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枪与暗箭（四）

此时，瑶池正举行隆重盛大的“安天大会”，置东北、西北、东南、西南、正南五方大席。

  虽在征伐克复北极道、东极道的大战役中，折损了不少仁寿天尊、四御大帝所部的仙僚。然有道是“长江后浪推浪，世上新人胜旧人”。因为“功盖六合，德被八纮”的仁寿天尊仍然高居中枢，昭司孝文普圣君依旧提掌三界内修真羽士飞升登宝册的重要职事。所以，仅剩不到一成的弘文、弘泽、弘惠三部的神职在一个时辰内就增扩至八成。又因昊天的暗操平衡，仁寿天尊的权力地位，是以“寸功未立”的弘文、弘泽、弘惠三部新晋的神职俱得预三界不少地仙穷尽一生所能也难以有资格参加的瑶池盛宴。

  此次参与“安天大会”的天神，相较五天前的那次，范围更广，数量更多。如忝职人界的五岳帝君，三山五岭的一方仙长，鲜得赴凌霄殿面圣的四海龙王为首的四海贵门高第。还有不少参加讨伐玄冥冰魔、凌厉蛟龙有功绩，有勋劳的仙人、神将、天丁等皆预凡名载天箓者，心心念念的瑶池盛宴。

  因此，五方大席中的西南、正南、东南方由五天前的千席扩增为四千席，共计一万四千席。广阔无垠，彩雾袅袅，绚丽夺目，如梦似幻的瑶池可谓是万头攒动，杯饮成川，启口成雷，张袂遮天。

  筵席上的万仙一个个沉醉于“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兴迈豪放。

  西北的千席上八珍玉食，香飘十里。

  东北的千席上三牲五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西南的四千席上饕餮大餐，口齿留香。

  东南的四千席上清爽可口，质嫩可口，油而不腻。

  正南的四千席上口味浓郁，色味俱佳。

  一队队仙娥举樽奉盏，来来往往于五方大席间。西北千席上无非数万年的仙浆玉液。东北千席上无非数万年的琼液佳酿。西南四千席上无非竹叶清、状元红。东南四千席上无非葡萄绿、珍珠红。正南四千席上无非青州从事，平原督邮。

  一行行仙奴、仙隶捧着果品，往往来来于五方大席间。西北千席上鲜红透亮，果实肥硕。东北千席上晶莹透亮，汁多味甜。西南四千席上紫中带绿，颗粒饱满。东南四千席上瓜绿瓤红，清甜爽口。正南四千席上甘美多汁，清香诱人。

  百名曼妙仙娥，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地舞蹈于东北席以西王母为代表的神女席前。

  百名舞凤髻蟠空，粉面上一点朱唇，举止处有幽兰之姿，袅娜腰肢温更柔的仙娥舞蹈于西北席以仁寿天尊、太白金星、三官大帝、真武大帝等为首的高班尊秩的席前。

  两百个娇美处若粉色桃瓣，神色间欲语还羞，明黄淡雅长裙，素颜清雅，面庞淡淡然笑的仙娥舞蹈于西南以五岳帝君、二郎显圣真君、托塔天王、哪吒、四海龙王等为首的一方之长，一军之帅的席前。

  两百个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风髻露鬓，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赋，娇艳若滴的仙娥舞蹈于正南三山五岭的游仙，弘文、弘泽、弘惠三部的新晋神职的席前。

  两百个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的仙娥舞蹈于东南以九天玄女、碧霞元君、三圣母为首的神女、仙女，以及弘文、弘惠、弘泽三部的新晋神女、仙女的席前。

  万仙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浅尝低酌，我往你来；耳闻笙歌，其乐融融；目观艳舞，悦而忘忧；口食珍馐，神迷心糜。广阔宏大的瑶池遍地瑞彩缤纷，氤氲喷涌；满空七色祥光缭绕，五色仙雾袅袅，美得如梦似幻，亦假亦真。

  昊天上帝端坐于正北尊位，时而微笑着与太白金星、仁寿天尊为首的男仙敬酒；时而微笑着与西王母、斗姆元君、九天玄女为首的女仙推杯。可谓是“君臣一体，上下一心。”

  正当昊天与太白金星、仁寿天尊商量着因讨伐北、东二极道而殉道殒命的天神投胎转世的问题时。一个男侍仙趋到御座侧，躬身道:“启禀陛下，余切仙君在銮仗外候召。”

  昊天、太白金星、仁寿天尊闻此，暂停计议。昊天先扫了眼一脸和善微笑的二仙，又将目光转移到侍仙身上，开口道:“宣余切仙君上殿。”侍仙领命而去。

  仁寿天尊借敬酒之机以一脸慈祥亲人的微笑斜了眼太白金星、三官大帝、真武大帝、七元八极、北斗七星、南斗六司等元老天神。众仙举杯相迎，亦以一脸和善的微笑与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的目光相碰，双方的嘴角边俱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在一众高班尊秩的天神“面如三月暖春，方寸如残物隆冬”的气氛中。余切仙君在侍仙的引领下来到御前，躬身道:“微臣叩拜陛下，恭贺陛下德泽八纮，恩被六合，万仙朝觐，三界朗和。”

  昊天微笑道:“爱卿下凡将近一个时辰，兆里回宫，旅途劳顿，平身吧。”

  余切仙君谢恩，直躬身，俟圣谕。

  昊天审视着一脸肃正的余切仙君，问道:“爱卿衔旨下凡寻找徐卿玄，定有所获。”

  余切仙君作揖道:“微臣与余元仙君奉陛下的玉旨在人界踏山蹈水，跨州越县，以寻访徐卿玄。历经二十五天，托陛下洪福，终可找到了徐卿玄的踪迹。特此回天宫，禀明定夺。”

  昊天起初见到只有余切仙君回天复旨，而余元仙君仍在人界，已然起疑。此时又听到余切仙君一番似有深意的回奏。深知目下天界的两大权力中枢俱怀折挫、排斥徐卿玄之意，故而心中既有疑虑又有不安与忌嫉。

  昊天沉吟不语的一幕被太白金星、仁寿天尊所捕捉到。顿时，各派天神明为观赏歌舞，一副无所事事；而暗中却是聚精会神地窥听着接下来余切仙君与昊天的对话。

  正当余切仙君心思飞转时，昊天和声道:“哦，原来如此。那爱卿寻访得徐卿玄的哪些音讯？”

  此言一出，一脸肃正的余切仙君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白雾袅袅的地上，神情由肃正倏地变为惶恐，声音微颤地道:“微臣不敢滥言！伏惟陛下恕臣不恭不敬，大逆犯上之罪！微臣方敢回奏圣谕。”言毕，匍匐于袅袅白雾上，一副认罪待罚的模样。

  昊天见此，暗道:“此辈果然欲以子须乌有之事谮短勋良茂德于万仙前，以达其谋。谅彼伎俩，不过尔尔。”他深吸口气，和声道:“爱卿不必过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当着三界的众仙，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寡人恕卿无罪，卿可尽言无隐。”

  余切仙君匍匐于仙雾上，不敢直腰面圣，故作惊慌地道:“伏惟陛下微展玄妙极术，一探人界中土卫辉府的情景后，圣聪定可断虚实臧否。微臣狂逆无状，愧对圣颜，伏待斧钺！”

  仁寿天尊见此，暗中与文普圣君、睿载仙君的眼神相碰，三仙的嘴角飞掠过一抹冷笑。五岳帝君借敬酒之机与太白金星、三官大帝交换一下眼神，彼此会心，以玩味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窥探着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余切仙君的举止。

  昊天听奏后，斜眼扫视一圈瑶池内面和心背的万仙，暗中叹了口气。和声道:“好吧，既然爱卿这般郑重其事，不容置疑。而徐卿玄又是三界的万灵所仰望，天界的高班上仙。寡人不容因一丝的间隙而植疑渐于众，不容因一丝的脏污而蚀其令名于众。就依卿所言。”

  于是，在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余切仙君寸心狂跳的等待，瑶池万仙各怀所思中。昊天伸右手在面前一划，一道金光闪过后，“城毁人哀，焦尸墟丘，满目疮痍”的卫辉府六县的情景映入了昊天的眼帘。

  见此，昊天内心不由得一惊，撤去了法术。面色平静地俯察着伏拜于仙雾上的余切仙君，一时无语。

  魔界幽宫中的罗睢一脸奸诈地阴笑着:“玄清呀玄清，你有你的张良计，本尊有本尊的过墙梯。你虽然成功弹压、扑灭了本尊麾下四帅“多路并举，烈焰燎原，疑乱三界，腥风血雨”的远略深谋。却难以弥宁万物心体里天生所含有的“贪私偏见，趋贵排异，恶直丑正，嫉清喜淫”的缺陷，你就准备受死吧！”

  伏拜于御前的余切仙君蓦地感受到了御座上所散发出的千重皇威的气势，深知“两千年来昊天还从未为一个素未谋面的散仙发过威”，念此，不禁浑身微微一颤。正当他心思飞转，以应接下来的问话时。

  昊天开口道:“中土卫辉府六县的情景寡人已然全睹，可谓是“满城残尸，触目惊心”。不知是否与卿所见者相似？此事与徐卿玄有何干系？卿可直躬尽言，万仙在旁，自有分晓。寡人恕卿无罪。”

  惴惴不安的余切仙君听完后，暗中长长地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故作惊骇地道:“诚如陛下圣聪所查。当时微臣与余元仙君骤睹此情况时，亦是宛如惊雷轰顶，难以置信。因此为了验证真伪虚实，余元仙君去追踪徐卿玄以细询。微臣则是刻不容缓地回天面圣，奏明事情，以定夺取舍。”

  昊天的目光远眺瑶池的天际，慢悠悠地道:“平身吧。此事的缘由卿可当面竹筒倒豆子，一一言明。若果有其事，天条在上，皇法在下，难饶逞凶纵暴之徒。若无其实，天条在上，断难饶丑贤伤忠之徒。”

  昊天这慢悠悠而又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不但令踌躇满志的余切仙君打了个寒颤，还令势振力涨，圣眷盘固，斗志昂扬的仁寿天尊、睿载仙君、文普圣君俱感到一阵冰凉。三仙暗中交换一下眼神，以传心诀互道:“陛下这是要扶植新贵啦！”

  太白金星、三官大帝、真武大帝、五岳帝君暗中交换一下眼神，会心一笑。冷然地扫视着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余切仙君四仙的言行。

  余切仙君咬了咬牙，跪谢道:“遵旨。”缓缓起身，直躬续道:“启禀陛下，事情是这样的:十二月二十日辰时，微臣与余元仙君路过卫辉府的胙城县时，县城的数千百姓正祭拜“凰霄娘娘”。以期未来的三年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并献上四十八个阳男姹女以供奉“凰霄娘娘”。正好此时，徐卿玄与一个凡间少女路过胙城县，目睹了一切，对百姓以童男童女供奉“凰霄娘娘”的举动大为不解。于是，徐卿玄上前与“凰霄娘娘”争论缘由。不意，“凰霄娘娘”以异术驱动数千百姓去围攻徐卿玄与凡女。百姓被异术所惑，不知轻重好歹，大肆谩骂徐卿玄身边的那个凡间少女。因而触怒了徐卿玄，动了无名之火。未及微臣等劝阻双方的争斗，盛怒之下的徐卿玄左诛“凰霄娘娘”，并大言道:妖逆假冒上界之名，以伪诈之心施假仁假义，煽惑良善，罪不容诛！右屠几万百姓，焚烧卫辉府六县，并大言道:“蕞尔贱民，残骨肉以奉妖逆，昧天良以毁吾爱，死不足惜！”彼仗法施威，肆无忌惮。在微臣与余元仙君身为偷生之体，万分震憾中，徐卿玄与凡女纵金光而去。微臣真是罪该万死，亲眼目睹上仙受惑于凡女的引诱，以致不慎地行凶犯令而不能规劝，目视耳闻十几万百姓葬身火海而不能救全。诚待陛下降罪！”说到最后，言辞激烈，竟然声泪俱下，不得已，以袖拭泪。

  此时，昊天的目光从远处渐渐的收回，瞥视一圈外在吃喝玩乐，内在瞩目御前气氛的瑶池万仙。最后将目光定在神态悲戚而又痛悔无比的余切仙君身上。开口道:“什么“凰霄娘娘”？竟敢代替我天界的风、雨、雷、电四神与四海龙王所掌管的布云行雨，普降甘霖，滋润五谷，养育黎庶的职责。此辈是仙，还是妖，竟敢强令百姓以血脉骨肉作为贡品祭物？”

  余切仙君回道:“启禀陛下，个中始末原委微臣一时亦难解。不过那“凰霄娘娘”确实是上界之仙禽。陛下若欲知根知底，一来可查问南天门的守将，二来可召问与胙城县相近的仙山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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