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人渣太晦气
宋忠永远记得，两年前那个蝉鸣的傍晚。
他身体见好，那日陪李卿卿施粥，特地买了爹娘最喜欢的吃食。
他想着送到主院，跟爹娘和和美美，一起吃个饭。
到了门口，他发现一个仆人也没有，屋里的爹娘在商量些什么。
宋夫人：“老爷，上次的药引用完了，新药引可找到了？”
宋员外：“夫人放心，今夜，他们就能带回来。”
宋忠自知爹娘为了他，打小操碎了心。大哥因为爹娘偏心，去年竟闹到族长面前，把他的名字从族谱划掉了。
他感觉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以后，他肯定好好儿孝顺爹娘。等他大好了，就迎李卿卿过门，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接下来的话，使得宋忠的手悬在门前，久久未能落下。
宋夫人：“算上在人牙子手上买的，还有他们绑过来的，咱们已经害了十六个姑娘了。
“老爷，我怕万一东窗事发，忠儿他……”
宋员外：“这方子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五长老那儿求的，倘若咱们出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夫人安心就是。
“至于忠儿，他不会知道的。就算有报应，咱们两个老家伙承受便是，忠儿是无辜的。”
宋夫人：“可忠儿那个性子，要是发现药引子是处女血，恐怕他会拒绝吃药啊。”
宋员外：“咱们行事小心，忠儿不会发现。就算他来日知晓，也不一定会抗拒。毕竟忠儿对李卿卿一心一意，做梦都想娶她过门。
“只要他对李卿卿有意，就不会断了自己的生路。”
宋夫人：“老爷说的是，我就盼着忠儿健健康康一辈子。”
……
宋忠不清楚他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
得知药引真相那刻，他颤抖的拳头差一点就要碰到房门了。但是爹娘接下来的一番话，提醒了他。
他喜欢李卿卿，多少年来常恨自己不能如常人一般，而今终于有了痊愈的希望，他要放弃吗？
若不放弃，爹娘已经因为他害了十六条人命，日后还有更多。这笔债，他该怎么还？
宋忠一夜未眠，听着外面的蝉鸣，忖度自己的未来。
第二日，他又去了李卿卿施粥的粥棚。
他躲在远处，看着粗布麻衣的李卿卿，一勺又一勺地为饥民盛粥。
端着碗的男女老幼离开的时候，无一不是欢欢喜喜，赞叹李卿卿是活菩萨。
“李小姐真是活菩萨，施粥已经是第三年了。”
“就是，她家的粥又稠又香，哪怕再兑一碗水，也比别家的好。”
“再过两个月，李小姐就及笄了吧？”
“谁说不是呢？可怜这么个活菩萨，未来夫婿却是个病秧子。”
“当初定婚的时候，要是定了宋大公子，想必宋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我听说宋忠已有好转，说不定真能痊愈呢？”
“嗐，娘胎里带的弱症，怎么可能说好就好？我看呐，悬喽！”
“他要死就死得彻底一点儿，最好在李小姐过门之前死掉，省得耽误李小姐嫁人。”
“就是，哪怕她现在退婚，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这些年，李家为宋家做的，咱们都看在眼里。”
……
说闲话的人叽叽喳喳，好听的难听的全都传到宋忠耳里。
好听的，是说李卿卿；难听的，是说他。
听着那些嘲讽，宋忠可以不在乎，可是越来越多的人期望李卿卿退婚，他受不了。
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他一想到李卿卿另嫁他人，便心痛不能自已。
且不论李卿卿进门守寡，还是如那些人期望，在成亲前死去，皆非他所愿。
他想跟李卿卿相守一辈子。
宋忠决定了，昨晚的事，他要埋在心里。日后若有报应，他承担便是。
那十六条命，左右已成定局，多想无益……
后来啊，他的身体真的好了。
可是这些年，失踪的女子越来越多，引起了陈氏的注意。
宋忠预感，宋家做的事，迟早会败露。
他耽误李卿卿那么久，不能再拉她陷入火坑了。
他明白李卿卿对自己的情谊，要她退婚，只怕她不肯，又不能据实相告。
宋忠想了个昏招。
他搭上轻薄无家世的薛思思，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然后，借着她的泼辣刁蛮，和肚子里的孩子，去李家大闹一通。
宋忠声名狼藉，终于从李老爷手上拿到退婚文书。
他没想到的是，他低估了李卿卿对自己的情谊，她自缢了。
一切是他咎由自取，他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儿伤感，人前装作狼心狗肺、花天酒地。只有夜晚独处，他才能埋在被子里痛哭一场。
……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宋忠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陆妙笙和无胆正用鄙夷的目光打量自己。
那种看蝼蚁的神色，教他不寒而栗。
“你们刚刚做了什么？”
陆妙笙：“没什么，听了一段人渣的内心剖白，有点儿恶心。”
无胆的小木槌早在听见“十六条人命”的时候，就已经折断了。
现在，带有毛边的木棍，正抵在宋忠的脖子上。
“施主的业，贫僧消不了，也不想消。若非窑县之事还未有定论，贫僧现在就送你下阿鼻地狱。”
宋忠瞧他嫌恶的眼神，不似作假。
“你们都知道了？”
陆妙笙点头。
宋忠却松了口气：“我一个人背负这些秘密太久，瞒着父母，瞒着卿卿，唯独瞒不过自己……”
陆妙笙：“我呸——从你嘴里说出李卿卿的名字，都是侮辱了这个名字。
“宋忠，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感天动地的痴情种吧？”
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太明显，宋忠当即皱起眉头：“我对卿卿的情意，天地可鉴，你不要信口雌黄！”
陆妙笙啧啧嘴：“假若李卿卿听到你方才的话，只怕会气到诈尸，从地府爬上来痛骂你一顿。”
宋忠：“哼，卿卿她才不会……”
无胆添一把火：“哦，你是说假扮李卿卿的那只厉鬼吗？看起来你挺享受跟它蜜里调油，不会吧，你癖好挺独特？”
“什么假扮？”宋忠脑袋一空，“不……不可能，卿卿不会骗我！”
陆妙笙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笨啊！都说了，那只是百年厉鬼，根本不是李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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