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顺子这几天接了个佛门新年祈福晚会,人家要在元旦那天晚上演出,舞台就搭在寺院中间,完全是平地而起,所以搭台任务很重。

      

        寺院离西京城还有几十里地,说起来是个老寺院,但“文革”时都烧完了,所有房屋都是新建的。寺院住持为了扩大影响,吸引香客,今年特别搞了个新年祈福晚会,团场还不小呢。

      

        这活儿是寇铁揽下的,寺院住持,是寇铁的一个远房老舅,据说整体晚会投资好几百万元,由当地的几个私营企业老板掏钱,从节目创作到导演、灯光、舞美制作,都由寇铁一手包圆儿。

      

        寇铁给顺子打电话那天还专门说,顺子,这回让你挣几个轻省钱,也算是对上次那台晚会的补偿,他说上次那台晚会,让他亏了几十万,电话里还在骂那帮能说会道的晚会骗子,会死于口腔癌的。顺子以为上次他找瞿团长,硬向寇铁要了那几万块下苦钱,寇铁会生气呢,没想到,又找上他了,还说要补偿,他就连忙说:“看寇大主任说的,我顺子还能不知好歹嘛,就今天能吃上这碗下苦饭,还不都是你寇大主任关照的,给多给少,咱就是个下苦的,只是个干嘛,还能给你寇大主任讲啥条件嘛。再说了,你寇大主任,还能亏了我这个烂蹬三轮的嘛,你只管吩咐啥时进场就是了。”

      

        顺子领着他那十几号人,是一大早去寺院的,他们都蹬着三轮,顺子还是把素芬拉在车上。

      

        郊外的空气特别好,刚露出一点头的太阳,金黄金黄的,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十分健康的气色,连灰蒙蒙的头发,也像惆过了油一般的温润光泽。这些很难见到天的装台人,突然见了这样的好天气,就忍不住想喊,想唱。甚至连大吊也都唱起了“妹妹你坐船头”来,笑得蔡素芬一个劲地拿拳头砸顺子的脊背。

      

        公路很宽,车也很少,大家就都围着顺子骑。与其说是围着顺子,不如说是围着蔡素芬的。一群心闲下来的男人,突然发现阳光下的蔡素芬,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楚楚动人,他们常年跟剧团打交道,那里有看不尽的美女,可此时的蔡素芬,跟她们哪一个比起来,也都毫不逊色。长发飘飘的,简直美极了!墩子甚至点赞说:嫂子绝对是西京城的一等美女!他们就比赛起来唱自己会的那些爱情歌曲,让嫂子高兴,也让自己身心愉悦。

      

        素芬乐得不停地捶顺子的背,顺子自然是最愉悦的一个了。他知道素芬有多漂亮,而这么漂亮的女人,是他顺子的老婆,这咋能让他蹬三轮的腿脚不上劲呢?

      

        猴子喊叫:“哥,你是领导呢,多吃多占,车上拉个美女,玩车震哩,你幸福了,你腿脚有劲了,那弟兄们都咋办呢?”

      

        蔡素芬正心疼顺子蹬得累了,已是满头大汗了呢,就一下跳到猴子车上说:“美女归你了,想咋玩就咋玩,车别翻了就行,这下该幸福了吧。”

      

        大家一路都快笑翻了。

      

        他们到寺院时,住持正领着几个和尚,还有几十个居士在做早课,念经哩。顺子他们就傻愣愣站在佛堂门口,朝里张望,有个小和尚过来把他们领开了,说让他们先在院子随便转转,不要影响里面诵经。顺子看佛堂门口的香炉里还冒着烟,就在香炉边捡了三炷香,点燃了,然后很是恭敬地面对“观音大殿”,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猴子就在一边撂话说:“顺子是磕头求第四房哩。”蔡素芬脸一红,就有些不高兴。顺子说:“你狗日的猴子,在庙堂里x嘴都说不出一句人话来,我是给大家求财,求活儿哩,求四房,给你爷求四房哩。”大吊说:“你要能给猴子他爷求个四房,他爷巴不得在阴间都要给你烧高香哩。”“看你这些货,在庙里干活,还不把脏嘴都夹紧些。”顺子把话刚说完,墩子又蹦出一句来:“我咋看这殿里的观音菩萨雕得像你家韩梅。”顺子急忙说:“可不敢胡说,小心遭报应哩。”

      

        其实,顺子刚第一眼就发现,这个观音菩萨,像他的第二个老婆赵兰香,韩梅除了比她妈赵兰香个儿高些外,脸相几乎没有多大差别。在韩梅还没考上大学的时候,墩子曾经给他说过,想娶了韩梅,韩梅自是不同意了,他当然也看不上墩子。墩子为这事,还跟他置了好长时间的气呢。

      

        顺子他们在院子转着看了看,里边诵经就结束了。住持一出来,顺子就迎了上去,想开口,不知咋叫,叫团长不对,叫经理不对,叫主任不对,叫领导好像也不对,他突然想到了大师这个称号,急忙说:“大师好!我是顺子,带人来装台的,寇主任介绍的,说是这里要办祈福晚会,给您老添麻烦了。”顺子一边说,一边打躬作揖。住持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给另一个年轻和尚交代了几句,就被几个和尚和居士,簇拥到大殿后边去了。

      

        年轻和尚让他们先到附近村子里去拉铁架子,说舞台设计都看过的。然后他们就拉铁架子去了。等他们拉铁架子回来,寇铁还有舞台设计、导演、灯光,甚至包括音乐设计都来了。住持正在跟他们比比划划地商量着什么。顺子一看,这班底,基本都是秦腔团和歌舞团的,全熟,他就凑到跟前去了。这回寇铁是完全大拿,他那个老舅和尚,把大概意思一说完,他就在现场做了分工,除创作人员继续到偏殿开会外,装台这一部分就算开工了。顺子直到这时才听人把老和尚叫方丈,把庙叫寺院,他找了个空间,急忙把话插了进去:“方丈,您老放心,这台,绝对要给您搭得没一点麻达,您老把寺院经管得这么好的,连城里人都来烧香哩,这回祈福晚会再一办,只怕庙堂还得冷

        

        往大的扩哩。”他有些后悔,怎么无意间就吐出一个脏字来,好在方丈也没正眼看他一眼,就忙别的事去了。

      

        最难装的,就是这种四周无以附着的野台子了,本来乡间也有一些现成舞台,铁架子一拼,木板一铆上,幕布一挂,就能演出了。可这个台,导演要求背景必须是大殿,上大殿的十几级台阶还要利用,说上面还有好多戏呢,装起来就特别麻烦了。主要是不规则,拉来的铁架子只能用一部分,多数都要重新拼接,头两天,基本都耗在找材料上了。顺子和大吊他们回城跑了好几趟,把几个团不同规则的铁架子都租了来,还把电焊机、切割机也拉来了,实在不行的,就当场焊接,直到第四天,舞台才出了个大样儿。这时顺子已经累得腰又弓下了。

      

        寺院倒是管饭,可天天吃的都是素食,吃得蛮饱,不一会儿,就前胸贴住后背了,墩子他们,只好到附近集镇上去买猪蹄子啃。有一天,墩子忘了,把一个没啃完的猪蹄子带进了寺院,让那个小和尚看见了,端直去给住持告了状,住持把寇铁叫去,美美说了一顿,寇铁又把顺子叫去,骂了个狗血喷头,说谁不想挣钱了就滚,寺院里啃猪蹄,是亵渎神灵懂不?他就赶忙把十几个人叫到一块儿,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求绝对不能把荤腥带到寺院里来吃。其实他也出去给素芬带回来过两个鸡翅,好在吃时没人看见而已。

      

        晚上,他们就住在观音大殿里,这还是寇铁给住持反复要求后,住持才答应的。本来庙里不同意留宿,可大家回去又太远,耽误事,住持就给提供了几床被子,让在大殿里打地铺。人家咋都不同意素芬住在寺院里,最后是一个给寺院做饭的女居士,带到家里去住了。

      

        顺子一看见大殿里的观音菩萨,就有点激动,越说不敢乱想,却越发觉得这个菩萨好像就是照赵兰香的脸刻下的。晚上住在里面,月光淡淡地从窗户涂进来一抹,隐隐约约的,他看着,就像赵兰香要活着走出来了一样。

      

        他跟赵兰香第一次见面,是在尚艺路布匹批发市场,那时装台的活儿有一下的没一下,他就经常蹬着三轮,在各种批发市场门口等货。那天,他与赵兰香相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景况,当时,他跟几个蹬三轮的哥儿们正在撂闲话,只听有个女的叫了一声:“哎,三轮。”他们几乎是同时把脚放到了踏板上,也同时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蹬出了第一步,自然,也是同时发现了目标。可那个女人,就偏偏冲他顺子说:“就你。”有人还在往前冲,但那女人很是坚定地把手中的一个包袱,先放在了他的三轮车上。其余的人,就都收住了腿脚。事后他还问过赵兰香:你当时为啥就那么坚决地选了我?赵兰香说,也没啥,就是觉得你更像个蹬三轮的,让你拉货踏实。顺子就想,我哪嘛就那么像个蹬三轮的?他当时对赵兰香的印象就是矮,装好货,她跳了几下才跳上车。事后他才准确知道,赵兰香的个子还不到一米六,但脸却长得慈眉善目的,很是有些像庙里的观音菩萨。

      

        那天赵兰香进了一车窗帘布,还有一些尼龙挂钩、子母扣什么的,另外还进了几匹布。那些东西,给他的印象特别深,因为以后的日子,这些就都是他亲自来进,亲自来拉了。

      

        赵兰香是搞缝纫的,她的缝纫摊子,租住在南稍门外的一条窄巷子里。巷子虽然窄,却也繁华,卖啥的都有,生活很是方便,所以这里就有不少租住户。因为这儿离内城近,房租就相对高一点,租房的大多是在附近的上班族。赵兰香从十几岁就跟人学裁缝,先在汉中的一个集镇上摆摊做衣服,有了丈夫后,就跟丈夫到县城给人做衣服。丈夫是一个技术非常好的泥瓦匠,一直跟着一个包工头干,后来这个包工头到西京城揽上了工程,她丈夫也就领着她还有不满周岁的韩梅,一起进了西京城。那几年,一切都是那么顺心,几乎是想啥成啥,她丈夫觉得是遇见她以后,运气才来的,他说她是他的福星。她也说,是遇见他以后,连衣服扣子都没上错过,而过去,不是袖子上反了,就是熨斗把人家衣服烫糊了,一年总要赔好几件衣服呢。他们甚至都在商量着将来在西京城买房的事了。可突然间,晴空霹雳,她丈夫先是老流鼻血,都没在意,但流着流着,最后就查出是血癌了。把他们两人攒下的一点底子彻底咕咚完,人就走了。弄得她带着一个几岁的娃,上不挨天,下不着地的。她也想过回老家汉中,可自己的缝纫摊子还开得凑合,不管咋,养活自己和韩梅,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摊子就撑下来了。

      

        顺子与赵兰香相遇,是在她丈夫去世两年以后的事。开始他也没想到,最后能发展到那一步。第一次把那车货拉回去,一卸完,赵兰香连坐都没让他坐,站在门口把钱一清,就打发他走了。他还从身上掏了个纸条,那时也不好意思印名片,都是晚上写一把电话号码揣在身上,遇见合适的主顾了留一张,可他发现,赵兰香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那个条子随便扔在裁缝案子下了。事有凑巧的是,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他又在那儿等货,赵兰香又遇见了他,并且还是说:“就你。”他就又帮着上了货,赵兰香还是跳了几下没跳上车,他就搭了一把手,赵兰香才上去的。事后,几个蹬三轮的还笑话他说,你把那矮婆娘拉到后,是不是亲自抱下来的。

      

        这次卸完货,还是没让坐,但她却主动要了联系电话,说以后就固定请他拉货。果然,又是一月后,电话来了,是赵兰香的声音,她说她今天要进货,问他能不能帮忙拉一下。那天他还确实有事,但为了老主顾的信任,他把那边的活儿甚至让给别人了,自己亲自来把赵兰香“客货两运”了回去。这次卸完货,赵兰香见他热得连头发都湿完了,就在隔壁那家杂货店里要了一瓶冰镇汽水,让他如饮甘霖般地一饮而尽了。他给赵兰香提了个建议,说你要进的货,我基本都知道,以后你也可以不用去了,我直接把货拉到门上,你要不相信我了,也可以货拉上门了再付钱。赵兰香还把他看了一会儿,说,以后再说吧。下次还是先打电话约,赵兰香还是亲自押运,又过了两次,才一切按顺子说的来了。

      

        几乎每隔一个月,顺子就送一回货,有时货送到了,赵兰香要是占着手,他说声下次一回清,就走了。有几次,甚至没隔几天,赵兰香就打电话,不是说要清费用,就是说还想要一点啥货,再零碎,顺子都二话不说,就屁颠屁颠地送来了。这样来往的次数多了,他就发现,这个女人有几天不见,还有点想呢。赵兰香对他也是越来越殷勤,有一次来,是下午的饭口,她端直从锅里拿出了一碗米饭扣红烧肉。他还客气了一下,赵兰香说:“不吃了吧,爱饿你就饿着。”那神情,明显是有自家人埋怨自家人的意思,他就香喷喷地吃了。那个香劲儿,他还有些故意做给赵兰香看的成分。

      

        让他们俩真正走到一起的关键人物,还是赵兰香的女儿韩梅,他们认识时,韩梅才四岁多。他每次送货过来,韩梅都要顺子抱着上三轮车玩一会儿。后来,他跟赵兰香来往多了,赵兰香也会在忙乱时,让顺子帮她去幼儿园接一下韩梅。接了几次,他也摸着规律了,就总是在幼儿园快放学时,蹬车子到那附近转悠,有活儿了接一点,没活儿了接韩梅。接着接着,也不知咋的,就把韩梅接成了自家的活儿。韩梅特别喜欢坐三轮,赵兰香有时去接,她还不高兴,这样,顺子就越来越深地卷入了赵兰香母女的生活。

      

        那时菊花上初中,每天他帮赵兰香把韩梅接回来,再蹬三轮回家,把饭煮到锅里,菊花也就差不多该放学回来了。菊花回来吃饭时,他就出去干活,要么装台,要么给人家拉货,有时整夜回不来,他就总是担心着菊花的学习和安全。他给菊花配了个小灵通,有急事好给他打电话,有好几个晚上,菊花半夜做噩梦,醒来就哭着闹着要见他,他就觉得家里特别需要一个女人,赵兰香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琢磨的对象。

      

        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配赵兰香的,虽然自己是城里人,但毕竟是个蹬三轮的,一天到晚,都只穿着一身蓝布大褂,还脏兮兮的。人家是裁缝,迟早都穿得干干净净的,并且赵兰香里边还爱套个白领子,那领子白净得,几乎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尤其是赵兰香那白皙白皙的皮肤,衬着得体的、熨得四棱见线的衣裤,双肩再十分对称地搭一根白底红字的皮尺,比有些女人戴着名贵项链还让他受看。他第一次见赵兰香时,觉得这个女人个头是那么矮,头顶只齐他的脖根,上三轮都得搭一把手,可后来,他就不觉得这个女人矮了,甚至觉得还有些高不可攀。但赵兰香对他的好,韩梅对他的依赖,尤其是自己家庭对一个女人的需要,让他终于开始了向赵兰香的攀登。

      

        那是那年的春节,他专门给自己买了一套西服,虽然才一百来块钱,但的确是打了几折的,因为货是他帮人家拉的,人家转手卖三百多块,算是搭着给他批发了一件。家里有一条领带,那还是他哥刁大军有一次从澳门给他带回来的礼物,他只在家里比划过几次,还从来没扎过。他还专门去买了一件特别白的衬衣,又花了好几十块。大年初一早上,一应穿戴齐备,给赵兰香拿了两斤德懋功水晶饼,还买了两斤回民坊上老铁家腊牛肉,给韩梅封了一百块钱的红包,就去赵兰香家了。他没有想到,赵兰香会给他那样热情的接待,见面第一句话是:“你干啥呀,打扮得跟新女婿似的,是去哪儿相亲吗?”他跛子拜年就地一歪地说:“噢,相亲哩。”“不知相的谁呀?”“大年初一撞大运哩,撞上谁就是谁。”两人话里有话地说了一会儿,他就一身汗一身水地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没想到,赵兰香连一点高看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先说自己是寡妇,你都不怕晦气,又说自己还拖着“油瓶”,是指女儿韩梅,还说自己是乡下人,在城里连针屁股大个立锥的地方都没有,可不敢将来不喜欢了,就把她们母女撵了。顺子就给赵兰香表了半天忠心,事情就说妥了。

      

        那时菊花才十二三岁,他说啥就是啥,加之赵兰香又特别贤惠,没进门,先给菊花做了几身合体的衣服,让菊花在人前突然有了体面。因此,接赵兰香和韩梅进家门那天,第一杯茶,是菊花亲手端给赵兰香的,并且心甘情愿地喊了一声妈。韩梅跟她住在一个房间,那被子也是她亲自抱上楼,并且铺得平平展展的。顺子回忆起来,那是多么幸福美满的几年好日子呀,可没想到,这个女人,真是福薄命浅的主儿,怎么就得了那么样的瞎瞎病,把一罐子蜜糖,很快就打得连碎片儿都寻不见了。

      

        顺子一直盯着大殿里的观音像,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赵兰香从观音像里走出来了,赵兰香还是那样慈眉善目的,但却是观世音的穿着打扮,手里也托着个瓶子,走近了看,却是一个她最后一年几乎很少离开的吊瓶。双肩还搭着那个永远都干干净净的皮尺。她端直走到了顺子跟前,说:“韩梅就交给你了,娃可怜,没爹没娘的,还求你多担待着点,将来帮她成个家,有一碗饭吃也就行了。”说完,她就走了,他急忙去抓她宽大的袖口,可没抓住,他就醒了。

      

        顺子突然感到手机在震动,一看,有条信息,是韩梅发给他的:“爸,你啥时回来呀,我是不是在这个家里待不成了?”顺子一看,是半夜一点发的,他就给韩梅回了条信息:“咋了?闺女?”过了一会儿,韩梅回了句:“没咋,你先休息吧,太晚了。爸,晚安!”顺子就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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