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无题


江烛染早上睁眼的时候,迷蒙了一阵,等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半月阁,这才放松下来。

  她这紧绷了两个月有余的神经,如今终于得到了缓解。

  再看沈流烨,正侧身埋头睡着,整个人都快缩成个猫团子。

  江烛染把自己的胳膊小心翼翼从他脸边移走,起身穿戴衣裳。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拉扯,江烛染侧头,看见沈流烨揉着眼睛坐起来,“妻主怎么不再歇会儿?”

  “今日得进皇宫一趟”,她回来时直奔王府,还没见皇帝一面。“你好生歇着,在府里等我回来。”

  沈流烨点头,又缩回被窝里,声音含糊“早点回来哦。”

  江烛染轻咳一声,心里默念八百遍“色即是空”。

  最后没忍住,对着沈流烨的额头猛亲了一口,然后扬长而去。

  今日无早朝,江烛染挑了个好时候,福来领她去见皇帝的时候,皇帝本人正在御花园里溜达。

  “皇姐,皇姐啊,许久不见,臣想死你了。”江烛染调门拔高,生怕别人听不见。

  一个健步过去,凑到皇帝面前,行了个大礼,两眼泪汪汪,丝毫没有和小夫郎暖被窝时的惬意。

  一时间泪如雨下,哭的情真意切。

  端看样子,是江烛染这两个多月来受了不少苦,来和皇帝诉苦来了。

  福来给两人倒了茶,退到一边,看着见皇帝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人,如今说哭就哭,心里琢磨着,这桓王爷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却说江烛染,边哭边道“臣走过南州,北上佳州,又走了奇山峻岭,沿途为了摆脱那群黑衣人的追杀,甚至扮过乞丐,臣一路上见了许多,有千言万语道不尽……”

  皇帝往后坐了坐,离江烛染远了些,怕她那大嗓门震着自己耳朵。

  这老八近来一本正经许多,让她差点忘了,这玩意儿是全皇都唯一一个,敢跟她这个皇帝理直气壮的告状的。

  “行啦,别做铺垫了,且说说你路上的见闻,朕知道此行苦了你,会对你做出补偿的。”

  江烛染闻言,拿出巾帕一擦那强挤出的几滴泪,笑得十分开朗。

  “臣今日来,特地为了给皇姐说一说这路上的所见所闻,可不是为了求皇姐赏赐的。”至于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江烛染和皇帝皆是心知肚明。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江烛染把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皇帝问道“这么说,朕下旨让太女查有关你失踪的事情后,反而追杀你的人少了?”

  “是,臣曾算过时间,大概就是皇姐您下旨前后,臣摆脱了追杀。”

  皇帝抬手,示意福来等人去御花园外头候着,她又道“你觉得,此事与太女有关?”

  “未必是太女之令,但也与太女脱不开关系。臣以为,太女身边的人下手的可能性更大。”

  皇帝笑了声,“当着朕这个当母亲的面,你倒是敢说。”

  江烛染不慌不忙道“皇姐先是天下之主,其次才是一个母亲。”

  皇宫深处,哪来的亲情可言。

  皇帝看着江烛染,“太女少时便被池氏灌输,她是将来天下之主的思想,以至于太女眼高手低,这许久来犯了不少事,却丝毫不知错。”

  “她手底下那帮人,惯是些会见风使舵的,你遇刺这事,少不了她们之间因利益倾轧造成的结果。”

  江烛染低头,做沉思状,“皇姐明知如此下去,太女治下必乱,为何不点醒太女?”

  皇帝指尖点了点桌子,“换个人来了,可不敢这么问朕。”

  虽是这般说着,但皇帝明显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意有所指道,“成才与否,端看她自己。”

  皇帝这是想放纵太女这般下去。至于是对太女起了疑心,还是对太女失望至极以至于不再器重,江烛染不感兴趣。

  原本此行就是为了打探皇帝的意思,听皇帝今日这话,还有打探自己想法的意思。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她江烛染敢逆着老虎毛撸老虎,可不代表她就敢掏心掏肺真对皇帝直言不讳。

  “臣以为,此事还是要由太女处理,让她查臣遇刺一事,还有那些刺客要劫走青峰寨头领的原因。”

  皇帝问道“你就不怕她掩盖罪证?”

  江烛染笑了笑,“这不是还有皇姐嘛,再说,太女再糊涂,也该分清事情的轻重,皇姐就把这差事交给太女,臣也好借此机会,抓一抓那个背后派人刺杀臣的小人。”

  皇帝叹了口气,“你这算盘打的,算是把朕也算进去了,可是想让朕当这个恶人,你躲在朕背后逍遥。”

  皇帝明知道江烛染是借着她的旨意,好从中观察漏洞,但也不得不下旨让太女查办此事。

  毕竟太女如今坐在东宫的位置上,只要她一日是太女,皇帝就会考察她一日。

  皇帝的旨意下达的极快,让人领了皇旨去了东宫。

  江烛染还赖在皇帝身边不走。

  “您是不知道,臣这次遭遇刺杀,还受了伤,那伤疤大得很,又在后背上,臣因为这伤,如今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

  江烛染说着,看向皇帝,目的明确——要补偿。

  皇帝气笑了,心道江烛染这确实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要赏赐来的,而是为了那伤疤要补偿来的。

  “罢了,朕择日把赏赐和给你的补偿让人一同送到你府上去,”皇帝喝了口茶,“如此这般,你可还满意?”

  江烛染点头,“满意满意,满意极了。”

  “打蛇随上棍的东西”皇帝笑了一声,“朕算是明白了,如今让你担任的职务还算少的,倘若多让你担任一些,你还不得把朕的库房拆喽。”

  江烛染道,“人道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您给了足够的俸禄,臣才能老老实实做事。”

  “这几个姐妹里,属你滑头。行了,你也别跟朕贫嘴了,且把眼睛擦亮了,盯着些皇都。”

  江烛染领命走了。

  哭也哭了,喊也喊了,出了御极殿,桓王还是那个桓王。

  福来在后头跟着江烛染半路,也打听了半路各种各样的消息,江烛染也知无不言。

  皇宫门口,福来笑着躬身,“王爷,奴就送您到这儿了,皇上这几个月忙于政事,心情也不好,如今见着您来了,这才见了笑模样。”

  江烛染闻言,似笑非笑看她。

  福来腰弯的更低了,“这朝廷的事呀,奴说不好,也不敢说,但皇上的平日里心绪如何,却是奴首要记挂的,您且看在奴这一把年纪上,多提拔奴则个。”

  伴君如伴虎,得皇恩者鸡犬升天,触皇怒者血溅三尺,福来是个打磨多年的宫中老人了,知道什么时候站什么队,怎么站,才最妥当。

  江烛染笑着,颔首道,“你我都是皇姐身边的重臣,谈何提拔,你把手底下的人看住了,看好了,如今才是重中之重。”

  福来看着江烛染渐行渐远,低头思索片刻,像是猛然间想起什么,忙走几步,连声道“福来谢王爷教诲。”

  她一时只看见江烛染这位桓王独得帝王恩宠,却忘了这位是如何在这潭浑水里独善其身的。

  多亏了江烛染这一言,福来突然想起,自己若是想如江烛染这般进退皆可选,最重要的并非跟着江烛染站队,而是管好自己和她那群徒弟。

  毕竟那位是王爷,是下一代帝王的长辈,而她,是这一任帝王的心腹。

  不可利欲熏心,才是她独善其身的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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