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龙门肃贪
要静。
脚步要轻。根本不可能，或者说没人敢在此处喧哗……
这是下人、警卫等众人路过那栋茅草屋，必须遵守的规矩，尤其是此时。
这茅草屋是老黑山黑龙门老门主屠天民母亲李氏住的地方。
她七十六了，快望“八”了，她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屠姓的青年。
当年他们这一支人，是属于黑龙教的一个旁支，黑龙教排挤打压他们，要他们进贡……为一些零星小事，未逐他们的心愿，扬言要诛全族……
她抱着仅有四五岁的屠天民，东躲西藏流浪……吓出了病，精神不怎么好，老了，多种病找了上来。
前些日子，一位老中医开出一剂药方，需二十年老山参，加100条“哈虫”熬药，分三次服下滋补。
“哈虫”是类似中原南方的竹虫。是以吃树木为食的，长在树里的亮晶晶的白色的树虫。大的有一厘米长。关外一带人在劈木头时，常发现它，让小孩儿烧着吃，很香，营养丰富。也是啄木鸟最喜欢的美食。
屠天民是孝子，不差银子，不差二十年老山参。然全要一厘米左右的哈虫，这的确有点儿难。
于是，他叫下人劈木头……远远不够，打出布告，一条虫二两银子，重赏征集。这远近都是他的地盘，都是他的属下，有银子赚，再说孝敬老夫人也是应该的。
所以，这方圆二三十里地的乡民纷纷劈开了木头，折腾了五天，这才凑够了数。
老夫人刚刚服下药，这下人们哪敢不脚步放轻，惊扰老夫人，他们可是吃罪不起。
屠天民在其母服药期间，几乎整整护理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他来到母亲屋内问候母亲，这是他的习惯，一早一晚两次，常年不改。他每逢外出，必给母亲捎带礼物，无非是土特产、水果、各地名小吃。回黑龙门第一件事必须是先到母亲房间问寒问暖，待母亲吃上一点，脸上显出笑容，让他回屋休息时，他才慢慢的退了出来，回到自己屋内与媳妇团聚。
古人用腹部暖冰捕鱼孝敬母亲，他未做到。然他侍奉母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黑龙门上下服侍老夫人时，受他的影响，不敢有稍微差池。
只见他说：“娘好些了吗？”其声音柔和，透出丝丝关心与焦急的语气。
“儿，娘好多了……”李氏脸蜡黄，岁月在脸上刻满了皱纹，从她苍老的面孔上挤出了丝丝满意的笑意。
“这就好，看来这老中医真有些道行……”
“有吾儿孝心在里面。娘好的快，俺琢磨明天就能下地了，到外面卖卖光景……”
“这太好了！您老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会说的。你这几天几乎守在娘身边，也熬的够呛，你老大不小了，也该补补……你下去休息吧。”
“好。”屠天民毕恭毕敬的退出房间，轻轻的掩好门。
次日一大早，屠天民见母亲病情大有起色，在屋外又练起降龙杖法十八式，这杖被他舞的风雨不透……两个拄杖的高手在百米外警戒。
他有善使降龙杖的十八位一流高手做贴身护卫。能组成三杖、六杖、九杖阵法，招式奇特，威力巨大。
这些人，他视他们为亲兄弟，待遇优厚。这些人是死士，带二十几名刀组成员，负责保护门主和家眷，保护黑龙门所在地的安全。他们携家属吃住在黑龙门，无后顾之忧，平常有把门的、暗哨、流动哨……可谓警卫森严。这些人接到死命令，或者说经长时间打磨，已形成一股信念，门主在，他们便在，否则宁为玉碎，也不得瓦全。
黑龙门是黑龙教旁支，武功同源。
当年黑龙教教主屠德仁等武功剑走偏锋，拔苗助长，讲速成，并配以大力速成丸，虽损伤身体折寿，也算是风光武林，武功大放异彩。
到屠天民这一代，他们黑龙门经几代人对武功的钻研，保留原黑龙教武功的精华，去其糟粕。武功修炼又重新走稳扎稳打的传统正宗的修炼之路，虽慢，但根基稳，又不损伤身体。
再佐助十年以上不等的老山参、千金草、灵芝等配成灵丹服之，他们武功进展，确也神速。
他们黑龙门，凡一流顶尖以上高手，根据练功的具体情况，均服过此丹，这也是他们黑龙门派内人才济济，武功修炼秘而不宣的法宝。
以屠天民陆地神仙来说，他心态平和，心胸坦荡。少时就练此功……前十年就已练到陆地神仙境界，其武功修为之高深，应与逍遥派掌门洪天鹏并驾齐驱。
降龙杖法，也是从黑龙教铲杖逐渐演化而来的。
屠天民练了几个来回降龙杖法，他觉得浑身活动开来，身体微微发热，出微汗，便放下杖，回屋洗漱。早餐后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刻钟，又开始处理派内要事。
明山山高陡峭，崖上石壁如刀切，约二十丈高。丹霞地貌，山水一样不缺。除非寒冬腊月，其它季节绿树成荫，山花绽放，也是中山国一处风景秀美、游人常光顾之处。
明山，山前有一条官道，北通黑龙山老黑山黑龙门，南去可入中山国腹地。此地离皇城八十里，皇城在正南，它在北。
黑龙门掌管此地事务的舵主叫潘宏仁，此人长得膀大腰粗，武功不错。他跟随屠天民小二十年了，是屠天民的心腹之一，曾做过屠的贴身护卫，所以才谋得此职。
黑龙门门训说：保境安民，公平交易，不得欺压百姓……但这离边境远着呢。自从黑龙教被逍遥派消灭后，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日子也平静下来，剩下是筹集本派经费，无非是做买卖。因此潘宏仁他是这一带小百里的黑龙门的二掌柜。
他上任之初表现还不错，廉洁。时间一长，下面说恭维话多了，他沾沾自喜了，想享受享受了。
他有一妻一妾。家里用度讲阔气，自然薪水就入不敷出了。
他经手钱财多，就起了贪念，吩咐下面靠得住的人，建假账，多收少报黑龙门总舵。他大贪，下面就小贪，风气不正，大家是你乐我乐，亏的是黑龙门总舵。
他身体强壮，房中时对女人生理需求还旺盛。
正巧，离分舵十里地一村庄，有一个穷书生，家中夫人长得水灵，花枝招展，远近闻名美人也。
谁不愿意追求物质生活，享受人生？她又像《水浒传》里的潘金莲。
列位看官都知道，潘金莲是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的嫂嫂，他的哥哥是卖烧饼的矮粗胖的武大郎。
潘金莲本来跟武大郎日子过得挺舒坦。怎奈西门庆使坏，见利的王婆穿针引线，她后来变的是放荡不羁，谋杀亲夫的恶毒女人。
潘宏仁下面的人见他好色，怎能不恭维他，日后跟他混，定能捞点好处。逐说此女长得如何的美，漂亮。说上三次，他动心了，亲自去查看。
果真如此，是美中带俏，风流倜傥。
急得他抓耳挠腮！怎么说黑龙门也是名门正派吧，是不能强占民妇的。
他聪明，来个曲线救国，来个胡萝卜加大棒，来个双管齐下，一面叫能说会道的类似“王婆”的女人，前去游说。说跟他混，定会享福，别打别闹，静等休书，那女人终于动心了。
另一方面，他派人对那书生说，答应给二百两银子，不答应脑袋得搬家。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钱啊，再娶两个老婆也花不完。开始那书生自然不会答应，哪有漂亮老婆不独享，还能转让的呢？
潘宏仁再三威逼。
那书生终于顶不住压力，想这也是划算的，等于发了一笔小财，正愁家庭开销，上学没学费呢。于是，签字画押，他收了银子，回家写了休书，一拍两散。
一个月后，潘宏仁娶了二姨太“潘金莲”，那书生又娶了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各过各的日子。
按理说，双方各取所需，这事算是完结了。然那书生酸酸的，酸文人嘛，他内心深处还是不忘前夫人的旧情——在被窝里挑逗他开心的快乐时光。
一次，他与学友在酒桌上，可能酒喝大发了，哭哭咧咧的把这事全抖搂出来了。
隔墙有耳。和那书生要好的自然要保密。也可能是有意无意之间一传一、二传十……终于传开了。成了明山附近百姓酒桌上、茶摊上的笑谈。
从道理上说，潘宏仁虽使了一些手段，性质也不是特别严重，毕竟没杀人明抢吧。
但从黑龙门门训，从名门正派角度上来看，实质上是有损黑龙门形象的，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恶名是洗不掉的。
潘宏仁一是建假账贪污，二是变相霸占民妇，这是严重触犯红线——黑龙门门规的。
他手下忠心于他的自然是大多数，然少数个别的人仍忠于老门主，忠于黑龙门的。
在老门主屠天民的二公子屠学武一次路过该舵时，有一两人密报他。
屠学武感到事情重大，不敢擅专，急回黑龙门向父亲做了汇报。
龙颜大怒。这倒不至于，屠天民为此的确感到不快。命学武兼任该舵舵主之职，命学武带他贴身六护卫“穿黄马褂”的押解潘宏仁于黑龙门大牢里，又命黑龙门总会计师兼总审计师查封该舵所有账目……
事犯了，潘宏仁懂规矩，未敢丝毫反抗。乖乖入枷，乖乖入囚。
五日后，查账结果：潘六年来设假账，贪污公款白银2万余两……
这不，屠天民为此事如何决断，煞费脑筋。
轻判，坐几年牢，放他一马？
不妥。不能念旧情，治国治派理同归。贪腐之风，上行下效，黑龙门大厦将倾！
绝不能念以往其功，姑息贪污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正纲肃纪。
今后，凡贪污的，必须一律严肃查处，凡贪污白银万两的，必须杀无赦！
杀鸡儆猴。必须通报黑龙门各地分舵，各地大小买卖。
屠天民决定了。他吩咐门口侍卫把潘宏仁从大牢里提出，押到院中那棵老松树下。
屠天民坐在桌前太师椅上，八个拄杖贴身护卫分列两旁。他对跪在地下的潘宏仁宣判说：
“你有功，你有罪，功不抵罪，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利于我黑龙门长治久安。今日下午三时，赐你三尺白绫，留你全尸。姑念你其功，中午赐你酒足饭饱。你走后老婆孩子按遗嘱待遇，体恤照旧。你走后，你子女日后若有能耐，定不歧视，照常录用。你死后照旧葬在咱黑龙门英雄坟地。英雄茔……不知你，愿服本门主此判决？”
潘宏仁连磕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丝，感激的泪水涌出，道：“服，我从内心服！属下辜负您老的栽培，让您失望了，但愿属下项上人头，能警世人！如果有来世，十八年后属下定追随你左右……”
屠天民一摆手，示意手下。“执行吧。”他低下头，叹息一声再无语。
傍晚，在黑龙门英雄茔地一角，又添一座新坟，那便是潘宏仁的归宿。
这儿没有鲜花，没有纸钱。
坟地旁，仅有几棵老松树。此时有阵阵北风袭来，吹的松叶唰唰作响，像人呜呜在哭，又像它们正在给死者送挽歌。
英雄不论出处，英雄不论成败，均是英雄。但你是一个英名受损的失败的英雄。如果你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来世要做一个真正的英雄……
假如，今晚风儿不停下来，它们会继续在唱：英雄不论出处，英雄不论成败，均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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