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夏原吉抵京
一个身形瘦削的官员,正若有所思地眺望着京城。
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书卷气,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正是接到圣旨后匆匆赶回京师的夏原吉。
谁都不会想到,当年那个以一隅之地起兵靖难的燕王殿下,竟然真的战胜了坐拥天下的建文皇帝,新朝鼎立改元建新,他们这些臣子的归宿,全都在新帝一念之间。
听说诸如齐泰、黄子澄这些建文重臣全都被夷族,那方孝孺更是被诛十族,京师里面的血腥味道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但新帝对于其余那些建文旧臣,还算是宽仁,并没有大开杀戒。
而夏原吉从建文元年,就因为得罪了权臣黄子澄,从而被排挤出京,充任采访使,作为钦差巡访福建一带,并未参与建文朝政。
可夏原吉心中却是充满了不安,因为当初燕王刚刚起兵的时候,他向建文皇帝献出了一个毒计,即便建文皇帝没有采用,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夏原吉不清楚,这一次新帝召他入京,到底是福还是祸,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进入京师后,夏原吉有些诧异。
这京师怎么感觉怪怪的?
金陵城各个街巷上,总有这么几个壮汉站在路边,推着一辆车,车上放着炉子上面放着一些烤鸭和面饼。
那烤鸭香气四溢,金黄色的外皮令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动脚步了,更别提上面还铺满了金黄油亮的汤汁,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夏原吉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京,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
他见眼前这个摊位,正有不少百姓在排队,所以他也跟着排了起来。
因为这些烤鸭都是之前片好的,售卖起来很是方便,夏原吉还没有排多久,很快就轮到了他。
朱勇凶巴巴地看着夏原吉,喝问道:“买什么?”
夏原吉一愣,面对眼前这两个壮汉,他们一拳打来自己说不定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于是他看了价格牌子后,有些发怵地说道:“来三钱的烤鸭,和面饼。”
一个个长相彪悍的家伙卖红烧肉,这些恶势力都从良了?
不等他多加思考,朱勇脸色一沉喝道:“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三钱的?吃得饱吗?买五钱的!”
夏原吉人都麻了。
这架势也太吓人了啊!
可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走了过来,然后直接给了朱勇后脑勺一巴掌。
朱高希没好气地骂道:“你个狗日的,谁让你这么做生意的?”
“微笑服务懂不懂?怪不得你们摊位销售成绩最差!”
朱勇被打得满脸委屈,却不敢吭声。
他一直这么凶横,短时间内又改不了。
朱高希作势又要揍他,朱勇这才慌忙挤出了一个笑容。
“咳咳,这位客官,请问您要买什么?”
夏原吉都看傻眼了,犹豫片刻之后说买个五钱的。
朱勇全程微笑着服务,很快将烤鸭面饼递了过去,还示意夏原吉可以直接在旁边小凳子上坐着吃。
夏原吉本来就饿了,道谢之后也不客气,坐在路边学着其他客人吃的样子,也卷了一个烤鸭饼放进口中,本来只是想着填饱肚子,没想到马上就无法停下来。
带皮鸭肉的酥软、葱丝蘸着甜面酱的爽口、萝卜条的爽脆就着混合着外面包裹着的面饼,非常有层次感的口味,让人吃过一次就永生难忘。
夏原吉吃的满嘴流油,却浑然不顾及。
皇帝陛下这次召他进京,多半是悬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临死前做个饱死鬼,其他那些也懒得去计较了。
想着,夏原吉又掏出银子买了五钱的烤鸭,吃着吃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想他夏原吉这辈子,那真是命途多舛。
他出生时,正值元朝末年,夏氏败落,家贫无依,境况十分艰难。
结果到了十三岁时,夏原吉父亲去世,夏母廖氏独自承担家计,夏家生活更为窘迫。
原吉兄弟受夏母教益,刻苦自励,发奋苦学,夏原吉更是先后拜名士为师,刻苦学习手不释卷,十六岁时就开始在乡间私塾做教谕,取束修资养家庭,赡养两个弟弟。
这之后,他凭借自身才华考入太学,而后能力突出被太祖皇帝看重,升任户部主事,人生终于算是有了些气色,结果未曾想却因为反对黄子澄等权臣的建文新政,就被排挤出京,仕途枉然。
现在,建文朝廷没了,新帝还跟自己有仇,这怎么看都是一条绝路。
回想起幼时的辛酸,太学期间被同学嘲讽鄙夷的悲苦,夏原吉竟是忍不住悲从中来,一边吃着烤鸭一边流泪。
朱高希原本正在教育朱勇,结果一扭头看见那人还哭上了,他忍不住有些纳闷,坐到了夏原吉对面。
“这位兄弟,就算我家烤鸭好吃,也还没到流泪的程度吧?”
夏原吉抬头看了一眼朱高希,随后抹了抹眼泪。
“抱歉抱歉。”
“我这是回想起这一生的辛酸悲苦,实在忍不住。”
“可能这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了……”
说完,夏原吉起身就要离去。
顿了顿,他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你家的烤鸭真的很好吃,谢谢。”
哟呵,这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朱高希立马就来了兴趣。
他现在就喜欢听故事,尤其是那些历史名人的故事。
眼前这人气度不凡,而且脚底下穿着官靴,明显也是个人物。
“这位兄台留步,我观你气度不凡,何至于如此颓靡?”
夏原吉脚步一顿,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人不是自己,哪里能切身体会到自己的辛酸悲苦呢?
他只能自嘲地笑了笑。
“想来我夏原吉此生,注定命途多舛吧!”
“什么?”朱高希惊了,“你是夏原吉?湖南湘阴那个夏原吉?”
听到这话,夏原吉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这般有名的吗?
“阁下是……”
朱高希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夏原吉的手。
“我是谁不重要。”
“但你可是夏原吉啊!”
“维喆兄暂且留步,小弟做东,你我畅饮一番!”
夏原吉眉头一皱就想拒绝,毕竟他还要入宫面圣呢,怎能带着一身酒气前去。
然而朱高希对熊大熊二使了个眼神,兄弟二人也不废话,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夏原吉就走。
“干什么?”
“阁下想做什么?”
夏原吉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朱高希却笑眯眯地开了口。
“维喆兄勿忧,小弟有办法解决你眼下的处境。”
夏原吉:“???”
什么意思?
眼前这少年郎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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