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开战

　　募捐很顺利，或者说私掠许可证卖得很顺利。

早在当初经略河北的时候，顾怀就有过对倭国下手的想法，只是当时考虑良久，还是没有动手，而如今到了江南，再加上与倭开战，那些阻碍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大魏没办法远征倭国本土，也没办法动用军队去倭国掠夺，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让江南这些拥有资本和力量的人们去抢一把，事实上随着第一批私掠船满载而归，很有可能整个江南都会因此掀起一场狂欢。

做生意哪儿有抢来得快？虽然眼下就一个倭国能抢，而且倭国还不是什么小国，但他们难道就不能将倭寇的行为现学现卖？抢了跑就是了，空船过去金银、奴隶、特产，抢到什么都是赚！

所以哪怕顾怀给私掠许可证的价格定得很高，也不妨碍这些人像拼命一样喊价哄抢，根据之后统计，其实压根用不着募捐，光是卖这玩意儿的钱都够军费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江南这些富商们到底多有钱，江南到底有多少财富被他们牢牢把持，算盘哗啦啦响了一通之后顾怀眼睛都红了，满脑子都是把这帮人全宰了到底能掏出多少钱来。

筹措了军费，下一步自然就是调兵入浙，军令发了出去，荆湖的地方戍卫官兵开始朝着台州进发，顾怀在钱塘又待了几天之后，便带着亲卫也开始赶赴前线了。

他要亲自去打这场仗。

交给其他人，他不太放心，这场仗干系太多，赢了江南局势立刻得到缓解，输了倭乱可能会就此无法遏制，而且他也需要给徐缙一个舞台，看看自己离开后他到底能不能镇得住钱塘的官吏武将，也看看他能不能解决其他地方的零散倭寇，如果连这份能力都没有，顾怀坐镇江南的情况下他都举步维艰，那也别想什么以后了，顾怀一走他更是要被架空。

在出发前，其实钱塘有很多人都对台州即将发生的大战不看好，倒不是不相信顾怀打仗的功底，而是觉得没必要，台州反正都已经那个样子了，眼下倭寇气势又正盛，就算能赢，代价也很惨痛，倒不如等到开春了再慢慢打算，反正倭乱一时半会儿也止不住，眼下倭国乱了，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较。

但顾怀觉得并不是这样，他和徐缙有过一番长谈，两个人都认为，虽然江南如今的局势极其复杂，新时代的来临加上倭国举国为寇，重重迷雾让人看不清未来，但实际上只要仔细思索，就能看到这片迷雾后的光明大道。

倭寇之所以能如此嚣张，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没有了畏惧感，如果说一开始数万倭寇渡海而来还有些小心翼翼，那么这段时间烧杀抢掠的经验就告诉了他们，在大魏沿海可以想抢就抢想杀就杀，没人能够阻止，那些官兵战斗力底下胆子还小，那些老百姓只会抱头鼠窜哭爹喊娘，所以倭寇的胆子才会越来越大。

而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找到他们中间最强大的一股兵力，将其彻底消灭，并用满地的尸体告诉所有倭寇，这里不是抢掠的乐土，而是死亡的坟墓。

台州就是一个很好的舞台，这里集中了倭寇的万余精兵，这里已经被倭寇祸害得不成样子，如果顾怀能打赢这一仗，那么所有倭寇都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颗脑袋可以砍，那些倭国的诸侯也要考虑这么抢下去大概要亏本是不是把倭人们调回去才对。

十二月初七，顾怀到了台州前线。

他的行辕设在了新昌，这里还处于绍兴府范围，所以还未受倭寇劫掠，而再往前一些的宁海、象山、奉化都有倭寇的踪迹，宁海被破城后更是盘踞着超过八千倭寇，都是倭国大名藤丸的部下，带头的武士将领名叫藤丸信虎，能取这么个名字，也能多少看出来其人在倭国颇有勇猛凶悍的名声，据顾怀得到的战报，数万倭寇中，就数这一部的倭人最为凶狠残忍。

这是台州最大的一颗钉子。

顾怀的军令很快从新昌发往了整个台州，零散对抗倭寇们的地方守备力量须在七日之内赶驻划分好的防区，重点是奉化、天台、仙居三地，只要守住这三个地方，就可以扼制住倭寇出台州袭扰其他地方的路线，将数量快达到两万的倭寇围死在台州。

这些军令充斥着凛然的杀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乃守土，势必死战！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到达各自防区后，主将、偏将各督所部，伍长退，杀伍长！什长退，杀什长！校尉以上不退而兵卒退者，尽屠！以此类推，若全军后退，让出这三个地方，那对不起了，宇文乐、陈涛、王烨，你们三个被本侯亲点为三地主将的将军，本侯就要用你们的项上人头，祭这台州身死的无数百姓，给本侯听清楚了！”

这份连坐屠杀令一出，直接封死了所有人的退路，也表明了顾怀要在台州和这两万倭寇死战到底的决心，军令传到宁海时，匆匆赶到开始布防的宇文乐接到军令，他还没说话，手底下的人都哗然起来，个个都觉得这是侯爷在逼他们去死。

死守不退？那可是两万倭寇！要是他们集中起来攻打一地，这三个地方无论是哪儿都守不住！

最后还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宇文乐轻轻一笑，突然把声音提高了一截，然后厉声道：

“侯爷说得没错，老子也受够了，我是台州黄岩人，父老乡亲们遭了倭寇的毒手，我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如今侯爷下了军令，你们给老子听着，谁敢退一步，老子亲手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送去侯爷的行辕！”

“记住！倭寇不是一群猛虎，而是一群野狗！你害怕了，它张牙舞爪吠得比狼还凶；你把它打疼了，下一次不等你转身摸棍子，它就会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传本将军令，校尉以上军官，全部来大帐议事，再让老子听见一句侯爷的坏话，定斩不饶！”

类似的情景在天台、仙居也有上演，尤其是天台守将王烨，他的防区本就在台州，自从台州府尹跑路，他也算是尽忠尽责地在与倭寇作战，只是数阵都败退下来，侯爷没有追究之前的事情，反而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成为台州大战中三个方面主将之一，简直堪称再造。

如今这军令一出来，一句句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得他心疼，这个汉子直接在天台城墙上朝着北面跪下，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喊道：

“他日末将再退半步，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战场已经被顾怀圈定了范围，整个台州随着三地布防军队陆续形成一道完整的包围圈而变得风起云涌，那些抢得不亦乐乎的倭寇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乡野间的烧杀抢掠变得少了起来，纷纷集中到了那些被攻破的城池里。

几个倭寇团伙的领头人赶去了宁海，同手底下兵力最多、战力最强的藤丸信虎会了面，如今大魏官兵围住台州的意图越发明显，可还没封锁海上，如果台州的倭寇要退，是完全可以带着劫掠来的金银安全离开的，一些人生了退意，可又畏惧于藤丸信虎事后算账，所以纷纷跑来讨个准信。

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抢得太过顺利的原因，藤丸信虎这个在倭国也颇有名气的将领独眼一瞪，登时就把那几人退缩的话给吓了回去，他抚摸着宁海的城墙，看着那些官兵们集结布防的方向，哈哈笑道：

“那些魏人，和家畜有什么区别？打垮了他们，以后咱们想抢就抢，想走就走！难得咱们都来了台州，这一场仗只要你们听我指挥，就绝对输不了！我倒要看看，那魏国的靖北侯有多厉害，能不能与我‘虎目大将’一战！”

决战的基调由此定下。

两边都想打，两边都觉得自己必胜，在这种不可言说的气氛里，寒冬腊月的台州，迎来了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而等了许多天后，那些从荆湖抽调过来的卫所官兵，也终于是紧赶慢赶地赶上了这场大战。

万事俱备，身处新昌的顾怀冷目一扫地图，沉声喝道：

“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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