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徒弟
当初我去罗布泊的时候，曾经遇到了一个藏族的牧民，名叫加布。我们两个还挺投缘的，当时加布将一枚纯钢质地的金刚杵送给了我。这东西后来就被我一直挂在了脖子上。
来西藏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没有去过什么寺庙，但是在路经的街头，也见过这东西，很常见。
我觉得很奇怪，堪布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件东西。
我实言相告：“是一个藏族的朋友送给我的。”
堪布面露惊异之色，目光中闪烁着骇异的光，他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话。
聂思萌说道：“堪布师父想看一看。”
这些藏民性情淳朴，于我又有救命之恩，而且我们如果想去巴克拉马山，也离不开堪布的首肯。
所以我很痛快地将金刚杵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递到了堪布的手里。
堪布仔细端详了一番，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瞳孔放大，一脸的惊愕神情。
紧接着，他又让我仔细说说这枚金刚杵的来历。
我只得将事情的原委全都讲了一遍。
堪布的双手紧紧地捏着金刚杵，不停地颤抖着。他听完了我的讲述，语调悲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多吉……”后面接着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我看向了聂思萌。
聂思萌边听着堪布师父的讲述，边对我翻译道：“多吉，我亲爱的弟子，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你父子二人都已经遇难了，没想到你的孩子还在世。这是佛的保佑，这是佛祖对你的关照。”说完，他很虔诚地双手合十，向着帐篷外的方向行了一个佛礼。
虽然这句话并不长，但我听明白了，加布的父亲叫多吉，就是这位堪布的弟子。
出家的喇嘛还可以结婚吗？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堪布冲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帐篷内，转眼就剩下了我们三人。
堪布双手递过来了金刚杵，我双手接了过来。
接着，他愧然长叹，给我讲述了这件事情：
当时的堪布师父，还很年轻，但是在民众中已然有了很高的声望。他为了追求更高的佛法，曾经一人在雪山上苦修了数年，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昏倒在雪山上的人。
这人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的衣衫褴褛，身子被积雪覆盖了一大半儿。如果不是被堪布发现，他非得被活活冻死不可。
出家人慈悲为怀，堪布就背着他去了自己苦修的山洞里，生上火让他暖和一些，然后又给了他吃的东西。
终于，这人一声嘤咛，醒了过来。
堪布问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一个人进雪山。
谁知，这人看清楚堪布是苦行僧之后，急忙翻身而起，跪倒在地，说道：“师父，求求师父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妻子。”
堪布连忙将他扶起，相信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年轻人名叫多吉次旦。他原本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妻子，而且今年还刚刚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是谁能想到，就在孩子出生没多久，多吉的妻子就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卧床不起。
多吉吓坏了，四处寻医。但是每一位医生，都对他妻子的并束手无策。转眼间，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多吉妻子的病不见任何的好转，反而日渐沉疴了。
多吉不再相信那些医生，他听说在这雪山之上有一位苦修的活佛，这才冒死上山，求活佛搭救。
堪布听完了他的讲述，很是动容。他原本不计划下山的，但是念及多吉与其妻子的感情，还是决定下山去看一看。
二人下山后，又走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来到了多吉的家中。
那是一座破旧的房子，甚至墙上都破了一个大洞。多吉刚推开门，就见邻居大娘扑了上来，嚎啕大哭：“多吉呀，你来晚了一步啊，你的妻子昨晚……昨晚去世了……”
这三天来，多吉和堪布不敢停歇，日夜兼程，紧赶慢赶，哪知道还是晚到了一步。
多吉见到了妻子冰冷的尸体，跪倒在地上伏地痛哭。
堪布心中愧然，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能早点儿回来，说不定就能挽救一条生命。
安葬了妻子后，多吉拜倒在堪布的脚下，祈求堪布收他为弟子，说自己已经看破红尘了。
堪布将他轻轻扶起，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这样的宏愿，殊为难得了。但是你还有一个儿子，只要心中向佛，在家出家，皆是一样的。你就做个在家的修行人，一样是我的弟子。”
想到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多吉点了两下头，同意了。
后来，多吉就留在了堪布的身上，以在家居士的身份跟着他修行佛法。
堪布回忆说道，当时他座下的弟子有很多，但可能是经历过人间悲欢，其中最有天赋的，便是多吉了。只可惜，他留在了堪布身边七八年，有一天，他忽然就不再出现了。
我问道：“堪布师父，多吉去哪里了？”
堪布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担心他有心魔，亲自去他家里找了一趟。可是到那里后，发现早就荒废了，他们父子二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又过了两年，我已经在某个寺庙做到了堪布。忽然，我在进庙的香客里，见到了多吉。”
那一天，堪布走进大殿，看到几个人正在烧香拜佛，这些人全都是汉人的打扮，说的话也让人听不懂。只是其中一人对着大殿的佛像指指点点，还带着不甚尊重的笑意，这让堪布心里不悦。
但他的余光很快捕捉到了旁边一人的身影，竟是两年不见的多吉。
此时的多吉，已经蓄起了头发，身上也恢复了世俗人的打扮。而且看样子，他就是跟着这几个世俗人来的。以前的多吉是不会说汉语的，可现在却与那些汉人有说有笑的。
堪布怔怔地走了过去，叫出了他的名字：“多吉……”
多吉一愣，转过头来，也大吃了一惊，用藏语本能地呼唤：“师父。”
旁边的几个汉人察觉到了异样，问多吉是怎么回事。
多吉当时用汉语编了个理由，骗了那些汉人。
堪布又问他这两天去哪儿了，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见师父如此逼问，多吉有些慌了，他对那些汉人说了句话，然后就拉着堪布走出了大殿。
师徒二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多吉这才撒开了手：“师父，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我现在可以救回我的妻子啦！”
堪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吉的妻子已经去世这么久了，死人怎么可能再复活呢？
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位徒弟是被魔鬼迷了心智，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多吉见师父愕然不语，又急切地说道：“是真的，我有办法复活我的妻子。我之所以跪求佛祖，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现在有办法了，我也没必要留在您的身边了。师父，求您原谅我。”
“多吉，你说什么胡话呢？她已经死了，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呀！”
“师父，我没有说胡话，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看到大殿里的那几个汉人了吗，他们全都是科学家，他们有办法帮我的。我们现在已经开始做这件事了。师父，等到我接回我的妻子，我会带着她一起来看您的。”
至今，堪布想起当年的一幕，都不由自主地打着冷战：“那时候的多吉，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他的脸很白，汗水很多，说话的语速又很快。他一定是被魔鬼迷了心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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