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好累啊……


靳禾好歹也是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多年,这俩人是个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舅舅懒惰,舅妈贪婪,就连杨家辉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这一家子就凭他们自己哪来的钱,在海城市中心付房子的首付!

  他简直不敢在想象下去了。

  “啊?婆婆……”靳禾眼神不可置信地看着婆婆,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如今已经身影佝偻,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叉不知所措,眼神就是不敢看靳禾。

  “婆婆!”靳禾蹲在他旁边,抓住她的衣角问道,“你,你告诉我,你这几个月在医院吗?”

  “一直在医院吗?”

  “有看医生吃药吗?”

  “你没骗我婆婆!”

  婆婆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却让靳禾突然崩溃了起来:“为什么啊!他们都四五十岁了!你还把他们当成孩子吗!”

  “够了!靳禾!这大过年的你在这里乱喊乱叫像是个什么样子,咱们有理就说理,我说妈你也是,把自己的住院钱给我哥!你怎么想的?靳禾是我的儿子,凭什么给我哥,要给也是给我……”

  “嘿,靳禾这么多年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现在他有钱了我们花他点钱怎么了?养大这么一个男孩儿多不容易你不知道啊,我们也是应该拿!”

  “嫂子!你这话说着可就丧良心了,妈辛辛苦苦把靳禾拉扯那么大,靳禾如果真的过得好的话至于瘦成一个骨头架子吗!”

  所以她能看见自己的孩子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她只是不想管。

  靳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家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舅舅和那个小孙分别拉住两个女人怕她们撕起来,杨家辉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儿了,婆婆依旧坐在凳子上沉默寡言,听着女儿和儿子为了钱大打出手。

  这种情况靳禾从前也遇到过,他一般都会上前去拉架,结果不知道被谁挠出来好几道血痕,没过一下午两个人又坐在一个桌子上打麻将。但是靳禾的伤口好几天都没好。

  不想管了,我好累啊。

  靳禾低头,见婆婆还坐在那里听着争吵声默默地流泪,他问婆婆:“婆婆,你还爱你的孩子吗?”

  婆婆擦着眼泪,浑浊的眼睛看着靳禾,想说什么却还是说不出口。

  “杨家辉呢?”

  “你们……都是婆婆的孩子啊,一样的。”

  “不一样。”靳禾语气笃定,“不一样的。”

  “一样的,一样的……”

  “那我也不要一样,我要特殊!”

  特殊的感情婆婆给不了靳禾,因为她还有儿子和女儿,那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说:“好孩子,婆婆对不起你。”

  “婆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真的心衰了吗?”

  婆婆点头,靳禾的眼泪瞬间泪如雨下,也有可能是实在心疼这个可怜又悲哀的老人,也有可能是在心疼他自己。

  “那,那你可不可以和舅舅还有妈妈断了联系,和我去城里治病?”

  “治不好了的。”婆婆说,“我这个老婆子,没有必要花那么多钱治疗,小禾,婆婆对不起你,你走吧,也别给我治病了。”

  “别回来了,你走吧。”

  靳禾忘记了怎么一步一步走出的这个小村子,身后的争吵声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下风声在耳边回荡着,他好像接了个电话,是谁的他也忘记了。

  不过也不重要。

  今年海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如果我也能像悯淮那样死在雪里就好了。

  我的父亲会不会也在另一边等着我?

  他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心真的好疼,头也好疼,如果真的能死在雪里就好了。

  靳禾的头脑一阵空白,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胳膊被人一扯,他没骨头似的顺势就倒在了那人的怀里。

  好温暖啊。

  这下可给安弈唬了一大跳:“靳禾!靳禾!你怎么了?”

  “我……”靳禾张了张嘴,心里苦鼻子酸,一出声就是不成调的哭泣,“我,我不想再来了……我,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啊……”

  安弈仔细观察着靳禾的神色,发现他面色浮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来,他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探,却被滚烫的温度烫了一下。

  “你发烧了!”

  靳禾还在小声地哭着,哼唧着什么“好累啊,真的好累啊,雪里……”

  这是烧傻了吗?

  安弈直接扶着靳禾的身体,两人横抱起来,却被怀里轻飘飘的重量惊住了,靳禾这半年一直在吃中药,也在很努力地吃饭了,可怎么还是这么轻?

  安弈抱着靳禾不方便,于是直接用脸颊去探了探靳禾额头的温度,越试探越觉得心惊胆战,靳禾不知道已经烧了多久,这么烧下去一定会出问题的,可是现在靳禾已经是一种神志不清的状态,脸埋在安弈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小声地哭着。

  安弈怕他真烧出个什么好歹来,于是赶紧把人塞到车上去,还怕靳禾这种高温状态下一直哭容易脱水,于是把自己的水杯塞到靳禾手里。

  但是他也忘了靳禾一个高烧的病人根本喝不下去什么水,也可能是他知道,但是他根本没时间耽搁,给靳禾把安全带系好便一脚油门直接开了出去,一路上超速被拍好几次,终于把车停在了门口,把口罩往靳禾脸上一戴,抱着人就朝着急诊冲了过去。

  靳禾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头无力的往后仰着,偶尔指尖还抽搐一下。

  医生见急诊突然冲进来两个口罩男,一个还是完全意识不清的,吓了一跳,护士医生马上围了过来,安弈抱着浑身滚烫的靳禾说:“他今年十八岁,有贫血,胃溃疡,阿莫西林过敏。”

  医生说了两句好好,那边的病床就已经推了过来,安弈将靳禾放到病床上,跟着病床跑到了诊室门口,他的手指微微弯曲,好像还残留着靳禾刚才的体温。

  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靳禾对他细细密密的哭声,靳禾说:我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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