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灾星
运河边,鲁家酒馆。
靠窗边的八仙桌上,三碟小菜,一壶温好的老酒,两个斟满温酒的杯子,这会儿正碰在了一起。
第一杯酒,对面而坐的两人照例撒向了地上,老崔不在,便只剩下了万捕头和老杜对饮,如今崔直眼瞧着已成了气候,他们二人也终是没辜负了老友的嘱托,只是,昨夜里的那场大火,却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老杜,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一杯温酒下肚,万捕头搓着手里的花生米,静等着对面的老杜开口。
“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这样的事,哪是我等可议论的。”
一粒花生米进嘴,万捕头撇了撇嘴,自打老崔出了事,老杜收养了崔直后,他这脾气便是越发的谨慎小心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啊,是越老越精了!”
老衙吏咧嘴笑笑,提着一杯温酒,自顾自的饮了。
“如今看来,这有学问的,到底是厉害,原以为那姓邱的是危言耸听,仗着有几分学识,轻看了我等,昨夜我细想他那日所言,惊的是冷汗直流,他一早便已提醒我了,我却是昏头到直至昨夜,才想明白他这话里的含义啊!”
“这次的险,冒的委实是大了,谁也没料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桌上的酒还温着,这会儿,正丝丝的冒着些许热气,对饮而坐的两人,此时,却未必觉得身子有些许热腾,昨夜里的事,反而让他们打心底里冒出了层凉意来。
老衙吏给万捕头续上了杯酒水,自己随手拿了两粒花生囫囵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姚家这样的下场,傻子都瞧出了不对,这事背后的牵扯,怕是连上官老爷也不能随意插手,就算姚世凯失势,可他毕竟还是个威武将军,为这事,他的家眷都能这样光明正大的说杀就杀,可见这背后之人的势力有多嚣张!
一杯温酒落肚,万捕头面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老衙吏,别的人也就罢了,此事既以是这样的结果,上头说怎么办,他们听凭调遣便是,可唯有那崔直,是万不可让他再深究此案了。
“别人也就罢了,只有这崔直你却是得盯牢了他,他若是没事做,衙门里有的是事留给他,总之,别让他再对这案子动心思了!”
老衙吏没有发话,却是默许的点了点头,两个人的酒杯,这会儿终又是碰在了一起。
不管昨日夜里的火烧的如何旺,今日的艳阳天,却是让临安城内的百姓欢欣鼓舞的拿出了被褥和沉箱底的厚衣物来晒,小宅的院子本就不大,这会儿晒了三人的被褥,再加上江伊佳放在院中的躺椅,这院子的过道,便是连走个人都费劲。
孙三打着哈欠,正打算就着阳光,在那躺椅上睡个回笼觉,却不想,这躺椅早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哎~”
这小老太太,真是越发的懒散了,从前要靠着安神浓汤才能入睡的一个人,如今在这院中,就这么大咧咧的在躺椅上睡过去了,连他走到跟前叹这么大口气都没能扰了她的清梦,看来这几日查案还是劳心费神了,等过几日老大夫再上门,估计他们免不了又要挨顿好骂。
孙三瞧了瞧日头,今日的天色倒是不错,他又忍不住想去庖厨铲锅了。
院子里,江伊佳正在躺椅上睡的安逸,却不想孙三刚走,院中晒着的被褥之后,竟已多出个人来!
那人落地的身法倒还算轻盈,只是,如今这院中晒满了被褥,也不知来人是没瞧见,还是没防备,刚一落地,便差点撞上了那满院的被褥墙。
躺椅上的人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来,没想到今日还有不速之客上门,有意思!
来人好不容易站定了身子,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躺椅边。
“不是,你们这些人天生都是属跳蚤的是吧,这好好的大门不用,怎么总喜欢翻墙而入?”
里屋,一个不悦的女声传来,那人挠了挠头,一个不留神,又差点撞上院里的被褥墙。
“你们这是住了几个人啊,怎的有这么多被褥要晒,书院里那么多先生,都没你们这小院里晒的多!”
是啊,大户人家的少爷,哪里知道小民百姓的苦楚,江伊佳一个半痨的身子,哪受得起江南冬日里的风寒,这院里的被褥,仅她一人,就占了大半!
几日不见,这小子长得倒是越发俊秀了,书院里刚开学,也不知这孩子突然跑来小院做什么。
陈宇昂挠了挠头,见江伊佳这会儿还赖在躺椅上不愿动弹,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里屋开口道:“那个,有吃的吗?早上走得匆忙,我还没吃饭呢。”
屋里头,岳莎莎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再这么下去,这小院都快成半个学堂了,也不知今年是犯了什么忌讳,才刚出了正月,便接连有人翻墙进院,前有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后有饿着肚子上门要吃食的,再这么下去,街坊四邻的闲话怕更要传上天了!
要说陈宇昂这孩子,与江伊佳也确是有些缘分,自打在她山岳书院收拾了改名为霍思辰的余焕之后,为保这丑事不外扬,袁老夫子是亲自上门,好说歹说,又送上了一笔不小的补偿,这才让江伊佳保证了会三缄其口。
书院的清誉是保住了,可“柳大娘”却也“不得不”离开了书院。
那时,江伊佳本想带着钱,收拾了包袱,乘此机会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结果,她刚坐上莎莎的马车,便遇上了一路赶来的陈宇昂!
夕阳下,这孩子跑的是气喘吁吁,顶着满头的大汗,硬是追到了她的面前。
“柳大娘,您这是要去哪?”
“我知道,是霍先生,是霍先生有错在先,可你为什么要走啊?!”
江伊佳看着面前的孩子,夕阳的光打在他布满汗珠子的额头,显得是格外晶亮!
“先生有错,理应受罚!可您又没犯错,却为何要走?”
“真不能留下来吗?那,那我能去找你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觉得你做的饼好吃,还想再吃。”
江伊佳看着面前有些腼腆的孩子,心里早就笑开了花,这孩子确是个实诚人,明明心里不舍,可面上却只说自己嘴馋,她顿时玩心大起,当着他的面,三下五除二的便卸了自己脸上的妆扮,生生给他来了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
“小子,记住这张脸,这才是姑奶奶的真面目,走了!”
夕阳下之下,那出奇异的变妆,给陈宇昂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以至于之后江伊佳再回到临安时,陈宇昂仅凭她的声音,便在年前的集市上将她给认了出来,之后,这小子便死皮赖脸的寻到了江伊佳的小宅,书院没课时,他便总是跑到小宅里来玩。
“今日先生们有事都去了外头,书院里放了一日的假。”
岳莎莎佯装生气,可这手里的吃食,却是装的满满登登,半大的小子,最是能吃,要不是她手头宽裕些,他一个人的饭量,便能抵得上小宅里的两个半人了!
“我听玉可说,最近城里不太平,都是,都是因为来了个灾星!”
“灾星?!”
“对,大灾星!”
“玉可可烦他了,可偏偏这灾星最近得了急症,如今正在他家中修养呢。”
岳莎莎有些好奇,什么人,竟能被叫做灾星?
陈宇昂吃着碗里的饭菜,嘟嘟囔囔的说出了个人名。
江伊佳和岳莎莎两人面面相觑,却都未曾听说过此人。
“曹沫啊,他的母亲,就是那位有名的康福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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