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玛尔塔（一）

“国王陛下昨晚八时许离开王宫书房，快速飞行至王城南面白砖区，对一排废弃民居释放了一发大炎爆，击毁了十间民居，造成了那场骚动。随后国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回到王宫书房。”

  虹谷城刃影公爵的府邸中，一间封闭的室内，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向面前之人汇报着。

  在他面前坐着的丰腴圆润、和善微笑的贵妇人，正是虹风王国资历最老的大贵族之一，王国上议院四席，刃影林地的拥有者，刃影家族族长，流刃堡的主人，千面女士，情报网中心的美人蛛，玛尔塔·冯·刃影公爵。

  刃影家族是虹风王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创建虹风王国的七大家族，如今只剩下四个，其中又只有刃影家族和深风家族还活跃在王国权力的中心，而刃影家族的中流砥柱，正是这位名叫玛尔塔的女人。

  如今已一百余岁的玛尔塔·刃影，在六十岁时接过刃影家族族长之位，带领当时已显颓势的刃影家族重新成为王国举足轻重的一员。当距今十年前，艾儿崭露头角，竞逐国王之位时，玛尔塔是第一个看清形势的旧贵族，一百余岁的她迅速投靠到可以做她孙女的孙女的小姑娘艾儿手下，成为了艾儿最忠实的助手。

  她帮助这个不喑世事、无依无靠却又天资卓越、充满野心的小姑娘，教导她应该如何拉拢、打击那些顽固贵族，面对那些拒绝正视这位平民女孩的、目光短浅的反对者，应该如何保存力量，如何各个击破。在艾儿进攻时，帮她抵挡来自背后的魔弹，在艾儿休息时，为她找出藏在暗处的敌人。

  然而这让一些无法认清局势的旧贵族颇有微词，认为她出卖了王国贵族的利益，背叛了虹风王国的荣耀。不过玛尔塔并不在乎。只要有利于自己的家族，玛尔塔不介意任何闲言碎语，不介意成为任何人的走狗，哪怕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艾儿拥有力量，自己无法企及的力量；拥有未来，自己无法奢望的未来。这就是玛尔塔的判断。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当真正的强者出现时，玛尔塔知道该怎么做。她一直都知道。

  多年以来岁月早已在玛尔塔身上留下了痕迹。玛尔塔不是擅长破坏的魔法师，她有远比破坏更加神奇的魔法技巧，但即使有流水的抚慰，生命的滋养，乃至时间的逆转，一百多年的岁月也还是让玛尔塔早已不再年轻。

  在艾儿成为国王，获得越来越多的强大法师投效之后，玛尔塔也越来越少直接参与到战斗中，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刃影堡或虹谷城镇守。刃影公爵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到王国的建设和情报的收集，以及经营好自己的家族领地上。

  “昨晚陛下对此事有没有什么说法，有没有对谁吩咐过什么，秘书长埃里希有进去过吗？其他是否还会见过什么人？”玛尔塔对着面前的侍从询问道。

  “陛下直到入睡前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吩咐，回来后的陛下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没人敢随便接近她。另外，轰炸后陛下在半空停留时，似乎和谁在说话……距离太远，在下不敢确定。”

  “心情不好……说话……”玛尔塔托着下巴咀嚼着这条信息。忽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刃影大人，有加急情报送达，来自鲭鱼。”

  “你回岗位去吧。”玛尔塔打发走侍从，然后让门外的人把情报递了过来。

  一张半指宽的纸片，用一根细线卷成了烟卷的形状，上面有“鲭鱼”雅各布的魔力封口。玛尔塔按密钥规则注入魔力，打开封口，纸片腾的一下摊开，悬浮在玛尔塔面前。

  “只带了八个骑士……三匹光驹……车厢内有地位和他接近的人……五百米外消魔后被发现，但却没受到攻击……这个阿尔芒，似乎对自己很自信啊。”玛尔塔慢慢地审视着情报，“沙丁鱼和鲷鱼有消息么？”

  “暂时没有。”

  晨光之神还有几天才会到达莉莉娜城。沙丁鱼和鲷鱼没有消息也很正常。估计几天后会有一波新的情报送达。玛尔塔取过一张便签，往上面写了几行字，交给来者。

  “这份情报交给陛下。……等等——算了，别急，不急着给陛下，先给我找来昨晚被摧毁区域的信息。有人员伤亡吗？昨晚的善后是谁在负责？白砖区监察官吗？把他和城卫队长，还有‘班蚌’都叫过来。”

  被摧毁区域在白砖区，那片城区临近商业区，因为建筑多用附近出产的白砖砌成而得名，整齐美观的白砖红瓦房和干净素雅的街道布置，使得能够入住那里的都是家庭条件较好的普通市民，但通常没有什么魔法造诣。

  因为此前的一次魔药事故，白砖区有两条街都遭到了污染，从而被暂时废弃搁置，等待清理魔力污染后才可重新入住。国王陛下出手攻击的正是其中一条街。

  但是国王陛下通常不会这样在国内随意破坏，虽然相比政务，艾儿陛下更醉心于魔法研究，但总的来说，仍然是一个爱好建设大过破坏的国王。

  目前可以考虑的大致有两种可能，一是陛下率性而为，出于单纯娱乐或是发泄情绪的目的而破坏，这在别的国家或领地都经常发生，就是我国的深风公爵和断崖公爵也有过类似行为。

  但在艾儿这里却略有不同，艾儿陛下出身贫寒，上位之后一直是一位相对仁慈的君主，对于领土内的发展十分看重，不太可能单纯为了娱乐的破坏。

  而且侍从反映的心情不好这一点，更像是发泄情绪而为。

  但这也很奇怪，就算是发泄情绪，艾儿陛下也从未攻击过平民财产，明明这在别的国家都是很疏松平常的事。

  如果陛下真的是因为压力太大而发泄怒火，在玛尔塔的记忆中，这可是第一次……阿尔芒的进逼，对陛下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压力吗？

  但是，如果是因为晨光的进逼，为什么没有发生在得到消息的前天当晚？陛下昨天白天的黑魔法研究是否才是情绪爆发的主因？

  情绪发泄是一个暂时无法排除的可能。不过玛尔塔现在需要关注的，是另一方面的可能。

  也许国王陛下发现了一个……难以容忍的，或急需消灭的，漏洞，或威胁，从而因为愤怒而出手，或因为形势不得不出手。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就跟玛尔塔的工作直接相关了。

  如果是情绪发泄，玛尔塔也需要为国王陛下排忧解难，但这是玛尔塔的“义务”，而不是“职责”。而如果是后一种可能：王城中出现了需要陛下亲自消除的漏洞或威胁，总领情报工作的玛尔塔将难辞其咎。

  而且后一种可能一旦发生，就必须尽快进行处置。

  所以，不论玛尔塔自己更倾向于哪一种可能，都必须先将此事当作情报的漏洞来处理。

  负责善后的白砖区监察官以及城卫队长，还有“班蚌”都很快来到了玛尔塔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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