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妄想
楚正方夫妇为何要给太子妃下药,蜀王世子这边的人手,自然不得而知。不过,纤草与秋嬷嬷亲近,了解的事情也多一些。
似乎是楚渝娘跟蜀王世子提到过,楚正方夫妻最初打算给太子妃下的,并不是如今这种药。原本的药只是会让太子妃日渐衰弱,但那需要数年的光阴,等到楚家送进宫的美人生下皇孙,地位稳固了,太子妃也就自然而然地“病亡”了,还能在“病亡”之前,在太子面前留下遗言,抬举楚家女。不过,有了蜀王世子的指示,楚渝娘便向楚正方之妻献计,让她换一种药,一种不但能让太子妃身体转衰,还能让她日益依赖楚家夫妻,对他们言听计从的药。
楚正方之妻以献药方为由,给太子妃送了药来,事实上,又暗中将真正有问题的药放在了其他东西里头。等太子妃喝了药汤,再加上那样有问题的东西,两种药的效果叠加,便能达到楚正方夫妻想要的效果。前段时间,太子妃对他们夫妻信任恩宠有加,甚至连唐家的亲人都退了一步,就是这种药导致的。
只不过,太子妃并非天天都会听话地喝药,吃药吃得多了,偶尔也有吃烦了不想吃的时候。再加上岑嬷嬷后来被太子斥责过,头脑清醒了不少,原本被楚正方夫妻哄住了的脑子冷静下来,发现了太子妃的异状,有意识地换药停药,使得太子妃越来越不受楚正方夫妻的控制了。如此,才会有楚渝娘接连被训斥禁足的事情发生。
但即使如此,太子妃长期服药的负面效果还是出来了。她出于在皇室长辈面前维护自己颜面的私心,不肯信任太医院的太医,而是吃了楚正方之妻献上来的药,几个月下来,就算现在发现药有问题,那些药也早已在她体内沉积下来,积重难返。她如今身体虚弱,心悸,气虚,夜不能寐,偶尔脾气还难以控制。据给她诊脉的太医说,只怕底子都快要被掏空了。楚正方夫妻与楚渝娘、蜀王世子两方人同时对太子妃下手,造成了这个局面。太医院的人若想要将太子妃的身体彻底治好,起码要花上两三年的功夫,还得她不再得别的病状才行。
秦含真听得目瞪口呆,摇头道:“这不是作死吗?楚正方能有今天,完全就是靠着太子妃的吧?太子妃对他们夫妻不差,他们为什么要对太子妃下药呢?”
赵陌冷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就算太子妃对楚正方夫妻不差,到底只是表亲,隔了两层呢。唐家行事,又不爱徇私。楚正方想要从唐老尚书父子那里得到好处,只怕没那么容易。费尽力气在太子妃面前巴结讨好,才能得一点儿好处,未免太费事了。但楚正方一旦尝过裙带关系的甜头,又怎么甘心以后都再也沾不得光了?自然恨不得继续从太子妃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才好。太子妃与唐家无法满足他,他就另起炉灶。别看楚正方一直受到唐家庇护,反而自小在楚家受气,他心里还是想要在楚家人面前吐气扬眉的,认定自己成为楚家家主,才是真正翻了身。为此,他对楚家人是一再纵容,只要他们愿意奉他为主就好。唐家能庇护他,却不能给他权势,他被权势迷住了眼,便胡作非为起来了。太子妃再好,也比不得他楚家自家人,若有一位楚氏女取太子妃而代之,再生出未来的储君,楚家就真正兴旺发达起来了。”
这可真是……痴心妄想了。秦家还不是出了一位皇后,还生下了太子,但如今秦家很兴旺发达吗?家族子弟为官的人数,还不如楚家吧?楚家,王家,这些一个个本来就很兴旺发达、子弟争气的大家族,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放着光明正大出仕的大道不走,非要挤到外戚这条偏路上去呢?秦家还在拼命想摆脱外戚身份的桎梏,走科举仕途呢。因为他们知道,外戚虽风光,又有帝王恩宠,其实都是虚的?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子弟再出色,前程也会受到打压。王家楚家这些家族却看不穿这一点,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却想出去?
秦含真叹息着摇头:“太子妃一定觉得自己瞎了眼吧?居然宠信这种人,连至亲都能抛到一边。楚正方原本可以走堂皇大道,却偏要走歪门斜路,这一回,只怕是倒霉了。”
赵陌轻描淡写地道:“早就倒霉了。皇上的旨意后晌就发出去了,内阁并未反对,这会子楚正方怕是都已经在牢里了吧?”
那就好。秦含真笑着说:“父亲知道之后,一定会松一口气的。还有蔡家,以后也用不着再提心吊胆了。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坏蛋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吃个亏,也是烦人得很。”回头她得跟父亲继母说一声才好,得恭喜他们了,总算可以摆脱楚家这个麻烦。
赵陌笑了笑,他也觉得松一口气呢。估计太子那边,也会有同感吧?太子妃莫名的信任楚正方夫妻,接连做出匪夷所思之事,如今证明了太子妃也是受人所惑,明白真相之后就会清醒过来,太子当然要松一口气了。
不过,太子需要烦心的,不止这一件事。
赵陌小声问秦含真:“陈良娣说的大皇孙之死……到底是否跟太子妃有关?东宫宫人议论纷纷,心思不定,偏偏宫里几位知情的长辈都不肯说实话,我也有些不安呢。”
秦含真也压低了声音,将今日的经历整理了一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然后道:“这事儿早过了十几年,哪里还有什么证据?虽然太后娘娘说,当年侍候大皇孙的人,应该还有许多人活着,倘若真有蛛丝蚂迹,总能审问出来。但我觉得,如果当年真有侍候大皇孙的宫人察觉有异,她们早就说出来了,如此也能避免被降罪,贬到浣衣局去做罪奴。既然当年没人发现,如今肯定也查不出确实的证据来。再者,就算真有人知情,这事儿牵扯到陈良娣的娘家,她知道自己的娘家亲人涉嫌在进上的药香里做手脚,极可能害死了大皇孙之后,难道还真会留下知情人,给陈家留下隐患吗?”
赵陌听得皱起了眉头。秦含真所言有理。就算陈良娣自己不动手,陈家人也会动手的。浣衣局并不在皇城之中,而是在德胜门西面,由内务府派人管理。陈家人再不济,也曾经做过唯一一位皇孙的亲外祖,陈良娣在外界看来,在东宫也算极有脸面,陈家人狐假虎威,收买个把人在浣衣局里做手脚,并非难事。就算当年真有知情人,陈家也会先灭口了。
赵陌道:“这事儿恐怕还真成了无头公案了。虽说太子妃可保无恙,但她前些日子接连失了太后、皇上的心,如今又跟大皇孙之死牵扯上了关系,即使最终平安无事,圣眷地位也不复从前了。太子若要登基,总要册封皇后的。她如今又病得这样……这封后大典,该怎么办呢?”
秦含真道:“凉拌就好了。太子妃不是生病了吗?病人怎么能扛得住封后大典?就算要封,也得等到她病好了再说。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相关人等把该查的都查完了吧?就算什么证据都查不到,好歹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太子妃有罪,那太子妃就是清白的!不管十几年前发生过什么,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总不能因为陈良娣一句没有证据的指责,就真的废了一国国母。”
赵陌叹了口气:“其实,有罪无罪倒在其次。太后娘娘、皇上和太子殿下最关心的,都是太子妃是否真的有过伤害皇孙之心。倘若太子妃对非自己亲生的皇孙有过歹意,那她日后是否会重蹈覆辙呢?陈良媛怀孕,明年就要生产,东宫可能还会再进别的新人。倘若新人不称太子妃的心,太子妃又是否会再疑神疑鬼呢?皇家长辈们都不可不防。”
秦含真沉吟:“这倒也是。尤其是如今她无论是身体情况,还是精神状况,都不适宜照顾孩子。无论是陈良媛,还是别的新晋良媛,生下皇孙后,三年五载之内都没法交给太子妃照顾,她想要一个记在自己名下的儿子的心愿还是要落空的,会生出什么想法,真是谁都预料不到。虽然说,她之前干的那些事,有药物的效果,但世上什么药都没那么神通广大,能无中生有,让她整个人的性格都改变了。那些想法,肯定也有一部分是符合她心愿的。要是真的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早晚还会有后患。”
秦含真想想这几年皇家发生过的事,便忍不住叹道:“皇上和太子殿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很多时候,他们太心软了,往往就留下了日后麻烦的根源。要是他们心狠一点,对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早下狠手,兴许就不会导致现在这么多的乱子了。蜀王世子也好,陈良娣也好,还有楚正方夫妻,不都是因为皇上与太子殿下太过仁厚,才会养大了他们的胆子吗?”
赵陌若有所思:“太子殿下……或许已经察觉到这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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