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直视虚无的黄泉
“就是这里了。”
黄泉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那个宁静的小山庄。
旋即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为何这么安静？”
恶神出世，必将山河剧动，大地崩毁，带来难以想象的破坏，而眼前景象，像是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
洛铭抬起头，淡淡的道：“因为他在天上。”
黄泉豁然抬头。
一抹暗金刀光从天而降，暗沉光泽搅碎云泽，犹如一座天上之国，向着地面轰隆镇压。
“[天]？”
黄泉似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中露出一抹惊骇，手中长刀却是下意识横起。
比之更加耀眼夺目的刀光蓦然爆发，化作一条长龙，咆哮着迎向天上之国。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疯狂向四周席卷，一座座大山崩毁，河流断绝，尘土遮天蔽日，将整片大地变成一片疮痍。
刀气纵横的余波中。
天上之人终于显露出身影。
他同样头生血色双角，面目却癫狂疯戾，手中持有一柄奇异长刀，散发出阵阵恐怖的气息。
护世诏刀十二柄，其二为[天]，斩[天常立尊]所铸，可令高天变作墙垣，祸津众神，穿行维艰。
本该是守护出云的刀主，为何浑身散发着属于恶神的气息？
黄泉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双手紧紧握持刀柄他，她似乎终于触及到，关乎整个出云悲惨命运的真相了。
一道道漆黑身影从崩毁的山庄中走出。
这些人似乎是这里的村民，此刻全身同样都散发出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折剑七万三十三柄，终铸护世十二刀......”
手持[天]的身影踏空走下，须发在狂风中飞舞，眼里带着无尽的癫狂与悲怨，“[鸣]，出云的命运不过是一场悲剧，无论我们如何努力，皆逃不过死亡环绕的轮舞。”
黄泉看着那似八百万恶神的[天]，和四周如恶鬼无道的行尸走肉，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她却没有任何退缩。
缓缓抽出长刀，一时间，雷光撕裂长空，星流雷击如天刑流转，让她看起来犹如一尊从雷霆中诞生出的神明。
大战随之开启。
恐怖的气息海啸般向四周席卷，令天地变色，化作一片无人可踏足的无边地狱。
极远处昌盛繁华的出云国度，无数道目光被这两股强烈的动静吸引，在辨认出气息的来源后，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
大战渐渐平息。
黄泉全身染血，气喘吁吁的驻刀而立，在她面前，是一柄残破的[天]之诏刀，和一地已死的恶鬼尸身。
咔嚓——！
饱经大战的[鸣]之诏刀出现一片蛛网般的裂痕，随后咔嚓一声破成碎片。
黄泉身形软倒前，身边出现一道身影，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她虚弱的抬起头，正要说话，眼前突然陷入无边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黄泉从昏迷中醒来，眼前燃烧的篝火，给她虚弱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
一块烤肉和一壶清水递到她面前。
黄泉伸手接过，几乎狼吞虎咽，冰冷的身躯渐渐活了过来。
“我睡多久了？”
黄泉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愈合，只剩下被鲜血浸透的白衣，清晰记载着先前那场惨烈的大战。
“不知道。”
洛铭摇头，想了想道：“你的那把刀，碎了，出云国正在经历一场大乱，所有刀主都被神骸诏刀污染，变成一尊尊新的恶神，出云国的子民，也大都变成了厉鬼。”
黄泉的手慢慢握紧水壶，许久之后，才沙哑的开口：“为什么......出云折剑七万三十三柄，才铸成护世诏刀十二柄，历经艰辛，斩杀八百万神......”
洛铭看向她：“你其实早已知晓，救世的道路并不存在，明日也无迹可寻。”
“出云反抗众神入侵，终将自己变作恶鬼，那神明坠落的高天原，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如出云一般美丽的地方。”
洛铭在虚无的阴影中走的足够远，早在第一天来到出云时，就已看穿两个世界悲惨的轮回。
黄泉作为十二刀主之一，出云的救世主，在一次次战斗中，也能够看到一些细微的脉络。
她只是不愿相信家乡过于悲惨的命运。
不愿意相信刀主正在变作恶神。
直到不久前，她亲手斩杀了[天]，斩杀了曾经共同为出云而战的战士。
当出云人全部化为恶鬼，那么这个世界，就是下一个新的‘高天原’。
黄泉看着远处破碎的大地，耳边隐约想起一声声厉鬼的嘶鸣。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她的梦醒了。
她心中那个只要消灭所有敌人，出云就会得救的梦，醒了。
她作为刀主被赋予的意义，也随之消亡。
她第一次真正认知到那无处不在的虚无。
如果努力不一定有收获，一次次斩杀恶神，也不能拯救出云，甚至是将出云推入下一个深渊。
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救世的道路从来都不存在，那出云为什么还要铸刀？
洛铭静静看着流泪的黄泉，并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已经来到自灭者一途最关键的岔路口。
来自于心念的崩塌，会让自灭者在虚无的阴影下，直接进入无法逆转的消亡。
但如果内心足够强大，能够直面虚无，那么就能创造一个存在的意义，并用行动追求它。
很显然，黄泉便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有些人的飞翔，正是为了坠落。
就算一件事注定失败，它同样有着存在的意义，因为失败或成功，并不是行动的全部意义。
不忘所始，不求所终，直视骄阳，向死而生。
......
许久之后，黄泉睁开双眼，眼底重新变得平静。
洛铭终于明白，混沌医师为何誓在有限的时光中，尽力医治他人的虚无。
因为这也能帮助自己抵抗虚无的侵蚀。
就比如现在。
他能够清晰感知到，黄泉此时对抗虚无的坚定信念，让他自身也潜移默化的沾染到更多存在的气息。
“谢谢。”
黄泉认真对洛铭道谢。
如果没有那段时间与洛铭的独处，她绝对无法这么快领悟到存在的意义。
同样也是感谢，之前洛铭将陷入昏迷的她带出战场。
洛铭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篝火燃烧，夜幕降临，唯有天空那颗黑色大日，洒下微弱的光芒。
黄泉低头看了看沾满污血的身体，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清澈小溪前，就这么脱下衣服，半蹲着开始清洗身子。
回到篝火边后，一边感受着着火焰带来的温暖，目光看向洛铭那个从不离手的黑色长刀。
试探着轻声道：“能给我看看你的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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