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沐府
洛清芷纠结了几日，终是被完颜璟拖进了翠林镇，之前完颜璟就已将沐家老宅买回。
其他人都已在客栈住下，完颜璟拉着洛清芷来到沐家老宅门前，洛清芷纠结不已，不敢上前。
完颜璟上前把门推开：“走吧。”
“我有点紧张，要不，改日吧。”
“又不是你家，让你进去看看而已，快点。”完颜璟催促着。
洛清芷不动，完颜璟上前，拽着她就往里走：“磨蹭什么，进门看看，走。”
两人进门，只见府中青石铺地，两侧十分宽敞，除了面前的一处刻着大朵兰花的石屏，和几处小的假山景观，并无其他，远处飘来的花瓣倒是落了满地。
走进不久，便见一廊檐，穿过廊檐，直走几米便是院前的木门，门上的黑漆有些脱落，完颜璟轻轻推开，两人抬步踏入，眼前景色虽已不及从前，但依旧能看出，从前这院中堆砌而成的假山是那样优雅别致，围建而成的池塘，当年应该有不少鱼儿在这肆意嬉戏。绕院而成的游廊，当时婢女应该会在廊下或说笑，或打扫，或闲来无事欣赏院中百花盛开。
穿过院子，越过拱形门，紧走两步便见位于院中央的正厅，厅中，雕梁画栋，宽敞明亮，破败的家具依旧能看出当初主人的用心。完颜璟轻轻摸了一把正央的椅子，擦掉手中灰尘解释道：“我本打算是想等夫人来住的时候再打扫的，可惜了。”
洛清芷环视着四周：“这里这么大，我娘在这儿，除了会触景伤情，也会孤独的。”
“沐家当年富甲一方，又是名门望族，要不是无锋，就算你们两家交好，你的外祖也不会把女儿嫁到洛家。”
“你这话，好像你亲眼看到过一样，查过我们了？”
“当年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查过了。”
两人走出正厅，回到门前，只见两侧无限延伸至门前，穿过月亮门就可到达后院。
完颜璟：“去后院看看？”
“走吧。”
两人选择了一侧，往前走着，洛清芷抬头看着檐上已缺失的砖瓦，心中不禁想着，如果她的外祖还在，定不会如此。
两人穿过门，绕过墙后，眼前豁然开朗，院中几株古树直矗霄汉，老干虬枝盘旋交错，荒败后的藤蔓盘绕而上，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完颜璟：“这里应该是你外祖父母住的院子，夫人住的还在后面。”
洛清芷看着眼前的景色：“当年，外祖应该会跟友人会在那石桌上喝茶，下棋吧。或者，闲来无事和外祖母喝茶赏花。
完颜璟：“西边有一院子，那儿原先应该是个花园，院中还建了亭台，应该是给你外祖母和夫人赏花用的。”
洛清芷：“母亲说，外祖母很爱花，不管什么花，都喜欢。
当年，她和外祖父成亲后，外祖父就为她建了那个园子，把能看到，能买到的花都种在里边，供她欣赏。
每次外出公务，只要见到有卖花的，他都会买回来自己种进去。
母亲说从她记事开始，从未见两个人红过脸，吵过一句。就是外祖父不小心把外祖母的花晒死了，她也只是轻轻摇摇头，然后两人把花一起埋进土里，让它回归自然。”
完颜璟：“所以夫人才会那样的淡薄，不争不抢。”
洛清芷：“但在洛家，这却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悉心养大的女儿，教的她知书达理，温柔恬静，最终却掉进泥潭，苦苦挣扎了二十多年，也许也会后悔，当初就该教她怎么去争，怎么去夺舍。”
完颜璟：“错的不是他们，是......算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
“不去夫人的院子看看吗？”
“再好的院子，没了人，也只是破砖残瓦罢了。”
完颜璟见她有些伤感，说笑道：“行，听你的。我让客栈老板给你准备了这儿的特色菜，回去尝尝。”
洛清芷抬头看着他，完颜璟被盯得一愣：“看我干什么？”
洛清芷笑道：“吃饭吃饭，我现在每天除了吃就是吃，除了丰腴了不少，没有半点用处。”
“就你？丰腴跟你根本不沾边，你看看你的衣裳，有一件合身的吗？人家别的姑娘体态丰盈，你呢，干瘦如柴。”
“我要是胖起来，我还怎么拿剑。”
“那也不能瘦的橡根竹竿啊，丑死了。”
洛清芷被气笑，掐着一把完颜璟：“说谁丑呢！”
完颜璟吃痛的拍着她的手：“松手，没轻没重的。”
洛清芷松开手，完颜璟揉着自己的胳膊：“死丫头，下手真重。没说你丑，这世间女子不管什么形态都各有各的美。但你......”
“我怎么了？”
“你身体不好，多吃一点，总没错。还有啊，你再掐我，小心我打你。”
“哦呦，打我啊，我好害怕啊。”
“洛清芷，我警告你啊，你再欺负我，我是会还手的，知道吗？”
“来呀，打我呀。”洛清芷挑衅道，完颜璟，伸手朝她脑门就是一下，洛清芷吃痛的捂着脑门：“完颜璟！”
完颜璟：“是你说让我动手的，不怪我。”
洛清芷气冲冲的嘟起嘴：“完，颜，璟！我杀了你。”
“哎哎哎，冷静点，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洛清芷边追边打，完颜璟边躲边说。
“体统，体统你个死人头，我跟你拼了。”洛清芷对他拳脚相加。
“洛清芷，你玩不起。”完颜璟躲着跑出门。
两人打闹着出门，只听duang的一声，洛清芷五体投地，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完颜璟在前面听到声音，急忙转头回来，见她不动，慢慢扶起她：“没事吧？摔哪了？”
洛清芷呻吟着：“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完颜璟让她靠着自己，忍不住笑道：“让你多吃点，你不听，正常人摔一下哪会像你这样。”
“好疼啊。”
“摔着了，当然疼。”
“它不是断了吧。”
“哪那么容易断，缓一会就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跑两步都能摔着，可真行。”
“都怨你。”洛清芷疼的趴在他身上，嚎叫。
“怨我，怨我，都怨我，什么都怨我，你是没人赖了。”
“你什么态度？”洛清芷痛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你还能回嘴，说明没什么事。缓一缓，回去吃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洛清芷捂着肚子吐槽。
完颜璟不解的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怎么摔的吗？这么大的门槛你看不见吗？”
洛清芷经他一句话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明明看见了门槛，那自己会摔是因为......
她努力眨着双眼，行，这该死的眼睛，又看不见了。
完颜璟见她没回话，碰了碰她说道：“说话呀。”
洛清芷掩饰的调侃道：“你说我外祖父也是，没事弄这么高的门槛干什么。”
“你傻呀，这是沐家地位的象征，门槛低了，沐家能有这么大的宅子吗？”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无锋......”
完颜璟闻声还没等她说完，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口无遮拦，也不看看这是哪，放尊重些。”
洛清芷拍开他的手：“知道。”
完颜璟：“能走吗？”
洛清芷摇着头，完颜璟狐疑的问道：“摔的这么重？”
洛清芷听着他的话，犹豫片刻：“哥，我跟你说件事，你答应我，冷静点，不吼不叫，行吗？”
“什么呀？”
“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完颜璟一声惊呼，震得洛清芷捂上耳朵：“说了不大声吼叫的。”
完颜璟收起嬉笑的神色，面容严肃的拉开洛清芷，对上她的眼睛，果然，真的没有焦点。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已经有段日子了，但你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它会自己恢复。”
“在宫门的时候就这样？”
“对。”
“之前怎么不说？”
“也才知道不久。”
完颜璟担忧的看着她的眼睛，轻晃了两下，见她没有反应，伸手抱起她。
洛清芷一惊，忙环住他的脖颈：“干什么？”
“我带你回去。”
“别，先在这缓一缓，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的人中，应该有无锋细作。”
完颜璟抱着她，微微皱眉：“出去再说。”他抱着洛清芷往外走去，走至游廊下将洛清芷缓缓放了下来。
完颜璟看着她的眼睛，询问道：“宫远徵知道这件事吗？”
洛清芷点头：“嗯，他给我配了药，在客栈里。”
“有药为什么还会看不见？”
“药只是辅助，要恢复还是要靠自己。”
“自行恢复需要多久？”
“不好说，有长有短。”
“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坐着。”
洛清芷无奈一笑：“坐着吧，晒晒太阳。”
完颜璟见她开玩笑，也跟着说道：“那我把你抱出去。”
洛清芷急忙拒绝：“别别别，会晒黑的。”
两人静默坐着，完颜璟没有目标的看着前方，洛清芷试探着开口：“哥，我想问你件事。”
“说。”
洛清芷欲言又止，完颜璟看出她的犹豫，猜测道：“想问严齐？”
洛清芷微微点头：“他怎么样了？”
完颜璟望向远处说道：“没事了，现在已经能自由活动了。离开总舵前，我收到他的书信，他正在努力恢复内力，武功，争取在进攻无锋时回来帮你。”
洛清芷闻声，终于放下心，长舒一口气，完颜璟转头望着她，即使她看不见自己，完颜璟依旧认真的说道：“阿芷，严齐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妹妹，别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洛清芷解释道“我知道，我只是......”
“你对他有愧疚所以不敢主动去关心，但你知道吗？严齐受伤醒来后，第一件事除了安慰严家伯父伯母，就是问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即使声音嘶哑但还是努力告诉我，让我瞒着你。”
洛清芷低着头，像是犯错饿孩子，完颜璟看着她解释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觉得自己有错，因此自责。而是想告诉你，关心你的人很多，不要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严齐，表面上玩世不恭，但他是什么人，我想你心里清楚。
自从宫门告诉我，你知道夫人的事之后，我以为你会主动让人来找我，但你没有，你只是安排影卫去做你要做的事，那时我就想，你应该也从没送信去严家，关心过严齐。”
“我想过，但我不敢。”
“你觉得严齐是因你而伤，你心里对严家，对他很是内疚。但阿芷，你有没有想过，我收到宫门的信后，我一定会告诉严齐这件事，而他迟迟等不到你的书信，他会是什么感受。
严齐几次三番在信里问起你，他对你的关心不比任何人少。但他只敢问我，却不敢联系你，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但我能肯定的是，他怕你会因他不开心，这是他作为兄长对你的小心翼翼。”
洛清芷沉默不语。
完颜璟不客气的说道：“这件事上，我对你的失望在于，你没有把我们当成真正的朋友，哥哥，我甚至可以认为你除了自己不信任任何人。”
“我没有。”
“你没有，但你也没有让人来通知我们，也没有告诉我们你的计划，如果没有宫门的那封信，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而我现在，或许会在西北，或许会在严家，但不会在总舵。”
洛清芷虽然看不见，但依旧抬起头：“你不会。”
“不会什么？”
“你不会撇下影卫不管，当我知道我娘的事之后，我确实很崩溃，恨不得直接提刀冲进无锋，杀了点竹。可后来宫远徵强迫我冷静下来，我把所有的事都考虑到了，也告诉尚角哥哥要改变之前的计划，宫子羽也提醒过我影卫的事，但当时我并不担心，我知道你肯定在。无赖也好，习惯也好，但我对你，随时都能绝对肯定的说，你不会扔下我们。”
“万一，我真的的走了呢？”
“那你就不是完颜璟了。这么多年，你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但你没有，便能印证我的想法。
我没有联系你，是我知道你会在我们的身后帮我们处理好所有事。
我们三个虽不是亲生的兄妹，但我们都明白，不管谁有事，其他两个都会是自己坚实的后盾，即使只剩一人，也绝不会放弃。”
完颜璟轻笑道：“听你这意思，算是赖上我们了。”
洛清芷笑道：“算是吧，严齐和你，我都不打算放过，你们也别想甩掉我。严齐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会写信给他的，他收得到的话。”
完颜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漾出笑意，洛清芷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调侃道：“你是在笑吗？”
完颜璟收起神色：“没有。”
洛清芷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起身走上前：“我现在，看的见。”
完颜璟宠溺一笑，推开她的脸，站起身：“看得见最好，走吧，回去吃饭。”
完颜璟走在洛清芷前面，她没有动，却在他身后喊道：“哥，辛苦了。”
洛清芷其实心里很清楚，那段时间的完颜璟到底有多累。洛家被袭击，自己的母亲，妹妹在他眼前惨死，严齐重伤，自己被蒙在鼓里，影卫总舵的事还需要他去处理，还有西北，他还要时时刻刻注意消息。
他不止要四处奔波，还要尽心瞒着所有人，一边处理所有事，一边想着严齐的生死，还有抽身去宫门替自己撑腰，s收拾烂摊子。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他的疲态都是写在脸上，心上的，只是自己习惯了他的强大，忽略了他也是人，也会累这件事。
他在自己面前瞒下所有事，独自挑起重担的时候，她对他的亏欠，便是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完颜璟脚步一顿，微微一愣，后又低眸浅笑，调侃道：“知道就好。”
洛清芷笑着赶上他，两人并肩走着：“那我回去给你做芦笋炒牛肉？”
“这儿没有芦笋。”
“那就炒牛肉。”
完颜璟侧头看了看她，有些无奈，却笑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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