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沉默
高远镇派出所所长董阳面对县公安局局长徐成的时候是一脸的讨好。
这种上下级的关系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且这次也多亏了徐局长才能搞定牛大庆,只要牛大庆闭嘴,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当然也要表示一下谢意。
徐成完全没心思,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但是市局的一把手到了红山县,不能装作不知情。
“心意领了,李局还在红山县。”徐成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看我这记性。”
董阳一拍脑门,李威可是市局的大领导,“徐局,我这级别不够,饭局您张罗,然后,我负责结账。”
董阳也想向上巴结,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他想着利用结账的机会和这位市局的大领导能见一面,先留下一个好印象,对以后肯定有帮助。
“你结账?”
徐成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董阳,如果能吃饭就好了,这位李局长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
相信很多领导都不愿意和他这样的人打交道,李威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扭,当你面对他的时候,感觉他看你的时候,就像是在审犯人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完全不讲人情世故的人,居然能当上市公安局的一把手,绝对是凌平市官场的最大毒瘤。
正在徐成犹豫的时候,李威的电话居然主动打来了,徐成拿起电话不由得神色一变,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
“李局。”
徐成没有多说话,这个时候假装自己不知情,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有件事尽快落实一下,高远镇派出所副所长,名字叫牛大庆,案件已经从县纪委移交到司法部门,但是一直没有结果,人也见不到,这件事立刻弄清楚!”
李威离开县纪委,立刻决定动用当地县公安局的力量来解决问题。
“牛大庆!他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威听完不由得眉头一皱,不算特别意外,官场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权力越大,网络就越密集,这些关系网之间彼此相连,就像是一条条的通道。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关系网,相信自己来红山县过问牛大庆的事,消息早就传出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啊,李局,我正想向您汇报这件事,其中有一些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人已经放出来了。”
“误会!是真的误会?”
李威哼了一声,这两个字用得极其巧妙,如果是人与人之间的小事,或许可以是误会。
这件事惊动了县纪委,而且完成了移交,如果是误会,那就应该去县纪委兴师问罪,如此调查未免过于儿戏。
在县纪委,李威简单翻看了一下牛大庆的问询调查材料。根据县纪委掌握的材料和线索,牛大庆涉及职务犯罪,既然经过了县纪委的调查,那就应该是事实,所以才会移交司法机关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取证,最终结果居然是个误会,这就有些好笑了。
“是的,李局长,确实是个误会。”徐成笑了一声,“牛大庆同志确实因为这场误会受了委屈,但是个人深明大义,主动接受了协调方案。李局请放心,后续工作,我会处理好,如果发现这期间存在任何问题,绝对不会姑息。”
徐成在电话里表明态度,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事实是什么他都不会做,只是用既得利益安抚住牛大庆的情绪。
四通镇所长的位置虽然有空缺,但是盯着那个位置的人可不少,最适合的人选早就出来了,而且好处徐成都已经拿了,不可能再吐出去。
牛大庆此时还蒙在鼓里,县公安局局长徐成答应他的条件,只是暂时稳住他的情绪而已,等这次风头过来再说。
“我要见牛大庆。”
“可以,李局,我立刻安排。”
徐成放下电话,深吸一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庆同志,市公安局的李局长要见你,毕竟是大领导,不要乱说,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后面的事可以慢慢谈。”
牛大庆点头,在徐成面前都已经不敢乱说话,何况是在市局的大领导面前。
“上车。”
一路无话,徐成带着人赶到约好的地点,牛大庆从车上下来,他的媳妇立刻扑上去。
“瘦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别怕,市局的李局长来了,他会给你做主。”牛大庆的媳妇看着一脸憔悴的男人,不知道是心疼还是看到男人高兴,眼泪再一次流出来。
“没事。”
牛大庆这时目光落在了李威身上,注意到对方也在看自己,目光连忙移开,他最佩服的人就是李威。
伸张正义,不畏强权,为弱者出头.........这些曾经也都是牛大庆的梦想,但是梦想终将会被现实抹杀。
“李局,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点小事,一个电话交给我处理就行。”
徐成上前,满脸带笑,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官场有时候更像是剧场,所有人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看着真实而已。
在李威面前,这位县公安局局长也显得微不足道,所以官肯定是越大越好。
李威在看牛大庆,根本没有理会徐成,只是点了点头,“大庆同志,不用怕,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牛大庆的身上,董阳低着头,这个时候大气都不敢出,着实捏了一把汗,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感觉手里的汗都快流下来。
徐成面带笑意,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是啊,大庆同志,李局在这,如果真的遇到不公平的事,一定要说出来,不仅是李局,我也可以替你做主。”
牛大庆站在众人面前,感受到来自各方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李威那双坚定而深邃的眼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触动,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李局……”牛大庆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其实.......”
“不用怕,有什么就说出来。”徐成看似是笑着说出来,其实是在对牛大庆施加压力,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牛大庆的情绪明显发生了一些变化。
牛大庆深吸一口气,“其实没有,就是一个误会,因为工作上的事产生误解,如今都解除了。我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工作。”
牛大庆低下头,最后的那一刻,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选择了向权力低头。
牛大庆虽然受到打压,遭受一场无妄之灾,但是在利益和权力的双重压力下,他最终选择沉默,此刻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向李威。
“那就好。”
李威点头,从牛大庆的表情和举动,大致就猜出来了。
县公安局局长徐成在场,很多话,他无法说出来,虽然符合情理,但是让李威有些失望,如果他敢直面权威为自己争取,一定会为他撑腰。
“李局,都过了饭点了,肯定还没吃饭,简单吃一口。”徐成立刻转变话题,很明显牛大庆的事情已经翻篇了,成为了过去,不需要再提起。
李威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市局还有事,确实很忙,感谢徐成同志厚意,有机会一定尝尝,毕竟在红山县呆过一次,还是很有感情的。”
“再忙也得吃饭啊,一顿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徐成只是表面热情,他巴不得李威快点走,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想和他多呆在一起,莫名的压抑。
“确实有事,下次。”
李威说完直接上了车,车子很快离开。
“牛大庆没说实话。”
“是啊。”朱武车速放慢,“徐成一出现,我就猜到了,堂堂县公安局局长,居然也关心起牛大庆的事,这就是李局您的威力。”
“威力!”
李威笑了一声,“感觉还差了很远,如果真的有威力,牛大庆就应该当场说出来,只要他敢说出来,就算这里面涉及到徐成,我也敢当场把他撸了。”
李威是笑着说出来,但是朱武相信,这番话不是在开玩笑,当然想撤掉一个县公安局局长也没有那么简单,除非是掌握他渎职犯罪的证据。
“李局,那要回去吗?单独见见牛大庆。”
“不。”
李威摇头,“强扭的瓜不停,牛大庆如果真的有血性,我反而敬佩他是条汉子,人只要低过一次头,那就再也没有办法抬头做人。回市里。”
“好。”
朱武深吸一口气,他永远记住了李威刚刚说的那番话,也成为了他一生的座右铭。
人只要低过一次头,那就再也没有办法抬头做人!
车子速度加快,开出去没多远,突然看到两辆警车,一辆斜着冲出来,另外一辆正在强行逼近一辆灰色轿车,最终那辆灰色轿车被逼停。
这种场面现实中还是很少见,更多是在电影里看到,刚刚的一幕,李威和朱武在后面都看到了。警车一直在不停地靠近,灰色轿车只能避让,如果不停下,两辆车很有可能相撞。一侧是巨大斜坡,一旦相撞,掉下去的可能极大。
朱武缓缓停下车子,这次出来开的是私家车,并不是警车,前面的两辆警车将灰色轿车挡住,这时从车上下来的警员朝着灰色轿车冲过去,试图打开轿车的车门。
“李局,我下去看看。”
朱武的第一反应是警方在抓捕罪犯,这种场面他也经历过,如果罪犯开车逃走,适当的情况下可以采取措施逼停,当然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
“等等看。”
李威眉头微皱,他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如果是警方办案,按照规定,非紧急情况下必须有人现场拍摄留证。
灰色警车被逼停,车门两侧都有警员,正在用力敲打车门,其中一个人直接上了脚,虽然听不到,但是从对方的口型,应该是在骂人。
警员的人数占优,明显控制住局势,但是并没有人拿出现场录制设备,索性先看看,这里还是红山县范围,警车也是红山县公安局的牌子。
李威很想知道自己走了以后,红山县变成了什么样,一旦表露身份,那就无法看到真实的一幕。
“下车,开门,和你们说多少次了,有事县里解决。”带头的警员手里的棍子用力朝着车子上砸了几下,此时躲在车里的三个人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开门。
“队长,不开门咋办?”另外一名年轻警员小声问道,“不行直接砸玻璃吧。”
“妈的,就他妈欠揍,给他们惯的,弄回去直接关他半年就都老实了。”红山县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队长陈龙嘴里骂着,一脸的不耐烦,看了一眼躲在车里的三个人,他拿出手机打给高远镇镇长陈兴,也是他的堂哥。
“还是那三个,这次要去市里告,让我半路拦下了,现在人躲在车里,你们那赶紧派人过来弄回去,好好教育一下。”
“这三个犊子,我立刻让人过去,位置发给我。”电话那头,镇长陈兴也发了火,已经不是一次了,一开始还能劝劝,但是几次三番的告状,逐渐也失去耐心,这样去县里上访告状,对于高远镇也有影响,至少会给县领导留下极坏的印象,各镇的上访率和解决上访问题也成为考核乡镇领导的一项指标,所以都想着法的避免有人去上访,更加不允许有人越级上访。
陈龙快速发了个定位过去,也是巧了,高远镇派出所所长董阳就在附近,他接到镇长陈兴的电话之后,立刻开车赶了过来。
“董阳,怎么是他。”
高远镇派出所所长董阳的车子从前面的路口开出来,他下车之后直接奔着灰色轿车过去。
毕竟刚刚才见过面,牛大庆是高远镇派出所副所长,这事又和所长董阳扯上了关系,看来高远镇真的不简单。
董阳的注意力都在灰色轿车里的三个人身上,都是高远镇的,算是镇政府上访常客,没事就往县信访局和县纪委跑,他带着人从县里接回来多少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赶紧开门,别等老子抓你们。”
董阳在徐成面前毕恭毕敬,此刻完全不同,从陈龙手里接过棍子连续砸了几下,车窗明显出现碎裂,“赶紧开门。”
灰色轿车的门最终还是打开了,车门被强行拽开,两侧提前等候的警员极其粗暴地将里面的人拽了出来。
“没天理了,警察打人,没有活路了。”
女人从车里被拽出来直接被丢在了地上,另外两个男人奋力挣扎,不过很快被警方按住,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李威坐在车里,实在看不下去,刚刚已经是在极力的压住火气。
“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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