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薄情寡义之人
129、薄情寡义之人
祁瑛其实不太清楚该怎么哄人。
他能想到的办法自己细琢磨来依旧有些敷衍,祁道和姜霆夜的主意听了不如不听,想来想去,这事儿上能给他出点主意的,也只有精通享乐之道的茹嫔了。
这段时间他没见过除姜婉以外的任何妃嫔。
别人怎么想的祁瑛不清楚,但茹嫔大概率也是没怎么想起过他这个人的,指不定因为郭氏之事导致后宫紧张没人陪她玩牌的事还有些不爽。
但这段时间耳边的清净也着实让祁瑛心情愉悦了许多。
他本来是想让长忠去把茹嫔喊到金池殿来的。转念一想,既然是自己有求于人,态度上还是要放得好一点,不然茹嫔那个性子一上来,上一秒还院子里撒野,下一秒就嚷着说自己病重了不见人的事也是可能发生的。
她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性子拧巴得半点不像她爹安吉禾。
上回她爹进宫宣她来见,就是不知道她哪里不痛快了面都不露,祁瑛惦记着给姜婉些新鲜的惊喜让她高兴高兴,稍稍低一低自己这帝王的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的祁瑛喊住了长忠,改主意说自己要亲自往毓清宫去一趟。
时间赶得巧,茹嫔刚才从梅惜宫回来。
祁瑛来之前,庆妃心神不宁的先来拜访过茹嫔,她现下是一改之前的嚣张做派,常常夜来做噩梦梦到之前中心广场的血腥一幕,连带着身子和精神都不是很好。梅惜宫敬妃有喜的事也再挑不起她半点醋意和怒意,反倒是又想起皇后惨死的那些孩子,忍不住胃里翻腾着难受。
她不敢到梅惜宫去给姜婉送礼,那天看完郭氏一族行刑,连茹嫔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所有人都是被半搀扶着,脚步虚浮回去的,但庆妃记得清清楚楚,姜婉那叫一个步下生风,照她有孕的月份来看,那会儿多半已经是怀上了,一个孕妇,看见那样的情景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庆妃想起自己以前听了郭蓁蓁的话找敬妃不痛快的事就胃疼。
那是个狠角色啊。
比郭蓁蓁狠多了。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庆妃怂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来麻烦茹嫔替自己走这么一趟。
她像是扔烫手山芋似的把这件事交到茹嫔手里,连自己压箱底的一套红玛瑙首饰都送来了,可见是真的对姜婉‘敬畏有加,阴影不小’。拿人首饰,替人办事,诚信这两字上,茹嫔倒是跟安吉禾如出一辙。
不过距离姜婉报喜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庆妃才来找自己,可见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尝试着想突破自己这一关,琢磨着要不要去讨好讨好姜婉的。
可惜,心里那道坎儿没迈过去,往后的日子往后再说,眼前看来,庆妃是再不肯自己出一丁点错处了。
皇后身死的时候尚且是有个自尽的名头,对庆妃的冲击不算大,郭蓁蓁是她天天见着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摔成了肉泥,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就连送给姜婉的东西,也避开了吃穿二项,全都是温玉做的小玩意儿,看着精巧,素日里摆在台子上隔得远,做不了什么手脚。
而且。。有了先皇后的事在前,庆妃觉着敬妃也不见得会用自己的这些东西,是以送的还算放心。
茹嫔这是第二次来梅惜宫了,上回来是送自己的贺礼,因心里想着先皇后的事,觉着祁瑛对敬妃太好于先皇后不公的缘故,对姜婉的态度也淡淡的,不似之前那般热络了。
这回来也一样语气冷冷清清的,话也不多,也不肯多坐,替庆妃交了差便要走,被姜婉紧急拦下,拽住了袖子一定要留她说会儿话。
茹嫔瞥一眼姜婉,觉着自己这么针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东曙公主着实也有些小家子气,她千里迢迢过来,有些恩宠不容易,先皇后和皇上的事,本就只是祁瑛自己的问题!
想到这儿,茹嫔又心软的叹口气,坐了回来。
姜婉心里头奇怪,不愿意憋着,知道茹嫔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便开门见山直接问了:“你近来不往我这里来坐了,瞧见我便躲,是我哪里招惹你不高兴了?”茹嫔抿嘴,被姜婉目光灼灼的看着,半响后才皱眉道:“倒不是你招惹我了,是我自己想起一些事情,情绪不好,牵扯在你身上,说来倒是我不好了,你还偏要来问做什么?”
姜婉闻言轻笑:“想着什么事了?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茹嫔瞪她:“你最好别听,我要是说出来,免不得戳着你心窝子疼,老老实实安胎吧你。”
她说着话,倒也不忘了盯着姜婉看顾好自己的孩子,后宫里太久没有添孩子了,她这一胎平平安安生下来,往后便有得热闹了。
“你都这般说了,临了却不告诉我是什么事,那我才是真要心窝子疼了,本来有孕就睡不好,诚心再叫我心里头搁着事?”肯开口便好,肯跟自己开了这个口,便说明茹嫔并不是真的为着她嘴里那事同自己较真,估摸着是跟自己在心里头较劲罢了,姜婉激她一句,有什么话,能找到人倾诉出来,至少就能好上一半了。姜婉想的没错,茹嫔这般心里不舒服,的确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跟着自己较劲的。
皇上和皇后之间,她想来都是偏袒着皇后的。
敬妃得宠的缘故她能猜个七七八八,瞧她眉眼间越发有先皇后的几分风韵,那种祁瑛只是把敬妃当作先皇后替身来宠爱的想法就愈发强烈。
可先皇后是极好的女子,敬妃相处下来,亦是性情通透。
她光是想想眼前人若晓得自己被当作了替身才得了宠爱和孩子,便恨不得冲到金池殿去狠狠骂一顿祁瑛!
他要还放不下先皇后,便好好洁身自好!别再招惹别人!
他若是真心待敬妃,就别总是沉浸在先皇后的悲痛之中!
斯人已逝,他是君王,想要珍惜眼前人,原本是没有什么错的。
可他缅怀皇后的好名声也要!相似皇后的妃子也要!还不肯承认自己是为着先皇后的缘故才对敬妃另眼相待,把旁人蒙在鼓里算怎么回事!茹嫔瞧着就烦!
姜婉问了她好几遍,茹嫔心里本就憋着口气,问得急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干脆握过姜婉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比你年岁长些,你进宫以来,我也一直觉得咱们脾性相投,能聊上几句,今天我把你当妹妹来说这番话,你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很多事想来自己也有所察觉,咱们皇上在这后宫里头可没宠过几个人,独独就对你另眼相待些,你可知道是为何?”
姜婉眉毛一挑,心想:这。。。倒是略知一二吧。
金珠站在茹嫔身后听着,登时脸色一变,上前就要捂茹嫔的嘴。
茹嫔把她推开一些,接着道:“皇上与先皇后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又有共创山河的相伴,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有人取代先皇后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当年为着大皇子和先皇后腹中婴孩之死,帝后破有争执,加之身处高位,又各有各的难处和必须面对的处境,才最终导致帝后争吵不休,离了心,那段时间要我来说,我能理解先皇后娘娘的痛苦,也能理解皇上的不易,他们都是巅峰之上的人,早不是只为自己和彼此而活了,先皇后去后,皇上一度悲痛欲绝,想来你也是知道的,那般深的感情,从自己的生命里被剥离,咱们谁都不能理解那是怎样的痛苦,如今郭氏一族事发,当年的真相浮出水面,皇上这段时间谁也顾不上,只沉湎于对先皇后的愧疚哀思中,可他独独要见你,你可想过是为什么?”
金珠拦不住茹嫔,险些要跪下了。
茹嫔深吸口气,攥紧了姜婉的手:“你的眼睛,像极了先皇后,这份沉稳的气度,也像。。”这话说得直白明了,姜婉眨了眨眼,比茹嫔预期得没有波动,还要来得镇静。
见她果然是心里早就有数的,茹嫔也放心下来:“总之你最好听我一句劝,皇上宠着你,你便受着就是,如今你也有了孩子,往后有了依靠和盼头,便够了,千万不要去想更多的,更别拿自己与先皇后对比,你就是你,做自己便很好,恩宠情爱皆是浮云,你在这后宫里,得先为自己活着!为你的孩子活着!”
这些话,从前没人跟姜婉说过。
姜婉想着,更不可能有人对宋玉娇这样说过。
无人对她说,是因为她和祁瑛情深意重。
无人对宋玉娇说,是因为她身边已没有真心之人。
自古以来后宫女子,皆视恩宠如性命重要,连郭蓁蓁也不能免俗,贪心至死。而今,茹嫔却能这样推心置腹的同她讲,你不要太相信那些宠爱和甜蜜,要为自己活着。
姜婉突然觉得,茹嫔这般拽着她的手,更像是在后悔。。当初没能在琼林宫的时候,迎着光茫走到她的身边来。
她没能留住当初的自己。
就盼着如今的眼前人,不要再走了故人的老路。
她不知道自己就是先皇后,这份叮咛才显得尤为的弥足珍贵。
她不清楚祁瑛的爱至始至终都是给了同一个人,所以此刻的愤怒,才更为的真情实感。
姜婉反握过茹嫔的手,半响后,正色道:“我记下了。”
茹嫔的表情,瞬间松缓了下来。
“那你还记着来我这里喝茶。”姜婉盯着她笑,“你那瓜子多炒一些。”·
茹嫔没想到祁瑛会亲自往她这里来,金珠来报的时候脸色刷白,还以为是茹嫔刚才在梅惜宫那一番诋毁祁瑛的话那么快就走漏到了金池殿,祁瑛这是亲自来拿人审问的。
茹嫔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慢吞吞的挪到外头院子里,恭迎圣驾。
她才不怕祁瑛听没听见,问不问罪,他要是生气了,着急了,那才正说明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踩到了他的尾巴,戳中了他的心事,他有火要发,冲着自己来就是了,她敢说,还怕他不敢听?!
但祁瑛不是来问罪的。
他满面春光,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哪儿像是要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茹嫔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前段时间还把自己关在金池殿不吃不喝的祁瑛为什么突然又心情好了,她听说近来东南涝灾,她爹四处招揽银两扩充国库,他不该在金池殿头疼么?到自己这里来做什么?她宫里就没备过祁瑛爱喝的那几种茶。
茹嫔狐疑的盯着祁瑛自来熟的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见自己看他,还招手让她也过去。
茹嫔慢悠悠的挪到祁瑛旁边,坐下之后看他一眼:“皇上这么高兴,是又有什么喜事么?”
有喜事也不该跑到她这里来说啊,怎么也该往梅惜宫跑才是。
祁瑛笑了两声,让长忠把东西拿上来。
桌上突然又多了一个装着各种宝石的锦盒,看来是随便选了些,什么都有,大大小小不等,这么一盒子,价值可不菲。
茹嫔眼珠子一下冒了光,啧啧两声伸手把宝石拿起来一颗一颗的看:“皇上这是给我的?!”
祁瑛点头,笑得越发像姜婉养在院子里那只猫。
茹嫔眼珠子从宝石上挪不开,一声谢谢皇上说得可谓是敷衍极了。
手里拿着东西,被祁瑛突如其来的‘宠爱’冲昏头脑的茹嫔,在心里稍微为自己说他坏话的事内疚了两秒,内疚完,茹嫔拨弄着锦盒里的东西,小声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嫔妾许久没向皇上要东西了,皇上突然送这些来,该不会是有什么事要跟嫔妾开口吧?”
她爱财归爱财,头脑那是一等一的清醒。
她总不可能以为,祁瑛是昨晚上睡坏了脑子,突然觉得自己才是他毕生真爱,所以要来给自己示好吧?
祁瑛虽说总是对茹嫔这个性子无可奈何更多一点,但另外一些时候,他又很喜欢茹嫔这样对自己非常清楚的自我认识。
同她说话,送她东西,都不用顾及担心她会不会乱想,觉得自己大概是对她有爱意的。
茹嫔拿钱办事,可不怎么喜欢谈情说爱。
祁瑛挑眉:“聪明,朕想着,差你帮忙办事,空着手来,你多半是不愿意的,所以给你些‘酬劳’,你瞧瞧够了么?”
茹嫔勾勾嘴角,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庆妃刚才给自己送了东西了,紧跟着又能收祁瑛的大礼,她把锦盒一关,拍了拍:“那得看办的是什么事了,皇上说来听听?”
祁瑛轻笑:“你帮朕想想,有没有什么浪漫一点,新奇一点,诚信一点的点子,朕想着敬妃如今有喜了,朕想的倒是落了俗套,怕她也不能真的开心,所以来问问你。”
原本还笑着的茹嫔,听着祁瑛这话,突然脸色就垮下去了。
祁瑛被她这突然的变脸搞得一头雾水,他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是给敬妃办个惊喜么?素日里瞧着她和敬妃相处也挺和和气气的,怎么是这个脸色?
不等祁瑛问,茹嫔已经把锦盒推还给了他:“这宝石嫔妾不能收,这点子嫔妾也想不出,嫔妾失礼,请皇上责罚。”
她说完就撩起裙摆跪下去,连带着金珠也跟着一起跪。
她嘴上说请责罚,脸上的表情却写着我没错。
祁瑛微微皱眉,觉得茹嫔这接二连三叫人摸不清的脾气有些过了,语气也放得重了些:“茹嫔,你近来脾气越发大了,真以为朕不会罚你?!”
茹嫔背挺得笔直:“嫔妾从没这样认为过。”
“那你一而再的顶撞朕,到底是朕怎么招惹你了?”这话倒是跟方才敬妃问自己时候的语气一模一样。
茹嫔梗着脖子,这话说一次是说,说两次也是说,与其往后别人添油加醋传到祁瑛耳里去,不如自己当面说了更好:“皇上这样宠爱敬妃,费尽心思要哄着她高兴,是真心对敬妃的么?当年皇后娘娘有孕的时候,皇上也是这样哄着娘娘高兴,盼着娘娘欢喜的,如今皇上对敬妃的这份期盼,到底是因为想要寻一些娘娘的影子,还是因为心里真有敬妃一席之地?嫔妾愚钝,可否请皇上明白告诉?否则,嫔妾都不知道,究竟是要照着‘皇上希望的心意’来做,还是要照着敬妃喜欢的心意来办了,到时候办不好,龙颜大怒,也是要受罚的,正好嫔妾现在已经跪下了,不如皇上此刻罚了,也一样!”
祁瑛愣住,她这一连串劈里啪啦的说辞,祁瑛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才终于听明白了,她这是替两个人鸣不平,觉得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祁瑛有些窘迫。
他。。又不能跟茹嫔说,这两人是同一个人,他就只是想哄自己的皇后开心而已嘛。
这下是有嘴说不清,有苦说不出。
祁瑛苦恼的抬手摸了摸眉毛,盯着茹嫔这副‘我豁出去了随便你处置’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若一定要一个答案,朕倒是可以现在回答你,朕对敬妃,并不是你所想那般,朕并没有把她当成皇后的替身,她不是替代品,朕的皇后也无可替代,这样讲,你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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