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裴景珩眉头微蹙,看着眼前谦卑行礼的老人,一时间未作言语。
这些日子,林氏被关在咸安宫,倒也安分,并未闹出什么乱子,想来是吃了苦头,学乖了。
如今英国公主动提出要见她,想必也是想借此机会,好好规劝一番。
想到此处,他暗叹了一口气,便点了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福顺,你便陪老国公走一趟吧。”
一旁的福顺躬身应道:“是。”
英国公闻言,顿时面露喜色,连忙谢恩:“谢陛下恩典!”
英国公谢过裴景珩,随着福顺退出御书房,往咸安宫而去。
裴景珩望着英国公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希望老国公能劝得了林氏,林氏莫要辜负了老国公一片苦心!
他也正好借此机会,探探林氏是否真心悔改!
咸安宫。
春光似乎被高墙阻隔,不曾光临一般,安静的宫殿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宫女太监们皆是安静麻木,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没有一点精神。
福顺领着一位身穿一品大员朝服的老者踏入咸安宫时,殿内侍奉的宫女秋月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一品武官的朝服,猜来人是英国公,也顾不得行礼,一路小跑着进了内殿禀报。
“娘娘,娘娘!英国公来了!”
林氏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佛像前,双目无神,一颗心仿佛被丢进了油锅里,煎熬无比。
听到秋月的声音,她猛地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祖父?祖父来了?”
她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霍然起身,也顾不得仪态,提着裙摆便冲了出去。
内殿门口,年过半百的老人须发花白,却依旧身姿如记忆中一般挺拔,不怒自威。
见到日思夜想的祖父,林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悲愤,眼泪夺眶而出,扑进英国公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祖父!祖父!”
英国公的身子微微一僵,低头看着哭成泪人的孙女,心中五味杂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里满是心疼和无奈。
福顺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祖孙。
临出门前,他打了个手势,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上前,隐匿在暗处,密切注视着殿内的一举一动。
“祖父,您怎么才来啊!”林氏紧紧地抓着英国公的衣袖,哭声悲切。
英国公看着孙女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但很快,他便硬下心肠,将心中的不忍压了下去。
他知道,如今的林氏,已经不再是那个国公府中可以肆意妄为的娇女了,再不狠心管教,英国公府上下百条人命,都会被她给葬送了。
“别哭了!”
英国公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林氏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英国公。
“祖父……”
英国公看着她形容枯槁的模样,心中一痛,但还是冷着脸厉声道:“你和承业那个孽障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如今,陛下能封你为妃,让你好好待在这咸安宫,已是陛下格外开恩了!”
“祖父!”
林氏满眼愤恨,泪水涟涟,“我可是先帝赐婚,是陛下的原配,是陛下的正妻!”
“我只不过反击刘氏的算计,才害死了她的长子!”
她本想说是贱人和孽种,但是话到嘴边,看着祖父严厉的眼神,她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陛下他倒好,二话不说就剥夺了我的后位,将康儿和永昌从我身边夺走,将我幽禁在这咸安宫,他怎么如此狠心绝情!”
林氏越说越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泣不成声。
这些时日,她对着冰冷的佛像,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她认为自己只是反击,完全忘记了当时她同林承业定下的毒计——灭了秦王府后院女人和孩子。
在她的心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受了算计才反击的受害者。
英国公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失去理智的孙女,听着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征战沙场的老将,戎马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和绝望。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两行清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缓缓流下。
“孽障啊!孽障啊!”
英国公颤抖着声音,痛心疾首,“你可知,承业那个孽障,已经被陛下处决了!”
“便是尸身,陛下都未曾还我英国公府!”
林氏闻言,如遭雷击,顿时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英国公,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地包裹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祖父……祖父你说什么?”
林氏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却没有一丝惊闻兄长伏法的悲伤。
英国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更加失望和悲痛。
“你害的,可是陛下的长子啊!”
英国公怒吼道,“残害皇子,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安然脱身!”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林氏彻底慌了。
她看着英国公满脸的失望和眼中的冰冷,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她一直以来所依仗的家族,她很清楚,都是来自祖父的偏爱,然而在这一刻,她发现祖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
她这些时日,盼着祖父来救自己,知道祖父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所以她心底才有恃无恐。
然而如今......
林氏面色煞白,嘴唇嗫喏,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犯下了什么样的滔天大罪?若你继续执迷不悟,迟早还会闯下大祸,万劫不复!”
英国公厉声痛斥,眼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慈爱。
林氏怔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这咸安宫,是因为什么?”
英国公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慌了神的孙女,心中一阵悲凉。
“是我用大同的军功,和往日同陛下的情分,换回来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凉和无奈。
“我老了,已经快打不动仗了,今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立下如此大的军功了。英国公世代相传的铁卷丹书,也已经用掉了,换回了英国公满门的性命!”
“陛下念及旧情,给英国公府留下了爵位。但是,往日的情分,也都已经耗尽了。”
“你若今后还是执迷不悟,我也救不了你了。我只能舔着这张老脸,用英国公爵位,求陛下给府里留下一两个苗苗,传承香火!”
英国公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
“其他人,包括我,就同你一起,共赴黄泉!”
林氏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英国公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他深深看了孙女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咸安宫。
林氏趴在地上,看着门口离去的苍老佝偻的背影,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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