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清理门户
第148章 清理门户
长歌被良嬷嬷引进了乾清宫大殿的后隔间里,却见到太后肃容端坐在那里,心里不由涌起强烈的不安来。
她按下心里的慌乱,上前跪下给太后请安。
刚要开口,太后却抬手止住她,朝着前面屏风冷冷呶呶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长歌跪在地上随着太后的示意朝着屏风那边看去,只见隔着屏风,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也听不到声响,不由让长歌心里一片迷惑。
她不安的看着面前的太后,太后却严肃的端坐着,眸光冷冷的睥了她一眼,并没有让她起身,让她一直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跪着。
初春的天气里,春寒料峭,连绵几场小雨,湿气很重,殿内虽然还烤着炭盆,可金砖地面上仍然冰寒,长歌跪了一会儿,直感觉寒气从膝盖往身体的四肢百骸里流蹿,让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太后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着眼里,见此,她拢了拢手里镏金八福暖炉,嫌恶的皱起了眉头,还是没有让长歌起来。
长歌好奇太后将自己叫到这里来,又不让自己出声,心里不由忐忑之极。
正在此时,前面传来了魏帝熟悉的威严声音。
“起来吧,站起身好好回话。”
魏帝声音一落,长歌听到魏千珩的声音响起,向魏帝谢恩起身。
长歌一怔,这才恍悟前面的人竟是魏帝与魏千珩。
而听魏帝话里的意思,魏千珩方才也被罚跪了,他比自己早进宫,却跪到了现在。
心里一酸,长歌隐隐明白了太后的用意,咬牙打起精神听着前面的谈话。
魏帝让魏千珩起身后,第一句话就开口问他要如何处置长歌。
他冷冷道:“长氏上次扰乱宫宴犯下大错,朕看着新年将至和两个孩子的份上,只是让你将她禁足在林夕院,却没想到她竟不知悔改,禁足期间公然出府,还到刑部闹事——此事你要如何处置?”
魏帝的话清晰的传到屏风后面,长歌全身一颤,袖下的双手不由扣紧。
魏千珩并不知道长歌已被太后召进宫了,此刻就在大殿后面的屏风后面跪着。
他朝魏帝沉声道:“父皇明鉴,长氏此次擅自出禁,实乃她的胞妹在大牢里出现状况,身中奇毒,她一时情急才会出了林夕院看望妹妹,还请父皇看在她妹妹命在旦夕的危情之上,饶恕她这一次……”
听了魏千珩的解释,魏帝凉凉一笑,不置可否,又沉声道:“听闻年前你将她禁足后,却时常歇在她的院子里,对她恩宠更胜从前?!看来太子竟是不知道何为禁足,还是太子明知故犯,为了一个小小侧妃,竟公然对朕与太后阳奉阴违?”
魏千珩心里一沉,连忙镇定道:“儿臣是不舍两个孩子,去林夕院只是去看望孩子……”
事到如今,魏帝岂会相信他的话?
看着自己一直偏爱有加的儿子,魏帝眸光里第一次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他按下心里的失望,勾唇嘲讽笑道:“不论朕与旁人说她什么,你都是为她百般辩解。可这一次,她在刑部大牢里亲口怂恿你劫狱抢人,你还有何替她狡辩的?”劫狱?!
此言一出,不止屏风后面的长歌神情突变,连魏千珩也脸色一白!
劫狱却是砍头的大罪,而魏帝还将这么大的罪责都记在了长歌的身上,直接言明魏千珩当日从刑部带走青鸾是受长歌怂恿。
如此,长歌就成了劫狱的主犯,要担起所有的罪责。
魏帝也是给魏千珩一个脱身的机会,希望他就着自己的话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长歌的身上,从而将这次他犯下的事掩下,堵住悠悠众口,重立他在大臣间的威望。
可是没想到的是,魏千珩非但没有按着他希翼的去做,反而在他面前跪下,郑重道:“父皇明鉴,当日将青鸾带出大牢全是儿臣一人的主意,与长歌无关……”
“但儿臣并不是要劫狱助青鸾逃走,只是暂时的将她带回王府解毒养伤。她如今就在儿臣的府上呆着,等她身上的奇毒解清,摆脱性命之虞,儿臣定会再将她送进大牢里去……”
魏帝见他不肯配合自己,气恨得咬牙道:“冯尚书与刑部一众的官吏当时都亲耳听到长氏让你带她妹妹出牢。证据确凿,你休想再替她狡辩!”
魏千珩何尝不明白魏帝的心思。但是,让他牺牲长歌保全自己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杀了他!
如此,他抬眸镇定的看着魏帝,坚定道:“父皇从小教导我敢做敢为。而我一个堂堂大魏太子,岂会受旁人几句话就被怂恿盅惑?!在长氏开口之前,甚至在传来青鸾中毒的消息时,儿臣已打定主意带她暂时回府解毒养伤,所以一切都是儿臣自己的主意,与长氏无关!”
魏帝气结,从事发到现在,越来越多弹劾太子的奏折送到他的龙案上,魏帝头痛不已,更是担心魏千珩会因为此事失了臣心与威望,所以一直在想着为他脱身的法子。
可是没想到的,魏千珩却是丝毫不领情,还将所有的罪责担下,简直要将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将面前的奏折摔到魏千珩的身上,气恨道:“你自己瞪大眼睛看看,这些奏折不但有弹劾你以身犯法,不配为一国储君的。还有许多是弹劾你宠信奸妃,被奸妃利用摆布迷了心窍的……你自己好好看看,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原来,自发生魏千珩到大牢抢人后,众臣在有心人的指使下,奏折如雪片般往魏帝的龙案上飞,甚至开始出现声讨长歌的奏折。
魏帝焦头烂额之际,太后来到乾清宫,同魏帝说,怀疑小年宴上太子使计致两位候选太子妃落水,也是受长歌唆摆。
太后说,太子从小在皇家长大,受太傅教导,知书识礼,断不会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所以一切都是长歌教他的。
太后说后,叶贵妃又赶来乾清宫向魏帝求情,说是他去刑部劫狱都是为了长歌,为了救她的妹妹,太子差点血洗刑部犯下大罪。
加之刑部尚书冯尚书与刑部官吏们也在奏折里言明,侧妃长氏当众求太子将死囚带走,魏帝心里对长歌的气恨越发不可收拾。
如此,魏帝不再计较魏千珩的罪行,将怒火都对准了长歌,更是要利用她来为魏千珩摆脱困局……
魏千珩看也不看散落一地的奏折,抬眸定定的看着气怒的魏帝,沉声道:“父皇的用心儿臣心领,可儿臣堂堂一国太子,若是沦落到要靠一个无辜的女人来替自己替罪解困,儿臣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更没有颜面做这个大魏太子!”
见他油盐不进,魏帝气得脸都青了。
魏千珩却毫不畏惧道:“青鸾在大牢里突然中毒出事,还请父皇准许刑部重查此事,找出下毒陷害之人!”
魏帝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魏千珩,气笑道:“好,你口口声声说青氏在大牢里被毒害,谁给她下的毒?所中又是何毒?退一步讲,就算她真的中毒,她本就是杀害端王侧妃的死囚,何需要再接回王府诊治?如今朕倒是怀疑,是你们故意闹出中毒一事,好以此为借口将她接出牢房!”
面对魏帝的咄咄逼人,魏千珩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若是说出是骊家对青鸾下的毒,父皇必定会问他要证据。
可他拿不出证据,甚至连青鸾所中何毒都尚未查明,这样的情况下,只怕父皇非但不会相信的话,反而会越加气怒,一切事情只会适得其反。
前面父子二人气氛紧张,屏风后面跪着的长歌全身如坠冰窟,那怕隔着距离,她都能感觉到魏帝的冷戾怒气。
而最让她心寒的是,在他们眼里,妹妹已是必死之人了,那怕中毒也无关紧要,她救她反而错了,甚至还怀疑妹妹根本没有中毒,一切都是她们编造来逃出大牢的……
可青鸾的的确确中毒了啊,且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她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蒙冤而死?!
思及此,长歌愤恨不已,一双眸子灰暗绝望,怔怔的看着屏风外的虚无,虽然看不到魏千珩的身影,可她却能想象到他此时被魏帝步步紧逼的无奈与痛苦,心里顿时更加的无措悲痛起来。
太后却满意的笑了。
她挑眉看了眼脸色发白的长歌,暗忖,这一次,却要看你如何逃躲罪责?
屏风外,看着哑然的魏千珩,魏帝指着他劈头盖脸的厉叱道:“你身为一国太子,却宠信奸妃知法犯法,听信她的盅惑公然带人闯进刑部大牢抢人,你置大魏律例何在?!”
魏千珩心神一震,咬牙道:“父皇,虽然青鸾被判死刑,但只要她一日没有施刑,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大牢里……而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鲁莽行事,与他人无关,儿臣甘愿受罚!”
说罢,魏千珩朝着魏帝郑重拜下。
“受罚?呵!”
魏千珩恨铁不成钢的盯着魏千珩,痛心道:“你可知道因着你这一次的鲁莽行事,先前支持你的大臣又纷纷上奏弹劾你,甚至连太子册封大典都被延后……你如今还要包庇她吗?”
原来,此次事件,不光有奏折弹劾魏千珩不顾律法,公然以太子的身份包庇死囚,从刑部强行将人带走。更有有人心趁机煽动大臣弹劾太子行为不检,不但阻止太子册封大典的进行,更是出现了废太子的声音。魏帝盼了这些多年才扶持着魏千珩当上太子,却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不到,因着长歌,魏千珩好不容易立起的威望又没了,更是因为长歌将大魏几大权势家族都得罪干净,连几个远嫁在外的公主都对他多有怨言,特别是乐阳长公主和青阳公主两位,都对魏千珩颇有微词。
乐阳长公主对魏千珩不满自是因为夏如雪的事,她原本辛苦栽培了夏如雪送到魏千珩的身边,却没想到他碰都不碰她一下,导致她因不得宠被前太子妃发卖,白白浪费了她一片心血。
青阳公主怨恨魏千珩自是因为女儿若昕郡主的事了。
年前,青阳公主大张旗鼓的送女儿进京城选太子妃,可最后不但没选上还坏了女儿的声名。
青阳公主自是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回江洵后,她好一顿编排太子宠信奸妃,宠妾灭妻,还写信给了其他的公主姐妹,到处宣扬魏千珩宠信奸妃的事迹,以此来彰显自家女儿不嫁太子的明智之举……
魏帝见到魏千珩民心尽失,心里又痛又恨,自然也将‘罪魁祸首’的长歌给恨上了,如此趁着青鸾一事,彻底暴发了……
听了魏帝的话,魏千珩心里一片冰冷,眸沉如渊。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青鸾中毒一事,看似是骊家在胁迫魏镜渊,实则真正对付的人却是他。
他们算准了长歌对青鸾的姐妹情深,也知道自己不会看着长歌悲痛无措,所以利用青鸾中毒一事,让自己失了方寸,亲手将把柄送到了敌人的手里……
如今,他要么担下罪责舍弃太子一位。要么背叛长歌,为自己开脱这一切,给她冠上一个奸妃的恶名。
魏千珩心里落满冰雪,可面上,他却挺直着脊背跪着,眸光深沉森然,冷声道:“父皇,长歌一直谨守规矩,安份守己,从无害人之心。儿臣并不是包庇她,而是不想看到她被陷害欺凌——因为她从没有做错过什么!”
“你……你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
魏帝没想到他到了此时还这样护着长歌,竟是将辛苦得来的太子一位也抛之脑后,顿时惊愕又失望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她是儿臣的女人,舍下性命为儿臣生儿育女。我若不护着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居心叵测的豺狼虎豹将她活活吞了?甚至为了我自己做下的错事,将这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她头上去?”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长歌受到的陷害与不公,魏千珩再也忍不住为她申辩,愤慨道:“自从长歌归来后,不论发生何事,不论是儿臣还是他人的事,只要一犯错,总会怪罪到她的头上去……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光是她将你荼害,让你心窍被惑,失去理智,她就罪大恶极!”
魏帝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痛心道:“朕一直偏爱你,那是因为你从小聪慧理智,杀伐果断,能辩是非,可没想到,自从你认识了这个女人后,你越来越冲动鲁莽,早已分不清事情轻重,竟是连你自己前程大业都可以不顾,将所有的一切都葬送到她的身上——你值得吗?你对得起朕这些年来对你的期许与偏爱吗?”
魏帝越说越气,扬手将手边的茶盏砸到了魏千珩的脚边,发生‘砰’的一声震响,惊得长歌身子剧烈一颤。
太后与殿内伺候的宫人也惊到了,磊公公领着众人跪下胆战心惊的山呼‘皇上息怒’,太后狠狠剜了一眼脸色惨白无血的长歌,也忍不住起身朝着前殿走去。
长歌全身血液早已凝固住,魏帝与魏千珩的谈话早已震得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见到太后起身朝着屏风前面去了,她顾不得生痛的双膝,也哆嗦的爬起身,跟在太后身后,一起来到了前殿,双腿一软跪在了魏千珩身边,朝魏帝拼命的嗑头请罪。
“皇上息怒,一切都是罪妇的错……是罪妇害得殿下做出鲁莽失德之事,也是罪妇要将妹妹执意留在王府,皇上要怪就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太子……”
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后与长歌,魏千珩滞住,不敢置信的怔怔看着身边请罪磕头的长歌,惊愕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长歌回话,太后居高临下的睥着太子,怫然道:“是哀家让她来的。哀家就是想让她看看,一个堂堂太子储君被她拖累成什么样子!?那里还有半点一国储君的样子!”
魏千珩明白了太后与父皇的意思,他转头惶然的看向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长歌,心痛如绞,正要开口,魏帝已冷冷盯着长歌一字一句冷声道:“你也觉得自己没错、是大家污蔑陷害的你吗?”
长歌脑子里一片空白,艰难嚅唇喃喃道:“不……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的太子,求皇上责罚……”
魏千珩牙关咬得咯吱响,气恨的回头瞪着她道:“你有何错?你并没有拖累我,一切事情都是我自己的主张,与你无关……”
太后冷冷打断他:“若不是因为她,你会认识那个猖狂杀人的青氏?若不是她,你会一直不娶正妃,让大魏皇家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太子,你若是执迷不悟,就不要怪哀家与皇上替你清理门户了!”
太后的话让魏千珩心口一颤,然而太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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