师傅让你连眠数月相比，你说你要选哪个？”

  苏白心中暗想，这般动辄数月的极端修炼方式，寻常人怕是难以承受。然明小娟与青青皆能坚持下来，可见二人意志之坚毅。于是此刻，他对这对仙子姐妹花不由得另眼相看。

  明小娟沉吟片刻后道：“我还是顺随我师傅之意吧，嘻，看来你师傅匡扶正这个名字，便是专门为她取的吧。”

  青青微嗔道：“娟仙子，你也开始胡闹了。”

  明小娟认真地道：“我说的可都是正经话呀，你不觉得你师傅的名字很有趣味吗？按理说她修为高深如斯，应当声名远播才是，但你敢说在此之前曾听说过她吗？”

  青青附和道：“确实如此，我也曾经问过她，但她总是避而不谈。因此我跟随她十年，只知道她唤作匡扶正，你说，是不是挺无趣的？”

  苏白暗思，听闻匡扶正行事风格，竟有几分与自家先师相似之处，难不成两人间真有所谓的渊源？不过，他平素虽与先师生疏交流，却自有一份默契存在；至于明小娟与其师蓝瑟梦幻常年昏睡的修炼方式，也有着特殊的意义所在。至于青青与其师匡扶正之间的默契又是何种形式，这其中奥秘他也颇感兴趣。

  “青灵师姐，暂且认同你的说法吧，毕竟除此之外，我也无法理解为何我那位师尊会如此特立独行。回想那磨难的十载岁月，我能安然度过，几乎称得上是个修炼奇缘了。”青青面上现出一份超凡脱俗的淡然，“直至今日，我还清晰记得那一幕情景。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我正处于入定边缘，却忽然察觉屋内多了一位身影。那人静静地凝视着我，随之轻轻摇头，口中低语：资质绝佳，只可惜懒于修炼，幸亏尚未错过最佳时机，否则此生道途恐将毁于一旦。”

  苏白点头道：“青灵师妹，依你所说，你那位师尊是在挽救你啊！”

  青灵瞥了苏白一眼，“你怎么跟她说的一模一样，我最厌恶的就是她那一套‘挽救’的说法，凭什么，当初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我离开了家，只留下一张薄薄的传音符。哼，每当我回想起那张符笺上的留言，便心生反感，你们猜猜看，她在上面留下了何言。”

  “留了些什么？”明月仙子与苏白同时发问。

  青灵冷哼一声：“这家伙竟在符笺上狂妄地写道：吾来救赎于她，勿需感激！我呸，分明就是在掠夺，还装作是救世主，你们说，她是否太过分了？”

  苏白朗声一笑：“她那是秉持正道之举啊，不然的话，你怕是要误入魔道了。”

  青灵怒火中烧，“你才误入魔道呢！被她带走才是真正误入歧途。之后，我便随她来到了一处群峰耸峙之地，她称之为仙雾谷，我呸，我看更像是个幽冥禁地，整日阴森恐怖，毫无生机可言。不过，自从我到来以后，这里倒也多出了一些活力。”

  “仙雾谷，那是什么地方啊？”明月仙子问道，自诩博闻强识的她，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青灵撅起了小嘴，“我哪知道啊，就知道她带我一路疾飞，如同瞬移般连绵三昼夜不曾停歇，后来就到了那个地方，不过我记得我们的方向一直是向南而去，我想，那恐怕应在云贵之间的崇山峻岭之中，地势险恶至极，即便是飞禽也无法穿越，我一直都在疑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梦境。”

  苏白心中暗思，那无法飞越的仙雾谷，自己为何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呢？他略感奇异地看着青灵，“你确信那只是场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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