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路可走,卖命罢了
“对啊,我是长宁来的。”
“瞧瞧你,说谎了吧?我老家就是长宁的,讨生活来的青城,你这口音我听就不像!换成我是你啊,有这么个闺女儿就不闯江湖了,找个地方隐居下来,落地生根,好好给孩子养大!”
江湖客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真是长宁的,自幼不在长宁罢了,如今回来,想要讨个差事,要问成国府缺不缺看门的护院。”
他沉默一会儿,望着怀里的娃娃道:“真没钱了,除了有些武艺,没挣钱的本事。我就是想再赚点钱,准备好好生活养孩子了。”
“护院?!不成不成,你晓得成国什么地方吗?镇守成国府的高手不可胜数,伸出一根儿小拇指都能摁死你!哪儿需要你个......而且你娃儿小,哪里离得了你?你孤身一人还好,还带着个孩子,成国府不会要你这种的......”
掌柜的呵呵笑了一声,摆手示意他的衣着,破破烂烂,衣衫褴褛,浑然一副落魄人的扮相。若非他来的时候提着明晃晃的宝刀,谁想接待这么一个脏兮兮的人啊?
“娃娃也是苦命,你要是有力气,上街寻个打铁什么的活计也可以......”
......
旁边的江湖客们喝着酒,磕着花生,声音大得盖住了二人的对话。
“且说前段时间江湖上出了个狠人,专门寻那世家大族去找茬,非说世上高手都在世家,硬是要挨门挨户打过去!”
“哎哟哟,愣头青!这故事我是爱听的!”
“此人姓张单名一个字狂,狂刀悍勇,曾在秦国上饶连杀百八十个武夫,实力不可小觑!”
掌柜的侧目,待他们声音小些,便叹了一声道:“若你真想寻个护院的差事,那青湖湖畔有场灯会,大户人家也是不少,你去那寻个机会,比去成国府容易得多!有的人家不需要你全天都在,倒是可以腾出照顾孩子的时间!”
“谢掌柜,改日登门道谢!”
青湖灯会?
张狂思忖片刻,那成国府守卫森严,自己能不能进去尚且是两说,倒不如去灯会碰碰运气!
掌柜的回过头,那落魄汉子便早已消失在原地,桌上留下两枚铜板,还有喝了一干二净的酒碗。
“哎哟,别给我惹来祸事就谢天谢地,万万不能像沈家铺子的掌柜,莫名其妙让天狩营的贼子割了脑袋!”
......
夕阳点燃西天的云彩,绯红的晚霞落在青城街头,落在青湖柳树堤,落在行人车马,倒是有几分画中景色的意思。
“呜哇啊啊啊~”
“哦哦,喜宝乖,爹爹给你买糊糊吃!”
张狂温柔地摇着怀里的女娃娃,沿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街慢慢摇,先是寻路来了一户裁缝铺子,叩响门扉,来了位上了些年纪的婆婆。
“少......!”
“嘘~我已经不是张家少爷,嬷嬷先别声张......”
长宁张家比不上剑川李氏,比不上中原萧氏,比不上成国府杨家,但是祖上阔过,现在承蒙余荫地位也差不到哪儿去。
更传言说他们有家主有信心跟剑川李氏竞争一下西南第一世家的名头!
向来雄主多薄情。
这张狂就是他们张家的庶出子,母亲连小妾都不是,就是家主突然兴起非礼了浣衣丫鬟才有了他。那偌大的张家引以为耻,大夫人,还有张家嫡长女想方设法刁难他们母子,最终是母亲郁郁而终,他则离开门户闯荡江湖。
“可怜的少爷啊!都怪小姐性子刻薄,也怪老家主瞎了眼,竟然害得少爷打小就在外面吃苦,回不了家!”
嬷嬷叹气。
当初就是她看着张狂长大,看着他被撵出家门。
“不必多言,我就是个庶出子,该离开家自立的!”
张狂当然记得当年的一切屈辱,但是现在生活困窘,还有了一个孩子,便是再也不能到处游荡,无所事事。
他双手一送,“嬷嬷替我照看一会儿女儿,明天这个时候我再回来接她!”
“少爷你要去哪儿?”
“有人花钱要买世子的命,不管成不成功,我得去一下。”
“那你要杀世子?”
嬷嬷深吸一口气,连忙拉住张狂。
“不可去啊!世子爷身边高手如云,连天狩营这等虎狼之辈都被世子爷治得服服帖帖,你又能奈何得了谁?”
张狂知道自己就是去送命,是雇主用来试探一下他身边的护卫有几斤几两的,他笑得颇为无奈。
“无路可走,卖命罢了。”
张狂最后望了一眼喜宝,从怀里取出一枚银锭,那是雇主付的定金。
办事之后还有一笔钱,他需要用这钱来养活......
反正有了女儿,他就再也不是那个游戏人间,江湖行侠的张狂了。
夜色如幕,灯火阑珊。
嬷嬷抱着喜儿,焦心地望去,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阿帕......帕帕......”
嬷嬷心疼地摇着怀里的娃儿,痛苦道:“得罪成国府,张家必亡啊!”
元宵佳节。
成国世子爷、大云王朝公主、剑川李氏三家加起来,那车驾的阵仗可就是令人叹为观止了,成国白马赤色披风的虎贲营在前开路,末尾则是晋国黑骑,两侧都有修为颇高的护卫,当中才是杨侑等人的马车。
成国府、李府这两家身为青城地位举足轻重的大户人家,逢年过节总是会在道观、寺庙,还有青湖开设施舍穷人食物的点位。
因此青城的人见了他们两家,那叫一个客客气气,尚不等开路的虎贲营吆喝,就主动远远地就主动避让出一条道路。人群站在道路两侧,恨不得踮起脚尖来看杨侑的马车,好奇那马车里坐的世子夫人究竟有多美!
“你们青城向来这么繁华吗?”
陈鹤颜、陈夕颜放下帘帐,不约而同问道。
杨侑想了一会儿,道:“并不是,十多年前刚打下这里来的时候,我爹刚率大军碾碎了篡权余孽,这里可谓是寸草不生!”
倒不是成军大开杀戒直接屠城,而是篡国余孽誓死抵抗,连带着青城的居民一同陪葬,仅仅给杨震山留下了一地狼藉。
当时的成国六郡都是废土,称得上一句万径人“宗”灭。
货真价实的人宗灭,有的整个宗族,连带着祖宗祠堂都给篡国逆贼灭了!
那时候存活下来的世家,都成了现在的大家族,朝廷成国都有人脉。
“那你们短短十年之间,是怎么恢复到这种程度的?”
陈鹤颜皱了眉头,她苦心经营晋国那么多年,也不见晋国变得这么繁华,他杨侑凭什么?
杨侑微微笑了。
“当时大云王朝纷争不断,有很多人举家迁徙躲避祸乱。现在的成国人老一辈,有很多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
当然,仅仅如此是绝对不够的。
杨侑道:“我们成国军队闲时为农,战时为兵,这是我爹想的办法。只要你有粮食,那个时代就有人愿意跟着你打仗,给你卖命!”
成国就是在那个时候迅速强大起来的,成军也是在那个时候成为成国公真正掌握的亲信部队的。
带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是成国公,让他们有个家,能定居的也是成国公,可想而知他在成国六郡有多大的权威。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云王朝藩王诸侯那么多,唯独成国公能够以异姓之人的身份,坐镇整个大西南,圣上还不得不倚重于他。
有粮食就会给你卖命......
可是她听说的成军,那是没有粮饷也能殊死搏杀,悍不畏死的存在啊!
难道真是那什么劳什子口号,喊两声就能让士卒视死如归了?
陈鹤颜眉目紧锁,陷入深思,越发的好奇了。
“少爷,青湖就要到了,人还是有点多,要不要清场?”
屠满门今天是浑身穿甲,越是人多的时候,他就越是要打起精神来。
市井里头都安排了许多虎贲营兄弟。
锦衣夜行也在暗处行动,为杨侑的安全保驾护航。
杨侑伸手托起李寒雪的手,冰冰凉凉,自带一股寒气。
他转头看向团圆,吩咐道:“不用了,你带些身手好的兄弟跟着就行,别惊扰了百姓,让他们过个好节日!”
团圆抱拳一送,歪头点了几位有身手的兄弟。
其他人就这么原地停留,站得笔挺,不敢松懈,相比停留下来就已经躁动着想要逛逛灯会的晋国黑骑,纪律性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晋国黑骑的统领见了这一幕,算是开了眼了,顿时生了攀比心。
“晋国黑骑都有!”
“是!”
“全体立正,擅动者杖责八十!”
杨侑侧目瞧了一眼,将领却是位女流,英气十足,骨子里生出一股不服输的骄傲。
不愧是陈鹤颜的部将啊。
“看够了吗?”李寒秋道。
“没看没看!我自家娘子都看不够呢,看别人干啥?”
杨侑窘迫一笑,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神识弥漫开来,对方圆百米范围内的事物便有了个大概的掌握。
很神奇,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什么都看得见。
最关键的是蕴灵天书这等上乘神魂功法,施展起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只要不将神魂集中在修为太高的武者面前,就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别问为什么......成国府温泉立了大功。
下了马车步行十分钟,就真正到了青湖。
这里人是很多的,逛灯会的人挤着人,两侧的摊贩生意好得忙不过来。
杨侑牵着李寒雪,东逛逛西看看,其他人跟在身后。
屠满门都汗流浃背了,这么多人,要是真有刺客,他们也来不及反应啊!
“湖畔水榭人少,我们去那边。”
杨侑回头喊了一声,众人对视一眼便同意下来。
灯会人山人海,反而没了玩法。
湖畔水榭景致优美,又能欣赏湖心湖畔美景,为此花上两个银子也不怎么心疼。
最重要的是湖畔水榭视野宽阔,入口狭窄,安排两个虎贲营就能控制进出口,安保工作就有了保障。
杨侑可不希望元宵节出什么幺蛾子。
等李府众人、公主殿下到了湖畔水榭。
他方悄然立,在屠满门耳边交代了什么,后者点点头,便悄然退下,换了徐自牧上来贴身护卫李府众人、公主殿下。
黑漆漆的地方,杨侑走了没两步,身后跟来一个少女。
“春春,你来干什么?”
“你要去哪。”
“处理点事,可能有危险。”
杨侑刚刚展开神识的时候,就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这边过来,背上还有一把标志性的阔刀!
他知道那是谁,在外游历三年间,他遇到过很多豪侠。
唯独狂刀悍勇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深深抹不去的。
张狂来杀我?谁的指使?
说真的,杨侑很欣赏张狂的武艺,如有可能,收他在身边做事,那也能成江湖上一桩美谈。
改日就会有狂刀悍勇成功编制上岸的消息传出去,让说书先生添油加醋讲成故事,没准儿还能给自己涨涨声望什么的。
惊春听了危险,更加不愿意走了,她冷冷哼了一声。
“我陪你。”
杨侑哽了一下,呵呵道:“很危险,你还是回去,保护......”
铿愣!
惊春长剑出鞘,悄无声息就取了杨侑几根毛发。
“我很强。”
杨侑现在的这副扮相跟当初在江湖游荡的时候差别太大,怕就是怕张狂的性格,一言不合就开打,伤了惊春,那可就没法跟自家娘子交代了!
“......那好吧......你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动手你就动手,我让你跑,你头也不回就跑!”
惊春使劲儿点头。
“乖!”
杨侑揉了揉这绿裙丫鬟的脑袋,也不知什么感觉,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手感......
错觉吧?
沿着不宽的湖畔,密集的人群中挤出了一个扛着宽刃大刀的汉子,他摸了摸口袋,神色窘迫,低声骂了句:“奶奶个腿,我的钱袋子!”
“英雄丢了多少钱?”
“整整十五文!老子一顿饭啊!”
“那个要杀我的人,开了几顿饭钱?江湖人称狂刀悍勇,张狂,张五爷!”
“......”
这小子怎么知道我在张家排行老五?
张狂奇怪地皱着眉头,反应过来,失声苦笑,抬头看去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穿着天家赏赐的飞鱼服,能穿得起这等赐服的无不是备受皇恩的人家。
杨侑站得笔挺,眉目间没有丝毫的慌张,跟其他世家的子弟完全不同。
先前张狂要打的富家子,没有一个不是慌忙求饶的,哪怕有些骨气硬一点的,刀子架在脖子上,还是会尿裤子。
张狂表情为难,取下阔刀,咚的一声杵在地上。
“就一个成国悍将屠满门,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世子莫不是已经准备好引颈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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