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之路(一)
话音刚落,深深躬于罗睢。其余 七魔亦躬身唱和道:“属下等皆愿以渺然之身为圣尊扬威三界的先驱!”
罗睢冽嘴一笑道:“很好,各位的壮志可嘉,深契本尊心意!挫灭玄清宜早不宜还,尔等听令!”八魔闻声后,一个个肃容直躬,凝神俟命。
罗睢决然地道:“魔猃兽、魔枭兽、魔庑兽、魔蒐兽你们四个依旧持九骥轩辕旗、诛圣戮神九煞剑严密防守魔界大门,若有违令擅离者诛斩无赦!”
四魔将接令后,相互顾望一眼,哆哆嗦嗦地道:“启禀圣尊,属下等接到圣尊传唤来驾前议事时,蚁骣、犹脔二大护法不顾圣尊的禁令,打伤几千兵将后奔入了三界。只怕现在已毙命于玄清手上!”
罗睢听后,倒也不怒,微微瞑目,运法以观三界。眨眼间,在四魔将惴惴不安中,罗睢冷然地道:“犹脔已被玄清斩去两仪翅,修为俱废,又被三圣母、温元帅、赵元帅、马天君羁押到中土巡幸北平的人皇驾前斩首示众,死不足惜,正好借此事以兹长昊天及万仙的矜傲自大,使彼等更加贱视玄清所虑。至于蚁骣尚游历于万域猎食,尔等不必制约它,或许她可测试一下玄清历经血战恶斗后的修为深浅。”
八魔齐道:“遵命!”
罗睢端详着魑、魅、魍、魉四影,肃然地道:“你们四个即刻出发进入三界,一切俱如你们刚才的筹划谋略,临事可随机决断,不必事事请奏,免误良机大务。”
四帅齐道:“谨遵钧命!”
罗睢点了点头,袍袖轻扬,四朵手掌大小的三十六瓣紫色莲花飘扬在四帅面前,绽放着灼灼紫光。罗睢望着四帅疑惑的表情,一脸得色地道:“此物唤名九阴鸷邪灭世紫莲,与玄清的九品净世彩莲威力持平。你们幻化成人身,再带上此物进入三界后,除了三清神祖、玄清外再无仙圣可察觉到尔等的气息,以便行事,此物可权保你们一命。除了用以保身外,你们运法催动,可幻化成万千景象,万千世界。同样是除了三清神祖、玄清后再无仙圣可识破。尔等可听清了?”
四帅齐道:“属下等万谢圣尊的抚爱,圣尊所言必当铭记于心,此行必当不辱使命,不灭玄清,誓不归见圣尊!”言毕,各拿紫莲掩去。
罗睢沉声道:“知道就好,尔等各行职责去吧。”八魔一作揖后,俱出了辽远幽杳的阁楼。
到了魔界大门口,魑影赤光一闪,幻化成一个穿白裳,头戴网巾的儒雅文士。魅影碧光一闪,幻化成一个穿青裳,头戴网巾约玉面郎君。魍影橙光一闪,幻化成一个穿紫色锦袍,头戴瓜皮帽的忠厚长者。魉影黄光一闪,幻化成一个穿皂袍,头戴唐巾的苍颜者。八魔相互一观,忍不住哄然大笑……
徐卿玄与小谢于雍乐十年十二月四日从开封府兰考县出发,往西北陶家店渡过结冰丈余的黄河后,一路北上。途经封丘、延津两县,至十二月十日到达沙门镇东北三十里外的一片低矮山岭,距卫辉府胙城县尚二十余里。
二人到达沙门镇东北三十里外的一片低矮山岭时已是申金三刻。天空既暗且灰,山林野莽间积雪累累,寒风呼啸,地面积雪没马蹄。旷野外,既清新又空然,山间无樵夫采薪,密林无虎狼啸嗥,仿佛万物生灵都被这场暴烈持久的朔风大雪给冰封冻覆了。山道两侧的一排排挺拔而又干枯的树木上,自近至远处的一丛丛低矮灌木上的积雪先被强劲的弱风吹得七零八落,起伏错落后,又经朔风间不及歇的拂吹抚掠,给封固凝塑成了或将坠未坠,或倾倒未倾倒,或尖立高耸,或堪堪下垂,晶莹光亮的冰雕。一排又一排,一丛又一丛,一望难尽。远方的群山白雾茫茫,天际墨云低垂,乾坤相连,可谓是“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骑在缓步而行的白色骏马上身披大红锦貂披风的小谢丽颜上带着欣悦,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饱含新奇,指指点点,一边欣赏着自近及远的冰雕雪景,一边微笑着对背后的徐卿玄道:“哇,徐大哥你看,这里的风景实在是太美,太赏心悦目了。一路观赏下来,竟让我忘记了冻风阴天!”
徐卿玄右手握着缰绳,以控驭冒风踏雪的骏马,左手轻轻地替小谢戴好被急风吹打歪斜的绒帽。温道:“是呀。昨晚我们在延津县的馆驿抄书抄到丑牛初刻方寝,今晨辰龙二刻便出发,一路上风掣电驰,几无休息。好在我们从延津县出发时,备买了一些包子,否则今晚我们不仅要露宿野外,你还要挨饿。为了赶时,这一路上苦了你。”
小谢听后,转过身来望着徐卿玄关怀怜爱的神情,外面的世界虽冰冷刺骨,可她却身心倍感如置于暖春艳阳下。樱桃小嘴轻扬,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甜美地微笑着道:“不苦,不苦,一点也不苦呀!一路上我们经过两个县,帮官府抄书以赚钱,共得碎银十两,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自食其力。特别有成就感,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当然了,这一切还要多多感谢你的悉心栽培。一路来,原本应该是由我照顾你的起居,可因我懒床,反倒是由你对我无微不至。”
徐卿玄温道:“小谢,你先前过得太过苦涩了,这本不该是你花月年华该承受的,我于心不忍。”
小谢望着徐卿玄一脸的真挚与关爱,嫣然巧笑,含情凝睇,颜如渥丹,朗声道:“我之前是过得半菽不饱,可如今不是雨过天晴,苦尽甘来了嘛!”
徐卿玄欢然一笑道:“也是,也是。”
小谢朝徐卿玄抛去一个天真开朗的甜笑后,缓缓别过身去,举目欣赏四野的雪景冰雕。
徐卿玄凝望着轻松愉快的小谢,身心俱感舒逸怡然。当他把目光投到眼前洁白无瑕的冰雪世界时,内心油然思忖道:“目下这种安静平稳的日子即将结束,一场新的阴霾震雷已经在暗中酝酿,随时可能晦遮劈裂眼前这片光亮晶莹的银色世界。”
正当他暝思筹谋,直视远方时,耳听得小谢充满关切地叫唤:“徐大哥,你怎么了?”
徐卿玄听后,将目光从远方转移到小谢身上,眼神亦从忧思转为柔怜,望着情意挂于出水芙蓉之貌,忧色形于皎如秋月之容的小谢。微笑着道:“没事,我只是在计算什么时候可以到达你的家乡。”
小谢听着,微微摇头,娇嗔道:“还说没事呢,一路来,我时常看到你在暗中显得心事重重。”接着,小谢的语气转为关切,柔情地道:“徐大哥,我们既然在一起了,遇事何必再分个彼此。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嘛。或许我还能帮你参详参详一下。”
徐卿玄温道:“小谢,等到了胙城县,见过一些事后,你就知道了。”
小谢哦了一声,慢慢回过头去,环视着地面上的积雪,心中一动:有心让徐卿玄舒松繁沉的心绪。于是,她欢笑道:“徐大哥,你看这里风景怡人,空气清爽,若是能在此打一场雪仗,既能活动活动筋骨,又能宽心舒神,不失为一件快事。你看好不好?”
徐卿玄看着小谢脸上带着几分认真几分调皮的笑容,内心毫无抗拒,微笑着道:“好啊。”
小谢听到允许后,拊掌调皮地笑道:“太好了,今天我就让你运个清除了六省妖魔鬼怪的北康王尝尝本姑娘打雪仗的本事!”
二人又向前行了一段距离,来到道边一株矮树旁下了马。徐卿玄将马拴在矮树上,而小谢在下马后早已欢呼雀跃地跑到他对面一丈开外平坦的雪地上。待他拴好缰绳,转过身去时,便看到小谢两手握着雪球,活泼开朗地笑道:“准备好了吗?我可不欺负手无寸铁的人。”
徐卿玄微笑着道:“小谢,你先发吧,能有一粒雪渣打到我身上,就算我输了。”
小谢听后,故作不服气地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今天让你尝尝我“连发雪弹”的厉害。”话音刚落,小谢已瞄准好他的方位,右手向前一掷,一个雪球朝他左胸击飞而来。
徐卿玄微微一笑,迈步向右挪一寸步,便避开这一击。紧接着又有一个雪球朝他右胸而来,他迈步向左挪一寸步又避开。然小谢所发的雪球既快且准,一个连着一个,分别朝他左、右两臂,左、右两肩,两腿、前胸袭来。
徐卿玄总是能事先看准小谢抛掷雪球的路线,提前做好预备。当雪球向两臂击来时,他身形飘忽侧躲;当雪球向两肩击来时,他身形轻灵的扭躲;当雪球向双腿击来时,他轻飘地向后挪寸步;当雪球向前胸击来,他双脚跟斜撑雪地,身体轻灵地往后一斜躺。
小谢在连发二十多个雪球后,已经累得娇喘吁吁,杏面桃腮业已渗出细细的汗珠。又看到自己昔日在乡里每逢雪天与表姐,同年女孩打雪仗时“技压群杰”的“连发雪弹”个个落空后。两手插腰,故作负气道:“这不公平,这不公平。你是个大英雄,即使胜了本姑娘,那也是胜之不武。”
徐卿玄微笑着道:“也是,小谢你技艺高超,我着实佩服。那就算我们打个平手。”
不意,小谢眼见有机可乘,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狡黠地笑道:“大英雄,接招吧!”手中的雪球几乎是在樱唇轻合的一刹那掷出的。紧接着便听到啪地一声响,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打在徐卿玄的前胸上。
小谢拍手欢笑道:“噢,你输了,你输了!”
徐卿玄看了看苍苍暮色,又侧身往东北山岗一望后,正身望着“大获全胜”,欢然欣喜的小谢。一副心服口服地温道:“小谢,你赢了。不过现在天色将晚,我们只好到一百步外的东北方山岗上的山洞权住一宿了。”
小谢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敛了笑容,急忙跑到他近前,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伸出如柔荑的双手轻轻帮他掸去胸前的雪屑碎冰。
徐卿玄温道:“姑娘家,年纪轻轻的,就当活泼好动,开朗畅怀。”说着,他看到小谢的披风、绒帽上沾了不少碎雪。
待小谢掸尽徐卿玄胸前的雪屑碎冰后,他也伸出双手轻轻地帮小谢拾捡披风、绒帽、秀发上的碎雪。小谢一动不动,清眸流盼,痴情地仰望着他。时寒风吼啸,墨云翻滚,暮色更浓。
徐卿玄替小谢戴好绒帽,温道:“冷吗?”小谢摇了摇头。
于是,徐卿玄转过身去解开了拴在后面五步外矮树枝上的缰绳,朝小谢温道:“走吧。”
小谢甜笑着迈步而来,二人并肩往东北方的山岗而去。
未几,二人并肩牵着马来到了东北山岗上的山洞前。洞口长满荒草,足有八尺高,里面漆黑一团,难以见底。徐卿玄暗中试着运了运神力,察觉仙气调转全身时,浑身已不似十六天前那般剔骨剜肉的灼痛。心中暗喜,神通随心念一启,眨眼间,随着一道金光在洞内亮起,待光芒消散后。洞口被清除干净,荒草堆置一旁,正感为难的小谢见此,拍掌大喜。徐卿玄把马拴在洞口右侧一棵矮树上并施法护住白马,骏马自顾去挑荒草吃。由于洞口在人界侧有一丛灌木,堪当寒风侵袭。
一切备好后,徐卿玄从鞍鞒上取下包袱,走在前面,小谢在后,二人进了山洞。由于刚才的施法,洞内清新光亮,并无异味,整洁无他物。
二人进洞一丈后,路径转向偏左,又行了丈余后,一个三丈见方的洞内空间呈现在二人面前。正中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着,使得洞内的空间温暖光亮。正西靠近滑亮硬洁的岩壁前有一块七尺长,三尺高,六尺宽,黝黑干洁的岩石。
小谢在洞内踱步一圈,看见床岩后,高兴地道:“此乃山川惠赠的天然床榻。”
徐卿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右手指尖往篝火旁一指,两道金光过后。两条铺着软垫的四方扶手靠背木椅出现在篝火旁。
小谢兴奋地道:“有了道术可真方便,既能拯救他人,又能便己。”边说边将期盼的眼神抛向徐卿玄。
徐卿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小谢得到允许后,笑靥如花。二人来到靠背扶手的木椅前坐下拊火。
徐卿玄取下挎在右肩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用油纸包着的几个烧饼、肉包以及一葫芦水,先用法术将食物与水加热。一旁拊火取暖的小谢看到油纸包着的食物在他施法后,冒着袅袅热气,迎面飘来丝丝油香与甜香,不由食指大动,饥肠辘辘。
徐卿玄把布包平放在二人之间的一块半尺高、见方的突岩上,小谢咽了咽口水帮忙把热气腾腾,油香诱人的肉包、烧饼从油纸里取出。待油纸打开后,小谢不堪肚子咕咕作响,伸手拿起温热适中的烧饼、肉包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在旁的徐卿玄时不时给递温水。小谢味口极佳,竟将四个烧饼全部吃完,五个肉包吃了两个后,满面红光,时不时打个饱嗝。徐卿玄将剩下的三个肉包包在油布里放好。
小谢擦了擦手上、脸上、嘴唇的残渣油渍后,双手托着桃腮杏面,眸含秋水地凝望着正收拾包袱的徐卿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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