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归来兮
腿脚已经老迈走不快，眼睛也看不清楚的以前的大司农胡村长，坐着他那常年跟着他四处跑的老牛车。
晃晃悠悠地顺着大道来到了百姓村的旧址。
这里是唯一没有被翻新的村落了吧？
大片焦黑的土地已经被苍翠的树木所笼罩。
村口那棵树上挂着的牌子。刻着百姓村三个字。
他将老牛车停在了村口的路边。
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拄着龙头拐杖来到了村口。
这里杂草丛生，已经进不去了。
他索性就坐在了村口。
抚摸着焦黑的土地。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能够自己来到这里了吧。
他昏黄的眼中泪光在闪动，可能村子里所有活着的人都回来祭拜过了。
只有他这是第一次来。
当初。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被他带到这里的。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他亲口承诺过的，要让大家有吃有喝。只不过很多人就长眠在这里，没有能够跟着他走下去。
“我对不起你们啊。”他长叹了一口气。怎么自己老了也爱絮叨了？
最近时不时就梦见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一个个鲜活的就如同还在世一样。
胡村长知道他们来接他了。
他欣慰的靠在身边的树上：“你们的名字我全都记着呢。我偷偷跟着他们学写字。一笔一画的给你们刻了牌位，就放在百姓新村的祠堂里面。我给谁也没有说过。不过这一次回去。就要让胡大接过了。逢年过节也给你们上上香。保佑你们到那个地方不要挨饿受冻。”
这时，他听到一阵的车轮声响。
抬眼望过去。
巧了，董老汉吆着牛车拉着冯老汉来了。
这几年走掉的老头子很多。
百姓村最老的就剩下他们三个了。
今天不约而同的聚到了这里。
董老汉远远的就大声吆喝着：“我就说这老家伙先来了吧？你还不信。”
冯老汉已经走不动了。他坐在车上摆着手：“这一群老头子里就数你最尖，行了，我信了。”
他没有办法下车，继续坐在车里面。
董老汉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把拉起了胡村长。
胡村长一边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一边连连说道：“慢点慢点。我跟不上了。”
董老汉哈哈大笑：“就说你们都不济事吧。当年我就在那个地方。”他指了指火场的一边：“动也动不了。让那么多人压在身上。我就想着我快死了吧。又觉得这么死掉也太憋屈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谁曾想，我是活的最长的一个。”
胡村长也咧开嘴笑：“我就说当时找你找不到。原来是做人肉垫子去了。他们说是有金矿要挖。所以当时没有杀你们。可这金矿到现在也没找到在哪里，只是白白送了命。”
董老汉说道：“这事我还真知道。就我那个孙女婿，阿彩不知道哪张眼睛没长合适，找了那么一个小东西。真不如我的徒弟贴心。就那有一次给我们说那些土匪找到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金矿。看起来金光闪闪的。其实里面就没金子。”
冯老汉狠狠地骂了一句：“那些天杀的土匪哟。”
胡村长却反驳：“要是没有那个莫须有的金矿。咱们还能活下来几个？当时他们杀咱们就像切小鸡一样容易。”
董老汉心有余悸的点头：“不说别的。那些糍粑里面加一点毒药。咱们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所以那个莫须有的金矿救了他们一命。
三个老汉说说笑笑驱着牛车来到了河边。
这里董老汉已经搭了一个祭台。
三个老汉烧了祭品。
董老汉是正色的说道：“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我早就没有家乡了。死了以后也是没着没落的。就想求你们一件事。不管谁走在我后面。都麻烦你们把我就葬在这里吧。”
冯老头摆摆手说道：“这个别托付我。我肯定是死在你前面的。不过我也是这么个想法。到时候你们就把我埋在这里。好歹我也和老婆子团聚了。”
胡村长说道：“你们两个老家伙倒是滑溜。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咱们可说好了。不能由得后人们给咱们随便挖了个坑就埋了。你看李老汉就埋在了京城附近的山上。以后就算想要和咱们唠唠嗑。那么远的也不少路啊。太不方便了。”
董老汉摆摆手说：“不管李老头的事了。他就想守着他那个娶不了媳妇的儿子。而且小莲不是也葬在那里了吗？我就觉得这地方熟悉。梦里梦着过好几回了。”
胡村长说道：“那以后我们哥三个就做邻居。”
三个老汉坐在河边的石滩上。吹着和风，看着夕阳。
突然都静悄悄了。
董老汉看了一眼垂下头去的冯老汉。
他要笑不笑的说道：“就剩咱哥俩了。”
胡村长点了点头：“还是有劳董哥哥替我操心一下。我也先走了。”
也慢慢的垂下头去。
董老汉大声嚎啕着。
泪光中，他看见了一脸焦灼的胡大骑着马冲了过来。
那胡大的马还没有停稳。已经一跃而下，跪在了已经咽气的胡村长旁边。
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董老汉强忍着说：“你爹背着我们在百姓村的祠堂里，供着他们的牌位。以后逢年过节，你也不要忘记给他们上一柱香。”
胡大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董老汉又说道：“我们说好了，都要埋在这里，既然你来了，就全部托付给你吧，不要风光大葬。就这么埋了就是了。”
胡大有些犹豫的说道：“那董大人那里，大爷是不是先商量一下？”
董老汉摇了摇头：“不用问他了。还有这个。”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面掏出了一个牌位：“阿媛丫头的，你也帮我供在百姓村的祠堂里面行不行啊？等我死了，我害怕没人管她了。”
胡大哽咽的接过了牌位。
董老汉欣慰的笑了起来。
随即又嚎啕大哭：“两位哥哥呀，等等我。你们怎么能把我又一次拉下呢？”
慢慢的声音跌落了下去。
他的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胡大的眼泪成串的落在了地上。
他深深的将头磕在了地下：“百姓村的父老乡亲们，你们一路走好啊。”
他似乎看见了一群欢欢喜喜来迎接三位老人的百姓村的村民。
他们热烈的打着招呼。
彼此寒暄着。
渐渐的消失在了百姓村的废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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