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花开花落
不管外面怎么变化，忘川依旧是那副黑暗绮丽的样子，仿佛千百年来一直是这样。
重新回到忘川，江雪凝也不准备多待。她出来太久了，湘王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
冷无寒对谁都淡淡的，大多数时候隐在天光阁里的高楼上，无声的俯视着整个忘川。
江雪凝无声的上了高楼，走到他身旁，“在看什么？”
“今夜的星光璀璨，忘川依旧群魔乱舞。”
她总觉得他在这里待多了，身上没了人气。情绪平稳到可怕，仿佛什么都激不起他眼底的波澜。
“在忘川待了这么久，曾经意气风发的云公子也该归来了。”
微风吹过吹乱他的发丝，他轻声道，“回不去了，凝凝我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的青州第一公子，早就死在那个午后的灭门之祸里，从此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叹息道，“你现在这样，算是走出来了还是没有走出来？”
他们相识的很平淡，那时候她在青州搅弄风云。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两人在宴会会上有过几次交集。
后来，她经常设宴广邀能人公子们，想笼络人才。他作为第一公子，自然收到了她的请柬。
那时候的他年轻有才，有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美誉和一流的家世。看似温润如玉，实则眼里的傲气掩饰不住。
而她孤身杀入青州，在众人的嘲讽里混的风生水起，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夜烟火灿烂灯光辉煌，年轻的公子看似温和实则桀骜的对她举杯，“我很少佩服人，郡主算一个。”
她举杯笑了，“如此良辰美景，愿公子永远风流如今朝。”
她是真心的，看过太多悲剧。她觉得美好的东西永远美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惟愿公子风流如昔，眼底的温软如旧。
可惜这世间没有永远，那个风流如玉的少年公子，很快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陨落在青州烟雨里。
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雨天。她从城外军营回来，巫锦对她道，“云家被灭门了，上下两百多口人死的惨烈。”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漫天大雨，“云公子怎么样了？”
“下落不明。”
大概是心有戚戚，也大概是有所怜惜，她带着人寻着踪迹追了三天三夜，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的被人逼到悬崖。
他神色疯魔的站在那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第一公子的半分风采。
她将他救了下来，他浑身是血的抱着她道，“死了，都死了…到处都是血，全部都死了！”
她说不出安慰的话来，顾家被灭门的那天，她也是这么绝望，绝望到哭都哭不出来。
“我也该去死，我才是最该死的…”
他情绪失控的要去跳崖，被她强行打晕带回王府，昏睡了整整半个月才醒来。
三个月后，他养好了伤带着一把剑跪在她面前道，“郡主助我报仇，我余生为郡主所用。”
他的眼神里，再也没了昔日的风流，只剩刻骨的仇恨。
她助他搜索敌人的线索和踪迹，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和一批人，他就此离开青州。
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追到天涯海角，将仇人杀遍。再回来整个人变的死气沉沉，仿佛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那时候她正准备离开青州，而他选择将自己流放忘川，在这里为她培养暗卫杀手把天光阁做大。
这就是他们的全部故事，初遇时很美好，结局很唏嘘。
冷无寒的眼神看着忘川，空洞的没有焦点，“那时候我想死的，可是你说我要是死了，这世间就在没人记得云家，记得那些美好的过往了。”
所以最后他选择活着，守着过往守着那些记忆和内心的一片荒芜活着。
在这忘川，日复一日的看着日升日落斗转星移。
她说，“这样活一辈子，会很累。”
“关于云家灭门，外面有很多说法。”他悲凉又平静的道，“有一种说法是对的，主谋凶手之一是我曾经的义兄，他觊觎云家家财，加上想报复我，所以精心策划了这一场灭门。”
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公子年轻气盛，那种无形的傲气和优越感，会刺伤伤下阴沟里老鼠的心让老鼠变扭曲。
“他因为我认识了我姐姐，想求娶我姐姐，爹娘拒绝了他，他怀恨在心最终酿成了这场大祸。说到底是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当年云家名声在外，早就被人盯上了。他的义兄，只是导火线。最终参与的人里，更多的是觊觎云家，或者之前和云家有过节的人。
不全是他的错，但是显然这么多年了，他无法放过自己。
江雪凝没有在劝，如果她不是死过一次了，靠仇恨支撑着走到现在，她也无法放过自己。
他们这样的人，灵魂注定是残缺的，能好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待在这里可以让你平静，那就继续待着吧。有朝一日想离开了，我在湘楚等你。”
“这里很好，我踏进这里的时候就决定，终身守在这里不离开。”他淡然又坚定的道。
大家都说忘川是最靠近地狱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在这里他的灵魂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想他这样满手是血，罪孽深重的人，死后必然是要下地狱的。所以，最后死在忘川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指着忘川里随处可见的彼岸花，“生于忘川，凋于忘川，年年岁岁周而复始。”
就像他一样无声的守在这里，每天这里都有人离开有人进入，而他只会死于这里。
今晚的话题太过沉重，她沉默了很久轻声道，“我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的灵魂能得到平静。”
他摘下一朵艳红的彼岸花簪在她的发间，“别担心我，我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守着这些回忆，足够我度过一生了。”
“你要好好的，离开了就别回头。”
他知道待她走出忘川，他们大概很难再见了，前面有大好的锦绣人生在等着她。
而他将终其一生守在忘川，看着花开花落，四季轮回。
而她，是那些残酷过往里的一丝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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