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便当盒里的食物不知不觉中被消灭掉了。
午饭的后半程，两个人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乃乃叶专心的用筷子与玉米粒作斗争，裹满了沙拉酱的玉米粒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最终被她翻出勺子一口气啊呜吃掉了。
“喝点水吗？”
“好哦。”
一旁不知为何沉默了很久、但本质上来说沉默寡言却也正常的黑发少年，默默将两人中间的气泡水拿起，掌心覆盖上去，手腕一旋，将瓶盖拧下递给了她。
乃乃叶接过饮料，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从冷藏柜拿出的气泡水还带着凉意，碳酸似的口感刺激喉管，带来一阵舒适的爽意。
但因为吃得多，她喝了两口就没再喝了，克制的将瓶子放下。
伏黑惠顺手将瓶盖拧了回去。
等再抬头的时候，乃乃叶已经站起来了。
“呜哇……也太撑了吧。”乃乃叶摸着自己的肚子嘀咕了一句，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转身说，“伏黑君要一起饭后消食嘛？我觉得我好像得走两圈才能回去了……”
“随便。”
伏黑惠把没喝完的气泡水扔进便利店袋子里，垃圾全部收拾好，拿着耳机盒站起来：“我都可以。”
乃乃叶见状，将耳机从他那里接回来，连同扣好的便当盒一起收入书包里，这才把肩带挂在手臂直起身说：“那我们走吧，操场上难得没有人欸。”
少年嗯了一声，将肩带从她手臂上扯下，单肩挂好，率先拎着袋子朝前走去。
四周一片寂静。
平日里总是喧闹的跑道上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乃乃叶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追了上去，来到跟他并肩的位置就慢了下来，两只手背到身后。
“说起来，马上就升学了耶。”她心情好，走路的时候脚后跟一踮一踮的，束在脑后的微卷低马尾也跟着打颤，“伏黑君应该已经定好学校了吧？是哪一所！可以聊一聊嘛。”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伏黑惠略微一顿，脑海中闪过津美纪昨晚的话。
他看了无知无觉的少女一眼，又将视线挪回正前方，盯着远处足球门框的一角。
“……不是琦玉的学校。”
“欸？”
出乎意料的，乃乃叶并不惊诧。关于刚交往没多久就要与新鲜的男朋友分开这件事，她似乎比寻常人的接受能力更好。就像是本就对此没有多大的预期一样。
不禁让伏黑惠又觑了她一眼。
“不是琦玉的学校，那是哪里，东京嘛？”
“嗯。”他缓缓点头，“是东京的一所宗教学校，很早之前就已经预定入学了。”
“这样啊。”
就像是他没有对她迷信占卜这件事过多发表评论一样，关于伏黑惠不打算读正常的高中，反而去读一家宗教学校，乃乃叶也没有对此展露出什么疑问。
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在计算什么。
“东京啊……离埼玉县不远。”
何止不远。应该说是很近。
“那我们周末就可以坐电车去约会啦，你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都可以！”
伏黑惠：“…………”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错。
刨除掉在路上的时间，实际搭乘电车往返东京和埼玉的话，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做到。
甚至选择每天回来住都可以。
乃乃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眨了眨眼睛，问：“伏黑君到时候是住宿嘛？”
“不出意外的话……是住在学校里没错。”
稍微停顿了一秒钟，他解释：“那边学生比较少，管理会严格一点……不过周末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
“哦——那就好！”乃乃叶不在意地说，“没关系，要是你腾不出空来的话，我这边也可以去找你的嘛！不用太有压力哦——”
“……”
伏黑惠想到自己未来的师长和前辈们，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
他的压力来源好像不是在这里。
两个人走了小半圈，来到了足球场的后方。
乃乃叶鞋带松了，说了一句“等一下哦”，就蹲下来系鞋带。
伏黑惠一愣，礼貌的将头扭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看台上。
看台只有在校内活动期间才开放高层，一般学生休息或者吃东西，往往都会在一层的位置。
伏黑惠的视线陡然一顿。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与春田乃乃叶来到操场。
那时候，操场上空无一人，安静到只能听见清澈的鸟鸣。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气息。
可是现在，就在看台左侧方的一层，凭借极佳的视力，他清楚地看到一名粉发少年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吃便当。绿色的眼镜很有特点。
……等一下。
为什么是绿色的？
不等伏黑惠想明白这个问题，粉发少年——今早才刚刚见过的、名叫齐木楠雄的少年便已经看了过来。
他大约是吃完了，起身收拾便当盒，临走之前遥遥冲着他点了下头，随即便如同幽灵一般平静无波地离开了那里。
伏黑惠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蹙起眉。
……这家伙，好像有哪里不太……
“欸？！”
脚下响起一声乃乃叶的惊呼。
伏黑惠思绪被打断，本能的瞬间转身，刚好看见乃乃叶似乎因为半起身时没掌握好平衡，整个人往后面踉跄了一步，险中又险地站稳了。
“…………”
他收回自己刚想去拽的手，若无其事地插进口袋里，道：“你没事吧？”
“没事啦没事，不小心没站稳而已。”乃乃叶呼了口气，轻松的朝他弯起眼睛，“我们再走一会儿吧！感觉不用两圈，一圈就可以了欸！”
“消化的这么快吗。”
“唔，不是，是肚子太撑走不动了。”
伏黑惠：“…………”
伏黑惠叹了口气：“行吧。跟上。”
乃乃叶笑眯眯地跟了上去，没安静一会儿，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话说回来——伏黑君的姐姐也在东京嘛？感觉毕业以后就没怎么见到过了耶。”
“她不在那里，还在留在埼玉念高中。”伏黑惠说。他将便利店的袋子套在手腕上，手插进口袋里，走路之间，可以听到塑料袋轻撞在腿侧的摩擦声。
他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津美纪？”
“不认识！但因为是伏黑君的姐姐，所以之前做背调的时候有专门了解过一点！”
“………………”背调是什么东西。能用在这里吗？
乃乃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办法，因为想多了解一点伏黑君嘛。”
谁让他总是这么神秘呢！
“……”伏黑惠把视线移开了。
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裤子口袋中的手捏紧了一点，散落的头发遮挡住一部分隐约发热的耳廓。
他们并肩走过无人的看台，伏黑惠盯着教学楼下的某一处花坛，终于成功找到了回应的话题。
伏黑惠说：“……那你呢？”
“什么？”
“你高中，是打算留在埼玉这里没错吧。”
“是呀。”乃乃叶点点头，不等他问，就自己一股脑的把原由都说出来了，“如果是早几年的话，可能还会想着回宫城那里去，但楠酱跟小朝他们都在埼玉，这里又离伏黑君这么近，肯定还是留下最好啦。”
“宫城？”
“嗯！我爸爸妈妈都在宫城县，他们平时工作比较忙，所以不怎么来这里。”
“嗯。”伏黑惠大概有些明白了，“他们在宫城县上班？确实离的会比东京远一点……”
“也可以这么说——”乃乃叶拖长声音，两只手又背到身后去，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过，其实我们是从宫城县搬过来的，只不过前几年的时候，他们又搬回去啦。”
听上去是有点匪夷所思。
伏黑惠迟疑了一下，没将太详细的东西问出口。
但乃乃叶显然并不在意，或者说是完全没将这种有关家庭的问题当做隐私，倒是很坦诚的说出来了。
“其实原因还挺多的。”她说，“最开始的时候——本来是想去东京发展的，但在那边没有选到合适的房子，于是退而求其次住到埼玉，每天都很辛苦的通勤去店里。”
“但没过几年，家里的饭店生意突然开始变差，那段时间附近也老是有社会新闻发生，所以爸爸妈妈就放弃这边的新店，还是回老家了。”
“……”
伏黑惠沉吟。
听上去，似乎是被咒灵影响到了生意。
但离开大城市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种好事，毕竟人越多的地方，咒灵也会越强大，与人少的地方会面临的危险程度相差极多。
所以很难说这样的结果如何。
只不过——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愣，侧眸望向她。
“他们没将你带走吗？”
父母都在宫城……如果说是国中的时候才离开的话，那或许还有不想频繁变动环境影响学业的理由。可高中却还留在埼玉县的话……
“唔……不用麻烦他们。”乃乃叶说，转头朝他笑了一下，“爸爸妈妈平时赚钱很辛苦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也不用他们操心。”
伏黑惠眉头动了动，“可是……”
乃乃叶：“而且！一个人在这边真的超爽的！他们每月都会打钱过来，叮嘱我多买点东西别亏待自己！真的好幸福——”
比起同龄人还在拿着固定的零花钱，每周受着管控抠抠搜搜的买东西。像乃乃叶口中这种父母不在家，还每天都打钱的情况，的确是自由又惹人羡慕。
伏黑惠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眼底明亮，并没有什么苦恼与晦涩之意。
“………………”
好吧。
别人家的生活方式，没有什么可置喙的地方。
伏黑惠将这件事放下，两个人继续向前走。
几百米的操场不大不小，很快就走完了一圈。
教学楼的入口处，一起换了鞋，沿着楼梯走到了二楼与三楼的拐角处，这才准备分开。
乃乃叶从他那里将自己的书包接回来，两个人一人拿着气泡水，一人拿着耳机盒，很傻的冲对方挥了挥手。
乃乃叶：“那，明天见？”
伏黑惠：“明天见。”
乃乃叶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
走廊四处无人，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踮起脚扒在他的肩膀上，嘴唇凑了过去。
伏黑惠：“……………………”
伏黑惠：！！！！！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乃乃叶按着他的肩膀，感觉自己好像按在了一块石头上，膈的手心疼。
她有点疑惑，不过没太在意，按照自己的节奏扒着肩凑到伏黑惠耳边，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也很喜欢伏黑君，比昨天更喜欢一点。”
不管是防止她撞电线杆还是帮她背书包，都很让人心动！
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乃乃叶说完，稍微挪开了一点，退后对他笑了一下。
“我每天都会更喜欢伏黑君的。”她说，“那就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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