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背后的伤
蔺玄之摸摸晏天痕的头,在心中给璋王记了一笔。
呵,璋王似乎有两个儿子,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嫁儿子的那一天。
如果没有的话,他就让下属想想方法好了。
晏天痕郁闷半晌,看着蔺玄之站在旁边垂眸不语,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对,便站了起来,拉着蔺玄之说道:“大哥,你今日可是去见了那位玉虚君?你觉得他有没有什么问题啊?”
提起玉虚君,蔺玄之表情就多了几分复杂。
晏天痕一愣,道:“发生了什么?”
蔺玄之望着他的眼眸,道:“阿痕,你觉得这世上,是否会有一个与你完全一样的人出现?”
晏天痕想也不想,便说道:“当然不可能啊,就算是按照本体做出来的傀儡,也会有情绪上的差别,你炼制的法宝,不也如此?”
蔺玄之道:“原本,我也如此作想。”
“……”
“你可知玉虚君容貌如何么?”蔺玄之道:“他竟是长了一副幽山灵毓的模样,不光是脸相似,就连说话时候的表情和语气,都与灵毓如出一辙,我一时间,竟是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晏天痕:“……”
晏天痕长大了嘴巴。
说真的,幽山灵毓当年死得透透的,灵丹尽毁,五脉俱断,全身的魔煞之气都回归于天地之间,灰飞烟灭。
“他肯定不是我。”晏天痕马上否认,道:“那可是长生剑尊全力一击啊,若是还能活着,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蔺玄之:“……莫要调皮,我是说正经的。”
晏天痕清了清嗓子,道:“反正肯定不会是我,说不定是长得像我而已,只是大哥,你为什么觉得他与我一模一样?”
难道幽山灵毓是怎样的人,蔺玄之不清楚吗?
纵然是容貌相同,举手投足间很是相似,但人和人毕竟是不同的,明眼人总是能从细微之处寻到蛛丝马迹。
蔺玄之这般明察秋毫之人,不应该看不出差异来啊。
“我本也不会相信,但我看到了一样东西。”蔺玄之漆黑的眸子宛若辰星,他定定地看着晏天痕,道:“我看到他背上,那片由我亲手刺上的彼岸花。我身为长生的那一世,只给一个人刺过这种东西,那便是灵毓。”
晏天痕顿时僵了身子。
人间有九界,魔界有七域。
七域魔界大约是这世上最为阴暗可怕的地方,那里有常年燃烧的火焰山,连绵起伏数万里,每天不知有多少火焰魔物,从其中诞生,又有多少魔物,被丢在那里,被逼着寻找异宝,并葬身于此。
第七领域是整个魔界的最深处,纵然是统领魔界的尊主,也不愿去这个地方,只因此处的环境条件,着实太过恶劣,就连从烈焰或者冰雪之中降生的魔物,也难以踏足其中。
那里滋生的魔物,绝大多数都会成为魔界的领袖,因为能挨得住万鬼同哭、能禁得住那里的刀山火海、能从那里不见天日相貌丑陋却极有战斗力的不死鬼族手下逃脱的,本身便说明他不光是翘楚,还福大命大。
幽山灵毓,便是从第七域走出来的。
最初的时候,他是因着没爹没娘,没有任何背景,而被一位魔尊宠爱的小儿子给丢到了第七域的黑渊之中。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刚出生不到五十年的小魔物罢了。
他跌跌撞撞,浑浑噩噩,历经了不知多少艰险苦楚,才终于被途经那处的道祖,给随手带了回来。
长生第一次给灵毓洗澡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他后背上大片大片泛着黑紫的伤口。
长生便震惊了,紧接着便是心疼。
他拿着那柔软的帕子,竟是不敢触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
“怎么都不说?”长生问道。
已经来了三个月了,若不是今日他心血来潮,想要给灵毓洗澡,感受一下照顾孩子的感觉,他是不是直到伤口愈合,都不知道灵毓身上竟是有这么严重的伤?
小孩儿却是不以为意地用一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长生的脸,他背后虽然更痛,但这种疼痛对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相比较于受过的其他伤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倒是长生,有些大惊小怪了。
长生可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竟是会被一个小孩儿嫌弃。
灵毓想了想,却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总是这样不说话,纵然刚来的那两日,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当成没听见。
长生越发觉得心疼了,他便将灵毓从热水中捞出来,抱在怀中放到柔软的榻上。
灵毓紧张不已,光着身子在软绵绵的榻上不住地紧张地搓着两条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长生不放,眨都不眨一下。
“你在怕什么?”长生拿了些瓶子和银针过来,他总是能轻易感受到这孩子的情绪变化,哪怕这孩子并不爱说话。
他能感觉到,此时的灵毓在害怕。
灵毓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不敢吭声。
长生便摸了摸他的头,让他趴在榻上,拿出了银针,指尖儿上跳出一簇青色的火苗,在银针上烧了片刻,他才将说道:“灵毓,过会儿会很疼,你且忍一忍。”
又说:“这伤口里面有亡灵花花毒,若是不拔除,这伤口永远都不会好,好会顺着蔓延到你的四肢百骸,到时候更难受,只忍过这一次,便一劳永逸。”
灵毓趴着不吭声。
长生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一枚烧的成了红色的银针便顺着一个伤口平着插了进去,灵毓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垫子,他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显然是疼的不行。
长生的速度很快,下手也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已经让经过火种洗礼的银针,顺过了后背上所有伤口,并将其里面余毒悉数吸入银针之中。
后背鲜血淋漓,模糊不堪,惨不忍睹。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长生,此时也禁不住难以自持地感到心疼。
这该有多疼。
可这个孩子,却是从头到尾,都没喊过疼,大抵是因为以前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罪,以至于习惯了忍耐。
谁会不怕疼呢?
长生轻轻叹了口气,将上好的灵药挑抹在灵毓的伤口处,道:“这药,我每天来给你换一次,不日便能结疤。只是这些伤疤,即便是用灵丹妙药也去不掉,亡灵花的毒液,应当是七域特有的吧?这毒液一旦渗入,纵然之后拔除,也会伤痕永留。”
灵毓闭着眼睛不说话,身子却仍是在微微发抖。
长生又说:“日后若是受了伤,便要说,不要闷着不吭。”
灵毓的嘴巴边被一个凉凉的东西碰住了,他睁眼一看,便看到了长生捏着一个琥珀色的圆球,放在他嘴边。
“尝尝看?”长生道。
在七域的时候,灵毓牢牢记在心中的一个规矩,便是不能随便吃旁的魔物给的东西,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然而此时,他想吃。
他伸出舌尖,将那枚琥珀色的东西卷到了嘴巴里面,一股香浓的甜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让他连背后的疼痛,都淡了不少。
灵毓含着糖,问道:“这是什么?”
长生道:“是我做的糖,用的是菩提果、迎春草、冰茯苓,再加上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灵毓说:“好吃。”
长生拿出了一个瓶子,放在灵毓眼前,道:“你若是乖乖回答师兄问题,师兄便将这一瓶子的糖,都给你,好不好?”
他像是在诱拐小孩,却又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灵毓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抵不住糖果的诱惑,紧张地点了点头。
“为何受了伤,也不要告诉师兄?”长生问道。
灵毓小声说道:“不是太疼,已经习惯了。”
长生一怔,道:“习惯了?”
“而且……”灵毓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说,不要给师兄师父添麻烦,不然会被赶出宗门的,我不要回到魔界,我不要……师兄,你不要赶我走,我会乖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长生漆黑如墨的眸子,逐渐沉了下来,然而他的声音和动作却很是轻柔。
他在小孩儿的脑袋上揉了揉,想了一想,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才缓声轻语说道:“灵毓最乖了,师兄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将你送走?你一日为灵宗弟子,终生都是灵宗弟子,日后师兄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又道:“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的课业,就先停了。”
长生将瓶子留给了灵毓,转身便去寻那些背着他欺负小师弟的弟子算账。
灵毓的后背,仍是留下了像是蛛网一般爬满了整个背部的伤疤。
起初灵毓并不在意,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太多对美的追求,换言之便是还不是日后臭美到每根头发丝儿都要好好打理的灵毓。
然而,当他长大后的某一日,他突然生出了要将后背上的伤疤遮盖住的想法。
“你要除掉后背上的伤疤?”莲华挑了挑眉,觉得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笑道:“我们家的小毓儿竟是也开始爱美了,该不会是下山一趟,便通晓人事了吧?”
“通人事?”长生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他走到两人身前,道:“你们下山除妖,都经历了什么?”
这话问的时候,长生的视线是看着莲华的,像是他带坏了灵毓似的,那眼神里,具是控诉。
莲华耸耸肩,摆出了无辜的表情,道:“这可怪不得我,谁让我们这次下山捉的妖,是一只采花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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