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所有的风声、气息声,  甚至是烛火声全部消失,她什么也听不见,一片死寂之中,唯有遵循脑海中唯一的声音。

        ‘去看那面镜子’

        江月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完全放在了那一面琉璃镜前,  集中了全部心神,  努力去找寻所有存在于镜子中的身影。直到看得眼睛发酸后,  终于发现——

        这不就是一面镜子吗???

        霎时间,  几乎是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  江月蝶的神智忽然清明,原先种种昏睡不适完全消散。她往后一缩,  警惕地扭头看向温敛故:“你老实告诉我,  这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敛故一怔,  似是没料到江月蝶竟全然不被干扰,甚至能挣脱幻境,  他微微挑起眉梢,  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指下的肌肤,  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倒也是个的发现。

        “传言中九珑月能‘为万物所不能为,行世间所不敢行’,  而它的碎片虽无颠倒乾坤之能,  却能令人看清自己心中的欲望,若是以咒术相附,更能实现一些不太重要的心愿。”温敛故曼声道,  “而你面前的这面镜子,  就是九珑月的碎片所称的幻象。”

        这就他们要找的九珑月碎片!原著中的至高秘宝!

        江月蝶呼吸一窒,  顿时看向那面镜子的目光完全不一样了,一时间竟是忽略了温敛故话中的用词是“咒术”,而非法术。

        咒术,  是只妖才会用的东西。

        江月蝶现在全然无暇去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脑子里充斥着一个想法,九珑月既然可以实现愿望,那倘若她许愿直接回家,是不是也可以完成?

        这个想法宛如一点火星,却在这明亮的琉璃镜前越燃越旺,逐渐形成了一场在心中燃烧的大火。

        然而在最后一刻,江月蝶下巴一凉,陡然清醒。

        算了算了,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限制禁忌,万一中计了怎么办?

        从始至终,温敛故都没有出声,他面带笑意,眼睁睁地看着江月蝶手抖伸到了一半,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停住,眸中全是不解。

        “温敛故。”江月蝶突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江月蝶问出口后才想起,温敛故方才刚刚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只是那时她被镜子蛊惑了心神,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不仅没有回复,还如同复读机一样,把温敛故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气氛有些尴尬。

        江月蝶轻咳一声,打算说些什么掩饰过去,却见温敛故半点不在意,笑吟吟地望向她。

        “我什么也没看见。”

        态度温和,神情自若,江月蝶竟一时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玩笑,还是当真如此。

        江月蝶眨了眨眼:“我倒是看见了,只不过——”她生出了些许捉弄的心思,挑起眉梢,故意拖长了语调。

        “我在镜子中,看见了我自己,还看见了你。”

        温敛故怔忪在原地,近乎无知无觉地将手上力气放缓,难得没有及时出声。江月蝶发现了他的走神,小心地掰开了温敛故扣在自己下颚的手,见他没有继续发病,江月蝶弯起漂亮的杏眼,愈发大胆地直接转过身,笑着在温敛故面前挥了挥手。

        “怎么人傻了?我确实只看见了我们两个——起码在我眼中,这就是面普通的镜子呀。”

        江月蝶指向了那面据说是九珑月碎片的镜子:“搞得神神秘秘的,看起来和别的镜子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当然,她承认自己就是嘴硬一下,真让江月蝶用手去碰,她还是不敢的。

        江月蝶并不知道在九珑月碎片前毫无反应意味着,温敛故也不打算开口为她解疑。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江月蝶几秒,忽得牵起嘴角,笑意越扩越大,最后更是低低地笑了出声。

        笑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屋内,颇有几分幽然鬼魅。

        “原来是这样。”

        温敛故感慨似的碰了碰江月蝶的脸,早在地牢里他就想这么做了。不等她开口抱怨,温敛故话锋一转,俯下\\身贴近了了江月蝶的耳畔。

        “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宝物……我给你的稻草呢?”

        在提到‘宝物’二字时,温敛故停顿了几许,又轻笑了一声。吐息落在江月蝶的侧颈,如同一条无形的蛇,在她的身上游弋无度,肆意妄为。

        室内的温度似乎都因此而上升,江月蝶为这小学生争宠的语气发笑,但面上不露分毫,依言拿出了那根稻草。

        温敛故终于满意:“收好。”

        他含笑的声音刚刚落下,整间屋子轰然震动,破空声四面而来!

        数不清的纸扎人从四面破门而入,乌泱泱的一片堵在了四面八方,甚至还有挂在墙壁上的。一双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来回地搜寻,它们中许多连五官都十分潦草,偏偏却能清晰地发出声音。

        “咦,活人在哪儿呢?”

        “我看见了,他们在那里!”

        “别挤我!快去杀她旁边那个男的,主人说了,那个女子不可以动。”

        “为什么呀?”

        先前说话的那个纸扎人咯咯笑了起来,它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道具冲向了温敛故,惨白的脸上还裂开了一张嘴:“听说呀,她也许会是我们的阿娘呢。”

        “哇,阿娘!”

        “是我们的阿娘!”

        那群纸扎人纷纷响应,它们半点没有攻击江月蝶的意思,而是全部向她身边的温敛故而去。

        温敛故自是不惧,手持折扇,进退之间游刃有余,衣袖纷飞手腕翻转间,一阵珠玉敲击之声,又是一大批纸扎人倒下。

        倒下的纸扎人太多,纸做的尸体如同被针扎漏的气球般顷刻间憋了下去,都叠在一起。只是它们倒下的快,来得也快,似是无穷无尽。

        不知不觉中,江月蝶被挤到了边上,和温敛故的距离越来越开。记得温敛故身体不适,她着急地踮起脚,透过那层层叠叠地纸扎人,搜寻着那一抹雪白的身影。

        衣袖蹁跹,姿态悠然,唇边还噙着一抹笑意,不见半分方才的虚弱。尤其在看见那双发亮的双眼时,江月蝶疑心温敛故此刻心情很是不错。

        找不到原因。

        总不见得是杀傀儡人杀的吧?

        江月蝶心下狐疑,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在梳妆台上时,瞬间得到了答案。

        那面灿若琉璃的镜子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定是被温敛故收好了。

        短短几秒,那群烦人的纸扎人发出的噪音始终未停歇。

        “你会是我们的阿娘吗?来当我们的阿娘吧!”

        “嘻嘻,死人才能当我们的阿娘!”

        “那你什么时候去死呀?”

        它们的声音尖锐刺耳,让人觉得心里仿佛有万蚁爬过,加上外观又实在丑得很,尽管知道它们来历可怜,江月蝶依旧忍无可忍,怒气冲冲道:“滚啊,谁要当你们的阿娘!”

        “我长得这么漂亮,以后的孩子绝对不可能丑!”

        话音刚落,江月蝶似乎听见了一声短促的笑声,只是她来不及分辨,迅速抽出了短剑“流光”刺向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纸扎人,手起刀落,纸扎人的笑声还卡在喉咙,身体迅速干瘪了下去,露出了其中一截残破到发臭的活人肢体。

        傀儡师,以人躯体为支,封闭魂魄,以成傀儡。

        而现在,江月蝶干掉了第一个纸扎人。

        恶心是恶心了点,但似乎……也不是很难?

        江月蝶来不及细想,身体像是有了条件反射,有温敛故在,她似乎也没那么怕黑了。

        江月蝶定了定心神,脑子里回忆起温敛故教她的剑法,如法炮制,又接连捅死了好几个纸扎人。

        成功动手的喜悦席卷而来,这一次不是像杀死坐鱼妖那样无知无觉,而是她直面了这些妖物,真正地动了手。

        人在完成一件事后,总是忍不住想要与身边人分享。比如现在,江月蝶就下意识地搜寻起了温敛故的身影。

        这并不难,因为在人群中,他总是最显眼的那个。

        似是察觉到了江月蝶的目光,原本背对着她的温敛故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得了先生夸赞后迫不及待想要炫耀的孩童,纯然的喜悦干净得让人心软,几乎想要拥她入怀。

        起伏不定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几秒后,温敛故唇畔勾起的弧度比平时更深,两个小小的梨涡悬在唇角,他收起折扇时指尖还在颤抖,却仍旧眉眼弯弯地回望。

        离得有些远,但江月蝶还是读懂了他的口型。

        [你做的很好。]

        不知为何,见他这番模样,江月蝶原本想好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还不等她细想其中缘由,一道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纸扎人的尸体中出现,飞速地窜向了温敛故的后方——

        “小心!”

        温敛故似乎早有预料,轻松地旋身避开,不急不缓地抬手挡住对方的攻击,还有空回身侧眸对着江月蝶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意。

        那人见自己被发现,索性也不再隐藏踪迹,径直从黑雾中出现,教手时一脸扭曲地怒意。

        “你提前动了九珑月——!你怎么敢违背约定!”

        傀儡师扫视了一圈室内,随后身体一颤,摇摇晃晃几乎要站不稳,他再不发一言,出手越发凶狠。被忽略地江月蝶顺着傀儡师的目光望去,在看到那件形容凄惨的梳妆台时,也陷入沉默。

        怪不得刚才温敛故动手时,她听见了叮叮咚咚的响声。

        只见梳妆台上漆木浑身斑驳,所有镶嵌的宝石都散乱在地,连“镜子”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说呢?如果说原先的梳妆台珠光宝气地像是一只璀璨的凤凰,那么的它就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溜达鸡。

        听了傀儡师的话,温敛故笑得更愉悦了,攻击时刻意用灵力在对方断掌处划过。

        “我有何不敢。”

        这么愚笨的东西,实在没有了留下的意义。

        眨眼间成败已出,傀儡师的进攻被白衣公子挥扇轻松挡下,不等傀儡师觉察到不妙,霎时间威压扑面而来,压得傀儡师动弹不得不说,口中连一句痛呼都不能。

        完全不像那日被他威胁后无力抵抗的模样!他有这么强大的妖力又怎么会被自己威胁,除非——!

        此人一直在伪装!

        傀儡师趴在了地上,他本就断了一掌,此刻眼中写满了惊惧,更显得形容凄惨。而温敛故站在他侧,手持捆妖索,神色半点不变。见傀儡师抬起头费力地望向他,还极为配合地靠近,略弯下腰,温声相劝。

        “不就是梳妆台掉了几个珠子么?外物罢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若是真心,无论它变成何种模样都该是喜欢的。”

        联系起那些旧事,这可真是言如刀剑,字字戳心呐。

        江月蝶:“……”

        她不禁陷入沉思,当年温敛故的师弟是怎么忍住没一剑捅死他的?

        傀儡师被束缚住后,还剩下的纸扎人也彻底没了动静。

        温敛故一抬起头就瞧见了几步之遥外的江月蝶,她眼神清澈透亮,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起身冲江月蝶招了招手,见她小跑而来,温敛故又没忍住笑了,像是在自言自语:“还说要杀稻草妖,怎么杀了几个纸扎人,手就抖了?”

        江月蝶绕开了傀儡师,还不等她平稳气息,就被温敛故扣住右手手腕一把拉至身前。

        猝不及防被拽过,江月蝶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中的短剑,无视地上的傀儡师发出的呜呜咽咽,被温敛故扣紧手腕的江月蝶手忙脚乱地翘起短剑,生怕剑尖划伤对方。

        要知道温敛故浑身上下,最吸引她的就是手了!很多次江月蝶都是看在这双手的面子上,才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原谅。

        偏偏这双手的主人半点也不在乎,温敛故微微挑起眉梢,好奇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江月蝶对着地上的傀儡师比划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下手,只能坦诚道:“……刚才捅纸扎人捅的太多,手有点酸了。”

        骗人。

        温敛故弯唇一笑却没有揭穿,扣在她腕上的手加了些,轻轻一带,江月蝶就忽然换了个方向,开始和地上的傀儡师大眼瞪小眼。

        眼见傀儡师看见她后憋得脸都红了,江月蝶眨眨眼,不等她开口,身后那人叹息一声。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手开始抖了?我可没教过你这样动手。”

        好家伙,他这是把傀儡师的老巢当做练习场了?

        江月蝶抽了下嘴角,试图拖延:“那还真是对不起师父了,可惜刚才练习的强度过大,我现在手脚发软,动不了了。”

        这话半真半假,江月蝶赌温敛故并不在意。然而持剑的手突然被一片冰凉包裹,她惊异地侧过头,就见温敛故唇角牵起了一个笑,垂眸时看向她的眼神包容极了:“杀了傀儡师不是你的心愿么?我可不喜欢朝暮四的弟子。”

        嗯?

        “朝暮四”是这样用的么?

        江月蝶思维被带歪了几秒,随即她意识到温敛故看穿了他的想法。

        江月蝶无法对傀儡师下手的原因,除了真的手软外,还因为对方与坐鱼妖和纸扎人都不同——傀儡师的外表太像人了。

        事到临头,江月蝶发现自己可能还需要几秒钟的心理建设。

        孰料,温敛故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竟是打算握着她的手,帮她一道杀掉傀儡师。

        对此,江月蝶感动极了。

        温柔包容不在意她小小的胆怯违背了约定,甚至不顾身体虚弱都要帮她解决困难,温敛故是什么神仙搭档!

        江月蝶全然放松下来,她确实有些疲惫了,索性将自己身体的操控权全然交付温敛故,任由他动作。

        然而就在温敛故握着她的手即将刺入傀儡师心脏的一瞬,门口突起喧嚣!

        同一瞬间,覆盖在江月蝶手背上的冰凉忽然一松,身后那人支撑不住般踉跄了一下似是要跌倒,他们的力量太过悬殊,江月蝶险些也被带的滑到。

        她心中一惊,顾不得手下动作,急忙反身企图接住面色苍白的温敛故,匆匆赶来的楚越宣也立即出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伴随着慕容灵的惊呼,身上捆妖索松动的傀儡师扭曲地向着温敛故扑去。急怒交加之际,江月蝶无师自通地挡在了温敛故的身前,趁着傀儡师愣神间,以比楚越宣更快地速度夺走了那把刀——

        刀尖上已染血色。

        伤口不是很深,只是在看清伤口位置的一瞬,江月蝶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沉了下来。

        傀儡师伤到了温敛故的手。

        而在场的,从楚越宣到官府众人,那些熟稔的或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一人将这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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