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顾全大局
凌平市市长办公室,秘书齐磊端来沏好的茶水,轻轻放在市长夏国华办公桌上,作为秘书,他对这里面的门道颇有研究。
茶水的温度恰好是领导喜欢的,放的位置必须恰到好处。
做秘书原本就是一门学问,而且极其深奥。
齐磊意识到领导正在思考事情,这时不敢乱动,担心影响到领导,索性就站在那。
过了好一会,夏国华的身体动了一下,看到了摆在面前的茶杯,还有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秘书齐磊。
茶水拿起喝了一口,温度适应。
“去一趟市公安局。”
齐磊连忙回应,“夏市长,我马上联系李局长,立刻让他过来。”
“不。”
夏国华起身,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对于李威,心有感激,如果不是他,自己不可能得救,他也了解李威的为人,刚正不阿,疾恶如仇,但是这一次必须顾全大局。
齐磊紧紧跟在后面,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按照齐磊说的那样,哪有身为市长的夏国华去市公安局去见一个局长的道理。
市公安局,专案组会议,作为组长的朱武对案情进行了分析,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康灵精神病院涉及非法交易的一共有五人。带头的就是副院长齐国权,剩下四个,三个是主管病人的医生,最后的那个是办公室主任。
“薛凯提到的器官移植,调查得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警方找到了器官捐赠协议,猴子也亲口说出精神病院的人通过各种手段让他签订协议的经过。
“李局,这件事还在查,对接的医院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因为有本人签署的捐赠协议,而且初衷是为了救人。我觉得目前的精力应该放在杀人逃犯王文举身上。”
朱武说完看向李威,这条线不想再查下去,问题过于复杂,但是最终决定权在一把局长李威手里。
王文举潜逃之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完全没有线索,算是在李威的预料之中。
李威刚要开口,会议室的门开了,市长秘书齐磊出现在门口,“李局,夏市长要见你,人已经到了。”
“散会。”
李威立刻起身,虽然对官场里的那一套很反感,但是身处这个特殊的环境下,还是要慢慢学会适应。
李威也想通了一件事,正是现在的这个职位让他可以做更多有利于普通人的事,所以做官未必是坏事,只是要看这个官如何去做,处于什么样的立场。
夏国华的秘书齐磊突然出现,在场的人都是极其意外,更加意外的是夏市长直接来了市公安局。
“夏市长。”
李威离开会议室,迈开大步进了办公室,夏国华正在看贴在墙上的规章制度。
“没影响到你们工作吧?”夏国华笑着说道。
“案情分析会,随时可以开,完全没有影响。”
李威看向夏国华,此时也在分析,身为市长的夏国华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难道他也和吴刚一样?
如果是,张东天的能量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难怪能将黑的洗成白的,敢于公然挑战法律。
夏国华使了个眼色,齐磊离开办公室,小心关上门,然后站在门口一侧等着。
“坐吧。”
夏国华清了清嗓子,“最近市里事情多,有阵子没见过面,你破了大案,对雷侠同志还有其他死者家属也是一种安慰,做得非常好。”
“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夏国华听完笑了一下,他知道李威性子直,说话和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关系到凌平市的发展,有些难开口,但是又不得不说。”
“和张铭的案子有关?如果是,我希望夏市长能够秉持正义,替弱者伸张正义,这是我的底线。”李威猜到了,没等夏国华说出来,他主动亮出底牌,然后再等夏国华出招。
这招有点狠,刚刚夏国华已经准备好了说辞,突然被李威的一番话搞得说不出来。
“要以大局为重。”
夏国华意味深长地说道,“凌平市有几百万人口,凌平市的经济发展好了,可以有几百万人受益,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是市长,这是我必须考虑的地方,也是我的职责。”
“打击犯罪,维护法律公平,同样也是我的职责。”
李威毫不相让,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夏国华的语气虽然没有那么严厉,身为市长,面对一个公安局长,还是很自然地表现出强势的一面。
齐磊站在门外,隐约的听到里面的声音慢慢提高,他这时也捏了一把汗,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做不了。
夏国华看向李威,“案子得事先放一放,不急于一时,刘书记那边我会沟通,就这样。”
这等于就是告诉李威,张铭的案子不要继续查下去,人也要放了,而且这件事不仅是自己同意,市委书记刘振兴也会同意,完全是为了考虑到凌平市的经济大局。
“可以。”
李威虽然说出这两个字,但是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这时夏国华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夏市长,我送送你。”
“不用了,工作要紧。”
办公室的门打开,齐磊连忙挤出笑意,不过看到夏国华的脸色,笑意瞬间凝住,朝着李威点了点头,快速跟上夏国华的脚步。
李威站在那,看着夏国华的背影,夏国华提出的条件虽然不算过分,但是法律的底线又岂能当做交易的筹码?
夏国华气呼呼地离开市公安局,朱武那些人这才敢从会议室里出来,刚刚都看到了,这时心里大致也都猜出来了。
李威深吸一口气,喊过朱武,“先放了张铭。”
“是。”
朱武点头,没有多问,他理解李威的难处,同样知道张铭的背景有多强大,身为市行领导的张东天必然会动用关系。
李威能够扛到现在,已经是极其不易,虽然最终的结果略微让人有些觉得可惜。
“等一下。”李威这个时候居然笑了出来,“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要放他?”
“李局,我知道您的难处。”朱武连忙说道,算是给领导一个台阶下,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这一点,李威也不例外。只是看到局长李威脸上这一刻的笑意,朱武又预感到,这里面似乎还有其他的原因。
“确实有难处,但是还没有到扛不住的地步,大不了我这个市公安局局长不干了,但是必须把他绳之于法。”
李威说完看向刑侦大队长朱武,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听得朱武连连点头。
“明白,我立刻去办。”
朱武一脸的兴奋,他确实没想到,以退为进,市领导那边的面子给了,但是最终张铭法网难逃。
“张铭,你可以走了。”
张铭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实在受不了市公安局的审讯,所以做出自残的举动,吞下去的那支笔已经取出,但是他赖在医院不肯走。
“真的?”
张铭听完顿时眼前一亮,刚刚还嚷着不能动,这时直接从床上下来了,“不会是骗我的吧?”
“没空和你闲扯淡,不愿意走可以,带回市公安局。”朱武脸色一沉,张铭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极其嚣张。
“当然愿意。”
张铭从病床上下来,拍了拍手,嘴角露出笑意,歪着脑袋看着朱武,“谢了,朱大队,这些营养品给你们了。高档货,随便一盒都几千块,你们这些人一辈子都买不起。”
朱武咬紧牙,张铭的挑衅让他的怒火一瞬间提升,但是只能忍住,“看着也不像是人能吃的东西,一会丢到外面,喂喂流浪狗,应该能喜欢。”
张铭换好衣服,大摇大摆地离开医院,几乎同时张东天得到消息,他立刻开车接走张铭。
“受苦了,人都瘦了,回去好好补补。”张东天对儿子极其溺爱,想到儿子这几天被关在审讯室里,每天心如刀割,只恨自己没本事,此刻看到儿子瘦了,更是心有愧疚,“想要什么,爸给你买。”
“看上一台跑车。”
“买。”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价值几百万的跑车,随随便便就买,感觉就像是穷人在菜市场买菜一样。
张东天也确实有钱,他自己到底有多少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身为市行主要领导,钱很多时候就是他点个头的事。
张东天特意为儿子举办了一场消灾宴,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张东天是财神爷,手里握着资金,本市的很多大老板都要买他的账,酒桌上也是各种讨好,诋毁李威的声音也是络绎不绝,此时张东天还不清楚,一份检举材料已经放到了市监察委主任段正义的桌子上。
李威曾经在市监察委当过一段时间的一把手,后来辞职,最后因为雷侠遇害重返官场。虽然离开市监察委,过去的关系还在。这份检举材料是在警方调查张铭施暴案件过程中意外拿到的,最后落到了李威的手里。
张东天的问题绝对不小,仅仅是从这份举报材料就能看出来,而且证据很充分,不仅有纸质材料,还有几份录像资料。
段正义眉头紧锁,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材料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朱武亲自送过来的。张东天的问题如果属实,属于职务犯罪,职务犯罪确实不归市公安局办理,交给监察委调查合情合理。
事情不好办,在段正义的抽屉里,其实放了一份举报张东天的材料。他也在权衡,一旦启动调查,那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是这次不同,朱武侧面说出了一件事,市公安局局长李威知晓了这件事。
李威是监察委老领导,段正义当然清楚,他看着桌子上的举报材料,烫手的山芋,但是又不得不碰。
“开会。”
市监察委会议,两份检举材料同时拿出,会议现场众人都是眉头一皱,此刻也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张东天被查,很有可能引发连锁反映。
无人主动开口,段正义咳嗽一声,“我表个态,有举必查,一查到底,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监察委成立的初衷,如果真的像举报材料说的一样,张东天滥用职权,那就必须查,现在成立市行调查专案组,立刻展开调查。”
市监察委专项调查组成立,段正义心里清楚,这件事已经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举报材料是从市公安局转过来的,前面的那份举报材料可以压,后面这份绝对不行,而且要立刻行动。
专项调查组出发,段正义几乎同时出现在市委书记刘振兴的办公室门口。
“老段。”
刘振兴不在,这时恰好市长夏国华办完事回来,看到了段正义,也是老关系,彼此十分熟悉,“找刘书记?”
段正义连忙转身,看到是市长夏国华,略微有些尴尬,不过马上笑着说道:“路过,其实是找夏市长。”
“走吧,办公室谈。”
夏国华看破不说破,当段正义说出调查张东天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随之一变。
“张东天涉嫌职务犯罪?有证据吗?”
这不是小事,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查,夏国华刚刚开完会部署下一步经济发展方案,接下来就等省行的资金下拨。
“有。”
段正义不敢隐瞒,“而且不止一份,除了资料之外,还有多份录音和录像。”
夏国华这时站了起来,“是不是李威让你查的?”
“不算。”
段正义也连忙起身,“一份检举材料是从市公安局转过来,另外一份直接送到市监察委,夏市长,我理解您的担心,但是考虑到长期影响,我的想法还是查,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金融系统的稳定性,同样能让更多的企业拥有合法获得资金的渠道。”
长痛不如短痛,夏国华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次,明显是李威摆了自己一道。
张铭确实放了,等于是满足了自己的要求,而且立刻执行,但是矛头指向了张东天。
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够绝,但是又拿李威没有任何办法。
“你是监察委主任,该做什么,按你的工作要求执行,我不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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