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祭献
莲华是被圣人骗到了东北幽山之地。
等待他的,是令他灵魂都感到害怕瑟缩的祭献之礼。
那些曾经待他亲厚和蔼的师叔师伯,那些恭恭敬敬称他为“莲华仙尊”的灵宗子民,那些他或者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们,一个个都改了面孔,像是带上了一张张冷漠而疯狂的面具,又像是仅仅只是撕下了伪装许久的面孔——
他们围着他,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被祭献在高台之上,上空是黑洞洞的望不到底的裂空,周围是倾塌了一半的天柱,这些早已成名一方的大人物们,合起伙来,竟是作法念咒,让他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祭献成新的天柱。
莲华怕得要命,他挣扎着,嘶喊着,然而他即便憋红了脸,也动不得分毫,纵然他不停流泪,也无人来帮他救他,他寻不到师尊,寻不到师兄师弟,寻不到一个站在他这边的人。
他绝望了。
但是他不想认命。
他还没有告诉沧容他一直心悦于他,也还没有带着灵毓去吃他惦记许久的那家馄饨摊子,还没有完成道祖布置的功课,还没有走遍九界名山大川,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他不想就这么惨然的死去。
他不想死。
他想要活着。
然而直到他的意识逐渐消失,身体从彻骨的疼痛变得越发冰凉,都没有人来救他。
晏天痕红着眼眶,看着没了声息、身体也消失不见、三魂七魄被慢慢融入天柱之中的莲华,恨极了那些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而肆意牺牲别人的道貌岸然伪君子们。
他只知道莲华受了极大的苦难,只是他并未亲眼所见莲华遭受的这些称得上是彻骨之痛的屈辱和伤害,如今亲眼见到,他只觉得锥心极了。
终于,许是有人听到了莲华的痛苦呼喊,最开始发现不对劲儿的人,是沧容和羲和。
但是看到这里,蔺玄之便并未再看下去。
芥子世界中的场景,徒然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已经因着天柱倾塌而导致天哭的幽山。
晏天痕抬头看着蔺玄之,道:“怎么转到这里了?”
蔺玄之道:“之后,那边的事情,我都亲自经历过,沧容将我叫回来同他一起将莲华救下,莲华忘了他被祭献的这一遭,师尊和我们共同认为,没必要让莲华再记起这段对他而言具是残忍的往事,便装作若无其事。”
看了看晏天痕,蔺玄之说:“我们同去守幽山,其实是和祭献之礼一起发生的,我如今只想知道,在我离开幽山之后,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天痕有些为难,道:“其实,我不太想让你看到那些。”
蔺玄之说:“我若是不看,又如何替你正名?”
晏天痕默了片刻,对蔺玄之道:“我觉得,不如去看看藏地凤浪都在干些什么吧。”
蔺玄之虽然略有不解,但仍是应了。
这一看,才惊觉不对之处。
藏地凤浪竟然被关在了一间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面,他凄厉地惨叫着,被放在一个叠加了数层的阵法上,身体周围先是散着灵气,接着是黑色的魔气,到了最后,竟然有浓紫色的煞气喷涌而出,将他悉数围绕。
晏天痕脸色巨变,道:“这是解封之术!是要释放他体内的煞气!”
蔺玄之道:“这解封的阵法,需得修为比我和师尊高出许多之人,方能完成。”
那会是谁?
道祖已经是当世最前者,纵然修为有损,也无愧于天下第一的名号。
那个人会是谁?
蔺晏二人对视一眼,其实都已经看出了彼此心中的答案。
紫色煞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当藏地凤浪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了无生气的时候,这密室的门,方才被人从外面打开。
带着面具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死了吗?”男人问道。
藏地凤浪一动不动。
男人抬起脚,用脚尖在藏地凤浪的脸上踢了踢,而趴在地上的少年依然是一动不动。
“肮脏的煞修。”男人冷笑一声,说:“轻尘可真是心善,什么模样的玩意儿都要往这里带,也不怕污染了灵宗的空气。”
晏天痕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不断作响。
他吼道:“拿开你的脏脚,滚开!”
自然没人听他说话。
“死狗一样。”
然后他弯下腰,伸手便要将藏地凤浪腹部剖开,将藏于其中的煞核掏出来,然而就在他的手已经深入半寸的时候,原本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似的少年,忽而猛地一下子伸出双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襟,嘶吼一声,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顿时,血花四溅。
晏天痕倒吸口凉气。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正着,他一拳头砸在了藏地凤浪柔软的腹部,然而藏地凤浪纵然半个身子都被打飞,他仍是锲而不舍地咬着他的脖颈不放。
煞气顺着血液和体内的真气,很快便蔓延到了男人的全身,只听一声如同野兽嚎叫般的嘶吼之后,密室爆裂,藏地凤浪被一股大力给生猛地甩飞出去,摔落到地上。
藏地凤浪大概是疼极了,便嘶声裂肺地叫着,在地上不停打滚,男人抽出了一把长剑,正一步步走过去想要将他杀了,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脚步,一挥大氅便消失在原地。
他跑了。
很快,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匆匆赶来。
他身形不稳,嘴唇泛白,从来都是整整齐齐一缕发丝都不会凌乱的满头长发,此时竟是散漫落在了胸前背后,他从长剑上跳了下来,险些摔在地上,却又勉强稳住身形。
道祖眼底发青泛黑,朝着几欲发狂神志不清的藏地凤浪快速跑了过来。
藏地凤浪不断哀嚎着,满身几乎破体而出的煞气想要将他的身体撑爆,他头痛欲裂,连双目都充着血色,一掌接着一掌朝着四周无目的地拍出,周围一片狼藉。
道祖躲过了这些攻击,来到藏地凤浪身后,抬手便在他身上贴了三张安神符,再给他体内灌输灵气,过了良久才勉强将藏地凤浪给安稳下来。
藏地凤浪陷入沉睡之中。
“发生什么了?”闻声而来的圣人出现了,他一看这场景,当即便脸色大变,朝着道祖走了过来。
道祖刚刚从昏睡之中醒来,头脑不甚清醒,道:“他体内的封印破了,那封印只能用一次,一旦被人强力破坏,他便只能修煞了……可是煞修……”
圣人眼眸微微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煞修大多心狠手辣,无情无义,而且,如今天柱尚未补全,那处煞气弥漫,很容易引得凤浪神志不清,甚至发疯。”圣人说:“想来,是受了天柱的影响。”
道祖此时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猛然竖起瞳孔,像是一只猛兽,盯着圣人道:“你给我下药,之后呢,你做了什么?”
圣人云淡风轻,不以为意,道:“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道祖一愣,皱眉道:“你说清楚。”
圣人看着道祖,眸中带了三分痴狂,七分偏执。
“天柱选择的人,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我知道你不愿当这个坏人,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替你来当了。”
道祖的脸色刷白,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道:“谁?”
“莲华。”圣人说。
“你疯了吗?”道祖满是震惊,他大脑一片空白,吼道:“你拿我的弟子去祭阵?阿蛮,你背着我,竟敢让一个无辜之人去成为祭品,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疯了?”圣人脸上带了几分愤懑和自嘲,道:“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拖着这苟延残喘已经几乎撑不住寿命的身躯,继续为九界卖命?这些年我他妈简直受够了你一厢情愿的自我牺牲,你心怀天下,为了九界甘愿慷慨赴死,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心情?”
道祖彻底僵住了身体。
“九界于我而言,算什么狗屁东西,纵然今天天柱全都倾塌,九界彻底毁灭,我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圣人死死捏着拳头,道:“我们为何从苍茫大陆来到九界?本就是为了躲开那些令人窒息的纷争,寻到一处能够安稳度日的世外桃源吗?可你这些年做的,又都是些什么?你究竟将我,将你的亲弟弟,置于何地?”
道祖往后面退了几步,因为愤怒而深深地喘着气,道:“所以,只是因为如此,你便要拿无辜之人去祭献?你可知道,一旦祭献完成,莲华永生永世都绝无可能再回来!纵然是死,我也不想见到这样的结局!”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圣人癫狂地大笑着,说:“民心所向啊兄长,莲华祭献,你以为仅仅凭我一人之力就能完成吗?所有人都等着他死,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牺牲最少来换取最好的结果,天柱有了新的祭品,千年之内甚至万年之内都不会再出状况,天柱稳了,九界自然也就稳了,何乐而不为呢?”
“够了!”道祖抬高声音,冷冷喝道:“你当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说完,道祖便抱起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藏地凤浪,身形不稳地上了剑,朝着天边掠去。
道祖离开之后,圣人站在原地森冷着一张脸,看着他背影消失之处良久,最终化作一声冷笑。
正在此时,圣人突然吐出了一口污血,那些污血竟是在地面上形成了纹络,脚下的地面倏然顺着这些纹络,裂开如同龟背图纹一样的裂缝,紫色的煞气丝丝缕缕地朝着他的身体冲了过去,沾在他的皮肤上,试图冲入他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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